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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竹本健治 字数:8803 更新:2022-11-09 08:17:40

第三章

1.门影之魔

「但是,怎么可能?」仓野带着叹息喃喃说道。

奈尔玆望着他,似乎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略皱眉头。

「我不认为应该发生这起意外,那应该只是单纯的马克思威尔之魔(马克思威尔之魔,Mawell"sdemon,物理学中着名的假想恶魔。这是马克思威尔在一入七一年提出的一种想像实验,藉着马克思威尔之魔来挑战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可能性。)所为。」

眺望着走过的街道如结晶与离子交错一般,奈尔玆没答话。虽然脑海中浮现雏于那瘦小的背影,却也在一瞬间和电车窗外的景色同时流逝。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连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都不想让它从口中溜出。若说是失效的咒文,听起来是不错,但自己却还必须紧抓着不放,这未免也太难堪了。现在,只有座位的温暖最难得了。不,那甚至超越了暖和的程度。但奈尔玆还是有些微的颤抖。真沼就这样失去蹤影,应该说还算不错吧!但雏子双亲的噩耗,怎么说也不能以偶然二字带过。事实上,这次的事件一开始就有太多的疑似巧合,而这些疑点,颓然坐在奈尔玆身旁的仓野也同样清楚。更何况,若站在与当事人不同的立场……

「虽然和你完成小说的日子不同,但我却是在接获消息的前一天阅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神灵的託付?我总觉得这次事件最深层的某一部份,很可能永远无法解决……」

「关于这一点,」奈尔玆反射性地回答,擦拭一边脸颊。「我也一样,时而会受到强迫观念所袭。或许这次的事件全部是我,不,我的分身所为。我的脑海里存在着恐怖的杀人狂,而那个部份突然穿出我的躯体杀害曳间,然后一口气直飞欧洲,让雏子双亲搭乘的车辆出车祸……」

「也难怪你会有这种想法。的确,不幸的偶然重叠性太高了。算了,也别太在意,若因这次的事件而无法继续创作……我对你可是非常期待的。」

「恩,那是当然。」恢複开朗的神情后,奈尔玆搔搔纤细的头髮,扫视车厢内一圈,彷彿仍有寒气滞留。「那么,仓野,你要怎么处理?事件之谜还未解开吗?」

「不,明天就是推理竞赛的日子,虽然没什么自信,但全力思考的结果,总算有一项论点。同时也更加佩服兇手的聪明。坦白说,这次杀人使用的诡计,在其他情况中几乎毫无意义,但是当着我们侦探小说迷面前进行的瞬间,却发挥了可怕的威力……喔,不行,详细等明天再说。虽然推理竞赛有可能延期……」仓野自顾自地点头,「对了,听说黄色房间又新增了鬼玩偶同伴.明明与事件无关,最近却急着和鬼扯上关联,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呵呵,乾脆把一切都视为同鬼所为,或许还更加有趣呢!在易卜方面,好像有所谓百鬼夜行(百鬼夜行,相传在日本平安时代的京都,一到夜晚就有各种妖怪在马路上出没游街,目睹者将会受到诅咒而无故死亡。百鬼夜行日,指的应是诸事不宜或七月半鬼门大开的大凶之日。)日之类的,说不定如果深入调查,也许就是与七月十四日有关.下次应该请根户确认一下.」

「百鬼夜行……可是,事件发生在白昼吧!鬼会在大白天出现吗?」

「说的也对。」仓野半开玩笑似地笑了笑,然后再度回归沉默。

沉默一旦降临,奈尔玆脑海里又浮现了雏子的背影。遗体已经送回来了吗?葬礼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呢?不,重要的是,雏子接下来会怎么样?各种疑问与不安合为一体,疾掠过奈尔玆的脑海。无法婉转地陈述致哀之词,大概也是因为那个背影的缘故吧!

