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樱井她们说明从桃世小姐打听来的情报后,指示「离开旅馆时不要穿制服」,然后下午独自前去打听情报。
换上牛仔裤与衬衫,请桃世小姐开车送我到步行有些距离的车站。
向她道谢,下车后,
「反正只有高山你们而已,閑着没事……」
结果连她也一起跟来。
车站内有内子先生与另一名站员,因此向两人打听。车站事务室很有怀旧感,有四人份的木椅与桌子,后方有一间大约三坪左右的房间。
「这里是交换路牌的车站,因此站员会和家人住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这种车站我只在电影里看过了。」
「哈哈,也对。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还是不久前的事情呢。虽然是班次少的支线,但要是站员回家的话,末班列车的行驶就会出问题啰。」
閑閑没事,坐在窗口边椅子的年轻站员转过身来。
「目前住在这里的站员是采轮班制,等末班列车驶离后拉下车站铁门,锁上事务室,在里面等待首班列车。」
「是吗。那么今天晚上要是发生任何事,我会连络车站的。」
这时内子先生笑了笑,同时从口袋掏出一大串钥匙。
「哈哈,从今天开始到警四调查结束为止,晚上轮到我值班,因此我会一边小睡一边等待的。当然啦……如果有事的话。」
我忍不住感到不好意思。
「我们住在那么好的旅馆……却只有内子先生得睡在这种地方,总觉得过意不去呢。」
「因为在地公安队员不算出差啊。而且我并不讨厌在车站过夜……我非常喜欢目送末班车的红色车尾灯离去,还有早晨首班车划破雾气,冲进车站的景象呢。」
「这倒是真的!我在冬天搭乘东北地方的列车时,也曾经因为没车搭而在车站过夜呢。不过比首班车更早开过来的犁式除雪车,声音倒是惊醒了我呢!」
我和内子先生心有戚戚焉。
「你还要聊那些废话多久,高山?」
一旁表情兴緻索然的桃世小姐,一脸不置可否地吐嘈我。
「啊,对了!那起幽灵骚动,究竟是发生在高千穗线的哪里呢?」
结果站员以手撑着下巴,露出有些凝重的表情。
「这件事真伤脑筋啊。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可是根据传闻,在末班车驶离后,从高千穗站穿越高森隧道,到另一端的高森站周边经常有人目击到呢。」
「幽灵大概是什么样的感觉?」
站员张开双臂,比出一个大圈圈。
「听说是这~么大的火球之类……」
「火球?意思是像什么东西在燃烧吗?」
「由于是蓝白色的,因此居民还说,那是人魂(人类的灵魂)吧』。」
「人魂?」
迄今人生中从未有这种经验,我一下子转不过来。
这时窗口有旅客前来,站员为了应对而离开我们。
「桃世小姐有见过那个人魂,还是幽灵之类的东西吗?」
「不,我从来没在末班车结束后跑去看高千穗线。」
结果不知为何,缓缓凑近我脸旁的内子先生举起手,窸窸窣窣对我说。
「在地居民都说,这是素盏鸣尊在作祟。」
「咦旦乘盏鸣尊?那位古老的神明?」
我露出「别闹了好不好……」的表情,笑着看向内子先生与桃世小姐,但两人的表情都很认真。
而且我对这方面并不熟悉。
桃世小姐一脸「真是的……」的表情。
「那是古事记当中登场的日本神明之一,伊邪那崎洗鼻子时诞生的神明。在高天原作乱,导致天照大神躲在天岩户内,还在出云国消灭了八岐大蛇呢。」
「这些我还多少记得……可是为什么这样的神明要在这种地方,在铁路上作祟呢?」
结果桃世小姐扠着手。
「既然要来这里,怎么不多念点书呢?」
「是的……不好意思。」
我摸了摸后脑杓。
「传说高千穗这个地方,是神明最初降临到地上的场所,还有很大的神社呢。据说扰乱这种神社场所的人类,素盏鸣尊会降下天罚之类……」
「天罚?扰乱神圣场所的人类?」
桃世小姐又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看着什么都不懂的我。
「你真的好天然耶?国铁不顾素盏鸣尊珍视的当地居民反对,要废除高千穗线,所以是坏人吧?当然会对国铁相关人物降下天罚啰?」
「咦!?对国铁相关人物天罚?」
我迅速望向内子先生。
「不不不,不是我啦!我根本还没出人头地,独生女念私立高中要花好多钱,老婆不工作整天游手好闲。我这种人怎么会遭到素盏鸣尊的报应呢!?」
没有人问你这些啦。
「那么……有没有高千穗的相关人物,发生过意外之类的事件呢?」
内子先生髮出『唔~』的声音思考。
「这个呢……熊本站站长的猫,在十二岁的时候过世了。」
结果桃世小姐以手捣嘴,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这、这是报应!是素盏鸣尊的报应,这只是纯粹的前兆!试图废除高千穗线的人,今后会碰上更多的不幸!」
这番话听得内子先生抱着头。
「什么!?难道我会一辈子无法出人头地,女儿会考上更花钱的美术大学,老婆会从此完全不做家事吗!?」
那不是报应,而是现实的近未来吧?
