被称为小千的歌岛千草,还是小学生的时候,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谎话,她常常对我说「喜欢」。
我爱你、喜欢,是最高级的友爱言语。
即使小千对我那么说,当时的我还不太了解「喜欢」的意思,就算解释给我听,也无法理解。
那时正好是父母开始攻击我的时候,我变得有点不相信人,以为原本一脸温柔的人,也会突然脸色大变来伤害我,抱着错误的观念。
所以我无法响应小千的「喜欢」。
当然,小千那句话,应该是受到当时小学里流行的「告白游戏」影响,是没有特别深厚情感的无心之言吧。
不过小千对我说「喜欢」是事实,我无视了这件事也是事实。
升上国中,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虽然小千不再对我说「喜欢」,我们的关係仍然没有改变,彼此认定是好朋友。
只不过,当时小千虽然出乎意料地挺受欢迎的,不管被任何人告白,她都以「有其他喜欢的人」为由拒绝。
班上有一段时间谣传着那个人会不会是经常和小千一起的我,不过小千否认了,她装傻地笑称「我喜欢的是幽灵啦。」
进入同一所高中,愈来愈喜欢幽灵的小千,变得愈来愈交不到一般朋友,总是一个人。
不过她和我的关係还是没有改变,好到甚至被班上同学误会「你们是不是情侣?」
还有些家伙真的以为我们是情人的关係,明明不是那样。
在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无法接受小千的纯情的我,无法真正相信别人的我,根本没有那个资格的说。
到今天我还在思考。对我而言,歌岛千草这个女孩到底算什么?
我觉得她很重要、只是无来由地喜欢她、一直在我身旁的好闭友,小千。
我对小千的感觉,大概从小学时代起就没有确定。
然而,今后就算不想,我也必须做出决定。
我已经陷入争取时间也没有用的地步。
一切,已经,太迟了。
在秋季中旬,校园里的树木不知不觉间,到了开始参杂红叶的时分。
我痛殴了一些人。
有男有女,总共大概五个。
当然啦,由于我那时气到抓狂,五感没有正常运作,所以这个数字可能不正确,不过那种事根本不重要,我只是毫不留情地攻击敌人。
顺着狂暴的情绪挥拳。
可能有用脚踹吧。
地点是没有什么人的体育馆后方。
到处看得到终年枯萎的,看不出真面目的枯木,长着湿浓浓的青苔,是个令人讨厌的地方。
这里很偏僻,一般人没有特别的事不会经过,只有在一年一次校内大扫除时,会有运气差的班级被派来打扫,再来恐怕只有幽灵才会经常出现。
地面覆盖了满鼠的青苔,杂草也长得很茂盛。
明明没有下雨,那一带却滴着露水,弄得制服衣袖黏黏的,让人非常不快。
小千倒在那里。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她倒在那里。
一开始没有意识,小千昏倒了。
我走近摇动她的肩膀,她才终于半张开眼,用空洞的眼神看着我,喃喃自语着什么。
通常不会有人注意到体育馆后方。
不过,若是从农业区的通学路线过来,只要注意看就可以看得到。
早上当我漫不经心地来上学时,听到不知是什么发出的危险警讯,正当我惊讶地四处张望,看到了最糟的景象。
首先,我感到很奇怪,有好几个学生在平常应该没有人的体育馆后方。
接下来,我认出他们全部的脸,这意味着他们是同班同学。
最后,我看到小千倒在他们的中间。
即使从远处看,也能确知她失去了意识。
172173然后,同学们非但没有关心倒在地上的她,还一眛笑着,也是显而易见。
不如说他们看起来好像很愉快,骄傲地俯视着小千。
小千。
什么东西在我的内心爆发了。
像岩浆喷出、像地狱泄洪般,爆发了以往未曾感觉到的邪恶力量。
紧迫感充满我的全身,身体不可思议的敏捷。
我从农业区的门全速冲进校内,穿过校园跑往体育馆。
中途虽然差点撞到好几个在做晨间练习的足球社社员,依旧视而不见地一昧狂奔。
目标当然是体育馆后方。
小千的旁边。
同学们看到我上气接不上下气地冲进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又嗤嗤地笑了起来。
小千虽然也常这样笑,可是这群家伙的笑脸更阴险、更扭曲。
让人火大的傻笑。
宛如讨人厌的猫的笑脸。
我并不知道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我在他们还没解释前,就袭击他们了,我想一定是做了我的脑袋无法理解的事吧。
没必要听笨蛋解释他们的优劣游戏。
我可以推测出来。
那是愚蠢的人常有的行为,攻击自以为比自己差劲、比自己弱势、阶级比自己低的对象。
从中产生自己优于任何人的错觉,以撞得短暂的安心,是猿猴的暴力行为。
在学历社会的沉重压力下,学生总是积压了许多压力,总是在寻求籽解那个压力的发泄口。
看起来只像是精神不正常的歌岛千草,就成了绝佳的猎物吧
可是啊,你们说小千哪里比你们差了?不论是人格、智能、性情、人性、容姿、态度,小千的位置都明显地比你们高许多吧,只不过小千看得到幽灵。
这样根本不构成她成为被施暴目标的理由。
你们这些低俗的人吨,没有权利轻视嘲笑小千!