奈尔玆轻轻地、长长地叹息出声,微咬嘴唇两端。「可是……对了,这起事件就算不是百鬼所为,或许也是某种非人类的魔物所为。当然,我知道这次的事和曳间被杀害的案子没有关係,但……只是为了一个人而让一切崩溃,我实在无法忍受。到了现在,我终于深刻体会到真沼所说的话有多沉重,虽然只是一些閑话。真的,绝对不能再发生连续杀人了!从那天起,已将近雨星期没见到真沼的人了,究竟是怎么了?如果真沼的尸体在哪里被人发现,我该怎么办才好?届时一定真的再也无法写小说了。」

「奈尔玆。」仓野摸摸少年的颈背,让他的头靠向自己,两张脸正面相对,手臂绕着头。如此一来,可以感受到对方轻微的颤抖。「奈尔玆,你在哭吗?」仓野低声问。

「笑话,我没哭。」

但是,「只是觉得很冷」这句话他却说不出口。奈尔玆紧靠着仓野,闭上眼睛。

每次列车靠站,就有一些上下车的乘客。在非比寻常的夏日中午,电车上肩靠肩的青年和少年,在他们眼中或许有几分异样。

时间缓缓地像纺车转动般流逝,在对面开始露出獠牙的怪物,可能正悄悄地窥伺着这里的情景吧!这样的想法应该已经成了家族之间的共同点。

噩耗在甘八日下午传来。在希腊的某条街道,发生一起交通事故。

司机当场死亡,雏子的母亲虽然只受到撞伤和擦伤,但父亲却因重伤被送往医院,随即进行手术,还使用妻子的血液输血,尽一切可能急救,却因为内脏破裂再加上骨盘碎裂的碎片刺破了大动脉,在没有实施血管包扎的万全準备下,进行了好几个小时的手术中,终于毫不甘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母亲也在几个小时后,从医院的阳台摔落下来死亡。也不知道是因为意外或是自杀,结果,夫妻俩人真的成了名符其实的不归客。

就算知道怪物开始露出森森獠牙,在遥远的大海彼方发生的意外,也不可能将意外的真貌完全託付在一个人身上,他们能够办到的,只是好好安慰一直啜泣的雏子。面对确实扑袭而来的无形怪物,化们实在太软弱无力了。所以,在悲怆的消息传来之前,对于已经读完奈尔玆《如何打造密室》第二章结尾的人来说,这次的意外事故,是因为奈尔兹写在小说里才会发生。怒,应该说,他们的心情都有着几分这样的倾向.儘管明明知道这是荒唐无稽的偏执,但突然降临的悲惨意外,不得不让人有牵强附会的想像.更何况,这与曳间的死法不一样,因为根本就找不到有任何足以合理解释的「理由」。

——没错,虽然感觉上很类似真沼「那个」部分,但实在很像思想遭他人窃取的一种妄想。

奈尔玆又继续想。

——这种精神分裂症病患典型的妄想,似乎会在哪一本书上读过,但其中描述的是窃取他人思想的案例。那结果到底会是如何?真沼的精神分裂症逐渐严重,常会出现那样的微兆吗?羽仁的发作也算是一种癫瘸吗?或者属于一种歇斯底里?既然侦探小说迷一定会有疯狂的表徽,那说不定雏子的双亲死亡这件事,也只是自己的妄想……没错,这就完全合理了,全都是自己胡思乱想的结果。而且,若以此方式思考,那我们家族就等于是精神病患者的集合体了,而目前正在寻找其中唯一的正常人……才有所顿悟,脑海立刻又笼罩一层不可解的浑沌。对于这样的反覆念头,奈尔玆很气愤。

仓野瞇眼望着如此思考的奈尔玆,然后再次将视线移向窗外。

列车缓缓滑进目白车站月台。

最近将近一个月没下过一滴雨,接下来似乎也是晴朗日子,不像是会下雨。一片万里无云的景象,只要眺望天空,彷彿就会被这片蓝天昅入。如此连续的晴天却不觉酷热也算是非常奇妙。气温从事件发生的七月十四日突然升高,之后又是气象长期预报的那般凉夏,唯独十四日的异常酷热,又是怎么回事?走在前往仓野住处的途中,奈尔玆一直思索着这件事情。