总之,虽然这里没有目击者,但得知谣言的内容了。
……线路上出现很大的蓝白色人魂吗……更何况为什么神明会行驶在线路上?
我向伤脑筋喊着「怎么办~怎么办~」的内子先生说了句「谢谢您的帮忙」,离开了车站。
「机会难得,要不要去高千穗峡看看?」
回到车上的同时,桃世小姐问我。
「高千穗峡是?」
「拜·托·喔~多念点书好不好。」
「不好意思。」
我坦率地低头。
「高千穗峡是古老的阿苏山火山碎屑流所形成,位于五濑川溪谷的河川两侧,垂直切削的山崖形成相当神秘的景观。算是名胜兼天然纪念物喔。」
「哦~原来是这样啊……」
由于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场所,只好这样回答。
「怎么反应有点薄弱呢。」
桃世小姐眯起眼睛看我。
「不不不,请务必带我去看。我也想在那里打听一些情报之类……」
「是吗,那就上车吧。」
我和桃世小姐跳上车,穿越镇上后过了五分钟,抵达有很大一根写着「名胜·高千穗峡」石柱的停车场。
机会难得,我假装观光客绕了几间附近的伴手礼店。由于桃世小姐跟在我身边,大家都轻鬆地和我聊天。
如果我穿制服来的话,大概没人会理我吧。
目击到幽灵的说法,似乎从三个月前开始变多。
大多为看到铁轨上突然出现蓝白色人魂宾士,就算在车站守株待兔,也会不知不觉让它溜子偶。猛然一看,才发觉它似乎已经跑到前段铁轨。
问起原因,大家都说是素盏鸣尊在作祟,「如果废除高千穗线,会发生更大的不幸」。
……目击证词竟然这么多……老实说,我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都市传说,但看来可信度似乎很高……
这时候,我来到其中一间土产店。
「不好意思~方便请教一些事情吗~」
结果走出来的人,是之前搭同一班车,岩泉帮助过的三江阿婆。只见阿婆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但随即又流露悲伤的神色。
「刚才~真是谢谢你们几位啊,真是得救了。可惜在大家面前,没办法直接向铁道公安队员致谢,抱歉啊。」
「不会,那是理所当然的,用不着道谢啦。姑且不论那些事情……对于最近的幽灵骚动,请问您知道些什么吗?」
三江阿婆左顾右盼,顿了半晌,
「那个啊……」
正要开口说话时。
这时候方的纸门发出很大的『啪哒!』一声开启,一位中年欧巴桑走了出来。
「阿婆!你在做什么啊!?」
大跨步走上前的欧巴桑,迅速牵着阿婆的手拉到后方。
「没啦……就是……这些人在问关于幽灵的事……」
结果欧巴桑狠狠瞪了我一眼。
「小弟!你在调查幽灵,代表你是国铁的人吧。」
虽然我的脑海里一瞬间犹豫……
「呃……是的,我是铁道公安队员。」
我一这么说,一旁的桃世小姐随即以手扶额说了声「拜託喔……」
「那你给我滚出去!我没什么话封要废除高千穗线的家伙说!」
在欧巴桑的腾腾杀气之下,我们离开了店铺。店门随即啪的一声关上,让我们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为什么刚才要说自己是铁道公安队员啊?」
我呆站在店门口,这时桃世小姐问我。
「……如果我说自己『和国铁没关係』,就突然有种背叛国铁大家的感觉……」
桃世小姐默不作声看着我一段时间后,不久,
「真是不会做人呢~」
微微一笑。
「我想也是。」
「不过我也不喜欢在社会上打滚太久的老油条啰。」
说着,桃世小姐同时往后方走。
「你要去哪里呢?」
「既然都到这里来了,就要好好仔细观赏高千穗峡啰。」
走了一段路后,看到写着「划船出租」的招牌。快步上前的桃世小姐向船店大叔稍微讲了几句话,跟着挥挥手叫我过去。
「他说现在很閑,可以三十分钟免费!」
……划船吗。
由于是头一次划船,心中一瞬间浮现一抹不安。
我向大叔道谢后,走过栈桥坐上蓝色的小船。先上船的桃世小姐坐在小船后部的板子上等我。
河川或湖面上的小船,是坐在行进方向的木板上,朝后方滑动往前行。
我和笑咪咪的桃世小姐面对面坐着,将划桨放在水面上。
「请两位慢慢划吧~」
只有一开始由大叔从栈桥用力推我们一把,之后理所当然,得靠自己划船才行。船只前进时,仅在拉动浸在水面的船桨时才划水,拉完后将船桨抬离水面,从上方推回去,再将船桨沉下去重複上述动作。
……虽然知道理论,但我还是头一次划船,划得并不顺利。船桨用力拍打水面,哗啦一声水溅到桃世小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