同学们看着情绪激昂的我,大概是直没搞清是状况,他们互看对方嗤嗤地笑着。
真可恨,我为什么会这么不快?你们不知道吧,连一样重要东西也没有的你们,不明白我现在的心情吧。
我也不要你们明白。
我摇了摇小千的肩膀,然后转头看向他们,站起身。
小千。
你们攻击了小千吶。
你们攻击了小千吶!
有意思,这是什么感觉,原来释放出情感是这么痛快的事,以前对任何事都拚命压抑的自己简直像个傻瓜。
发泄吧!撒吧!剃吧!地狱在今天解禁了。
这是给在平静家庭中,舒舒服服长大的少爷小姐们的特别课外教学。
我来教你们疼痛!教你们真正暴力的滋味!教你们受害者的心情!哭喊吧!诅咒老天爷吧!不需要理解,只要痛苦,只要感觉疼痛就够了!
没见过地狱的天真家伙,我来教你们蛮横不讲理的,受害者所承受的疼痛。
我应该有吶喊吧。
理性完全消失了。
我先揍了离我最近的女同学的脸。
响起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那是曾经听过,让耳朵很不舒服的声音,八成是骨头碎掉的声音。
女同学发出尖叫后倒在地上,满脸是血。
大概是不敢相信自己流血了吧,她一脸獃滞,或者可以说,像鸽子误食竹枪的豆弹般惊讶的表情,我从正面踹了她那愚蠢的脸。
因激动而疯狂的我变成了魔鬼。
同情心、罪恶感全都抛出大气层了。
让女同学沉默后,我又继续攻击。
由于这些家伙并不习惯战斗,只会榨取单方面的优越感,一旦被攻击就真的很脆弱。
我抓起躺在附近生满青苔的石头,挥向戴眼镜的男同学头部。
咚,我的手震了一下。
硬物撞到硬物的感觉。
头部有些凹陷,翻了白眼的男同学倒下。
这样就两个人了。
尖叫声爆发。
我把手上的石头扔向不停尖叫吵闹的咖啡色头髮女同学。
因为没对準,石头用力砸到她的胸口后,落在地上。
明明想扔她的脸的说。
咖啡色头壁的她大惊小怪地直喊
「好痛,好痛。」
你不知道吗?被打就是会痛啦,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就对小千施暴吗?我的脑袋被虚幻的感觉支配着。
一昧地憎恨。
一昧地厌恶。
或许这就是所谓杀意的东西吧。
我用穿着鞋子的脚,踩烂在地上挣扎的咖啡色头髮女同学的脸,抬头看向剩下的两人。
我一抬起脚,橡胶鞋底插了好几根她断掉的牙齿,因为太噁心了,我就在地上磨擦弄掉它。
然后展开对剩余敌人的攻击。
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两边。
我似乎完全还原成野兽了,没有对他们施暴时的记忆。
只有拳头和脚骨隐隐作痛。
不知为何,林田的话在我的脑海里反覆地迴响着。
——你就算揍他们,也救不了歌岛。
——当然也救不了你自己。
——只会让拳头白白疼痛罢了。
林田,你说的没错。
我的行为一点意义也没有。
可是我无法不揍他们。
我大口喘息,瘫坐在到处倒着同学的体育馆后方,心想着,如果那个诗人看到我现在这副可笑的模样,不知道会说什么。
——可怜啊。愚蠢啊。真是没救了呢。
我看到了冷笑的林田。
那当然是错觉,那家伙已经死了。
而且,如果是林田,一定会说出更犀利的话吧。
好痛,我在做什么啊。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