「仓野,这该怎么解释?也就是气温不断上升达到某一温度时,人最容易产生杀人的冲动。一旦超过了这样的温度,反而又会丧失那种气力……」

大约走在半步前的仓野并未回头,只是凝视人行步道前方,「大概是布莱伯利(布莱伯利,RayDouglasBradbury,一九二o年生,美国科幻小说作家,此处引用布莱伯利之名,大概是一种戏譆的影射,因为布莱伯利一九五三年出版一部小说《华氏451度》,约摄氏233度。)吧!」

「喔,是吗?」奈尔玆点头,再度望向令人有坠落感的天空。深邃的蓝色一望无际,不知该将目光焦距置于何处。

「一定有很严重的错觉!」

「你说什么?」这次,仓野回头,并未掩饰讶异的神情。「什么错觉?」

「不是吗?」奈尔玆咽下哽住的一口气,「若非错觉,就不会像这样有各种的颠倒状况吧!我们一定是陷入了某种严重的错觉!没错,若能进行机械性推理,或许就能查出兇手的名字。但再怎么想,我都无法猜透必须杀害曳间的动机。」

「我还以为你突然想说什么,原来让你感到困扰的是动机。」

「没错,在小说第二章里,结尾部份还是以动机为主题。」

「等一下!」仓野猛然停住脚步。

奈尔玆差点儿撞上他。

会野食指按在唇上,瞪大双眼。「是吗?那是为了製造动机而写的?」

「恩.没错.」

「哈哈,这太令人惊讶了!这也算是一种颠倒吧!企图在虚构的小说中製造出现实上不存在的动机?呵呵,我还知道另外一件事.」

「喔?什么事?」奈尔玆凝视着仓野。

「寻找华生呀!」仓野淡淡回答。

奈尔玆接着说:「你连这个也知道?仓野,你真厉害,我算是彻底溃败了!」

「没这回事,厉害的是你……再过不久,你就会像大天使米凯尔一样,把我们挟在腋下,带到某个王国去。不,不是开玩笑,我真的是有这样的期待。」

「别这么说。我都觉得快无法振作起来了。」

奈尔玆踢了一下刚铺好的柏油路,往前疾走。那一带正是「鲁登斯」咖啡店对面,也就是布濑目击的白日梦出现地点。

现在人潮和车流虽然不停地缓慢流动,但是,当一切都停止下来的时候,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会忽然在此出现吗?

「对了,在《如何打造密室》第二章的杀人剧里,出现了染血的方形镜子,说不定兇手就是透过这面镜子,往来于这边的世界和那边的世界吧!但问题在于,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是来自物理学或来自心理学,甚至是恶魔学?但无论从哪一种领域来看,镜子本身就很不可思议。

坦白说,在我很小的时候,也曾经完全被镜子的不可思议所魅惑。首先,我不明白的是,映照在镜子里的影像会左右颠倒,但为何不会上下颠倒?稍微长大之后,新的疑问却是,两面镜子相对摆放,镜子本身的影像看起来像是会无限持续延伸,对吧?这也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实在无法理解,如此简单的方法就可以製造出『无限』吗?在我幼小的脑袋里感到困扰的是,那种无限持续的影像,真的是在镜子相对的瞬间,『啪』地一下就出现了吗?因为,如果是小小的影像,应该是光线在两面镜子之间无数次往返才会显现的。但是,当时的我会经在某一本书上读过,光速是有极限的,所以,小影像应该比大影像晚出现才对。

如此一来,就会变成这样的情况。那就是将两面镜子正面相对,首先出现的是对面镜子的影像,接下来则再度互相映照出对方镜子影像中本身的影像,然后这样反覆进行,镜子的影像数量逐渐增加。让我战慄亢奋的是,若以极精密的慢动作观察,应该可以看到镜子影像增加的情形。不,就算不用慢动作摄影机也行,只要让镜子面对面、静静凝视,在那一瞬间,也可以看到在镜子深处有几亿几兆的镜子相对,不断製造出新的镜子影像,那样的情景会激起我言语无法形容的亢奋。这会让我彷彿徘徊在无限重叠的镜子影像之中。换句话说,对我而言,镜子是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门户。贪婪于可笑的享乐的我,现在就站在现实的颠倒与虚构的颠倒相对的狭窄空间之中,徒然困惑于映现其中的错综谜网里。」

不知是否故意改变话题,仓野边说边穿越马路,转入银行角落的小径.

「这么说,仓野,你小时候也蛮多愁善感的,蛮意外的.」

「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吧!因为我现在也过着多愁善感的日子.」

两人说笑间,已接近仓野的住处。一切都与十四日事件当时没有改变,窗户里垂挂褪色的黄色窗帘。时刻应该也与现在一样吧!奈尔玆忽然觉得时光彷彿开始空转。

——如果这次房间里又躺了尸体,怎么办?

虽然脑海剎那间掠过这样的念头,但奈尔玆立刻打消。因为无论是半头马面或是别西卜(别西卜,Beelzubub,新约圣经中耶稣曾提到的鬼王,又名苍蝇王,因为他本是炽天使,犯了七宗罪的『贪食』之后,堕落成一只不断吃东西的苍蝇。),都不该如此频繁地出现在这个世上。

奈尔玆放慢步调,跟在仓野身后走近大门。反倒是仓野加快步伐,从裤子口袋取出钥匙。

奈尔玆停下脚步,双手插口袋,鞋尖踢地面,视线落在脚下,他今天穿的也是灰色野地高统靴。若这双靴子不是单独出现,仓野只要花个十几秒观察,应该就可以确定不是这双!但奈尔玆望着自己似乎从靴子长出来的脚时,忽然开始有一种诡谲的不协调感。

——不行、不行!好像陷入了怪异的被害妄想症。

响起大门被拉开的声音,奈尔玆抬起头,彷佛要挥去脑海中的朦胧,但紧接下来,奈尔玆目睹的却是更加异样的情景。

虽然如此,奈尔玆却无法清楚感受那到底是如何的诡异,眼前只是拉开的大门,以及面向人门呆然站立的仓野背影。但也不知道原因何在,仓野的背却像冻结似地一动不动。儘管可以领略某种难以书喻的複杂感情,但仓野的身体在门前如一道墙壁般凝结不动。相传被梅杜莎瞪了.眼而变成化石的人,应该就是这模样吧!被如此不寻常的气氛搞得心里发毛的奈尔玆,慌忙打量仓野的脸。

仓野的皮肤完全失去血气,静脉微微浮现,下巴抬起,瞪大的目光焦点彷彿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聚集在门口内侧昏暗而又一无所有的虚空中,嘴唇半启。全身也唯有这个部份,出现几乎无法察觉的轻微颤抖。换句话说,在奈尔玆未注意的两、三秒间,仓野看见了让他丧失表情和言语的「某种」事物,「某种」令人无以名状的恐怖事物。

奈尔玆被这样的恐怖气氛传染,打了一个哆嗦,急忙望向门里的黑暗。

事实上,那只不过是短短几秒间发生的事。奈尔玆虽然立刻探头进入门内,伹里面除了佔据走道的昏暗之外,完全找不到任何东西。

当然,就算有什么躲在门后,从仓野开门到奈尔玆探头,无论身手何等敏捷,至少也该发出一些脚步声,所以门后应该根本没人。当然,若是某种身轻如燕的东西,那又另当别论了。

「仓野!」奈尔玆拉住会野的衬衫。

瞬间,仓野的乎放开紧握的门框,发出指甲磨擦磨砂玻璃的刺耳声音。

「怎么了?仓野!」奈尔兹不自觉提高了音量,身体摇晃,手臂也充满力量.仓野仍留下噩梦未醒的表情,实现焦点缓缓移到奈尔兹脸上.

奈尔兹以为仓野疯了.会不会是刚才的所谓精神病患集合体幻想,已转换成了事实?

但仓野终于清醒过来,喃喃自语之后,反手紧抓奈尔玆的肩膀。「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什么事也没有?」

「恩,是的。」仓野说着,跨步进入大门。

奈尔玆慌忙紧跟在后。先是环视一圈,但不像是有人躲藏。其实,总觉得若真有人躲藏,反而还是一种救赎。厨房帘幔也是拉开的,顺便看了洗手间,也没有任何怪异之处。

拉开黄色窗帘,昏暗的房间立刻充满白浊的光线。桌上排放各种药罐,散发深蓝色与茶褐色光辉。两人盘膝坐在血迹无法拭去的栀子花色地毯上。

这时,仓野辩驳似地开口:「我只是感到有些不舒服,真的什么事也没有。你该不会以为我看见谁了吧?事实上,你自己也看了,什么人也没有!」

「但你的脸色还是那么惨白。」

「是吗?」仓野的大手掌开始不停擦脸。

奈尔玆凝视仓野,对于他故意说出「你该不会以为我看见谁了吧?」这件事,总觉得耿耿于怀。一旦起了疑惑,这疑惑就会没有止境地扩散。

但怎么想都不可能有人在里面!若是有人,这个人就必须像烟雾般从现场消失。假设这个人是杀害曳间的兇手,那么他一定也拥有瞬间移动的能力。

虽然奈尔玆宣称,要解决这起命案就必须具备变格侦探小说的解释能力,但如果现实的一切都朝向非现实的方向崩溃,那么……

大门出现的阴影中,那个透明人正逐渐从胸口开始模糊消逝,甚至带着微笑在虚空中漂浮。奈尔玆的脑海虽然残留这样的画面,但除非是亲眼目睹,否则他认为这些还是不足以说明仓野那种震惊的表情。

2.推理竞赛之夜

「情形大致就是如此。」

「是吗?」

在「黄色房间」里集合的有奈尔玆、霍南德、仓野、布濑、甲斐、根户等,一共六个人。在根户的朗读之下,《如何打造密室》的第二章刚刚公布,但是对于奈尔玆如此的意见,众人的反应不佳。採用密室诡计的本格长篇推理,在只完成几张稿纸时,曳间就遭人杀害,虽然也因为这个原因使得构思有了大幅度的改变,但以他们的立场而论,这篇小说的本意在哪里?的确存有某些不合理之处.序章和第一章直接通过描述这一个月来实际发生的事情,从完稿页数和经过天数的关係来看,当然,他们期待的是尚未进行的推理竞赛内容,而且小说中也实际浮现了兇手样貌,也就是在小说里瓦解现实。但结果却完全出乎意料,第二章全是和曳间之死毫无关连的剧中剧!

就算这个部份才是奈尔玆所谓《如何打造密室》的核心内容,但也只是空洞的描述。反而让起首的第一章,也就是完全符合现实的部份,在剧中剧里面,只不过是依小说的设定进行故事的铺陈,这就令人很难理解,奈尔玆关心的是现实中的杀人呢?抑或只是纯粹在于小说的完成?而且更怪的是,在剧中剧里,关于曳间实际上活着这一点,有关甲斐的描述反倒令人费解。

「为什么只有我这样?」

也难怪甲斐在朗读之际会频频表示内心的不满。逕自被指称容貌丑陋、脾气暴躁,最后又来个有顺手牵羊的坏习惯,就算是真的懦弱而且脾气很好的人,应该也会不高兴吧!

但既然是小说中的描述,虚构的部份应该也不至于与现实完全无关吧?他们很难揣测奈尔玆的真正用意何在。更何况,他们对于这部风格怪异的小说也没什么正面的评价。

「喂,奈尔玆,我实在不太明白这部小说的意义!」根户率先开火。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露出怀疑的表情。

「大概是因为只完成一半吧!」

「这…或许吧!」

连奈尔玆的回答都好像没什么信心。

根户更是困惑了,「你这么说,又是怎么回事?若现实中未再继续发生命案,到第二章为止就够了吗?不,是四百五十页稿纸!想不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这么多字数,而且也很佩服展现出各种不同型态的对话。但是,在这部小说中,现实的事件成了小说,而小说方面的推理则完全没有进展……感觉上就像是缺了一味,总觉得有所不足。接下来的第三章、第四章,如果故事持续发展下去,而且兇手的身份能够明朗,那还有话可说。只是感觉上一直是虚构的……也就是说,小说中描述的真实情境,完全着重于小说中的小说部份。」

「没错,并未明确指出这部小说的目的究竟何在?若单纯以我们家族为舞台的虚构杀人事件为主题,应该没必要在第一章提出什么实际的杀人事件。若非如此,而是以追查杀害曳间的兇手为目的,为什么又提出实际并不存在的真沼命案?对此,我有相当的疑问。」

接在根户之后,布濑也这么说,这让奈尔玆忍不住啜了一口维也纳咖啡,呼出一口气。「看来风评很差!可见我连一丝文学才华都没有。真是的,这十天之间,我都只是一连串的失败,但在这里却全遭否定,这才是致命的打击。」

「你心思很细腻,但千万彆气馁,必须坚持写到最后……在第二章开头,曳间自己也说过不是吗?必须等到故事完结之后再提出批评。」根户说。

「难得限户说出何建设性的意见……但我们无法完全讚美他,是有其他理由的。」甲斐说。

奈尔兹皱眉,「莫非你是说?」

「没错,正是.」

此时,六人的表情再度灰暗.但奈尔兹却想一扫纠缠的气氛,以严肃的语气宣布:「既然有人这么说,就不得不表明了…现在说出来,或许你们不相信,但事实上,我是在廿六日晚上完成这些稿子的,这一点,仓野应该可以为我证明。」

一时之间,众人不解这句话的含意,稍后才轻呼出声。「啊?什么?」

这是预定进行推理竞赛的七月卅一日之事。

本来预定这天进行的推理竞赛,因为久藤夫妻廿八日的意外死亡,导致形同停顿。雏子与杏子待在目黑的宅鄙,而且像这样的日子,也不可能进行推理竞赛吧!所以只像平常聚会一样通知一声,因此真沼、羽仁与影山缺席,在「黄色房间」集合的只有前远六人。其中,奈尔玆与霍南德还迟到,在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閑聊时才赶到。奈尔玆表示,他答应的《如何打造密室》大致完成,将一接订好的稿纸丢在方形桌上。

小说内容如何?如前所远。但结尾部份,也就是杏子告知雏子不幸消息的场景,他们却不太认同。根户也是其中一人,对胗后段久藤夫妻的死亡,他感到很突兀。这样的内容如果写在第一章的最后还有话说,却绝不该放在属于虚构部份的第二章.儘管只是纯粹对小说有兴趣,但反将现实的死亡拿来装饰在小说中,他如何也无法赞同.但是,这段情节若在发生现实的悲剧之前就写好了,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所以,也难怪他会跟其他人一起惊呼:「什么?」

「他说的是是事实,绝对不会错。我是廿七日读的,在得知噩耗时,真的吓了一跳。」仓野脸色苍白地提出证词。

霍南德也补充证明。

「那……这又是预言?在曳间死后,奈尔玆又準确地预告了雏子双亲的死亡?」甲斐以狼狈的语调反问。

奈尔玆神情困惑地回答:「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但这完全是偶然。」

「接连两次的偶然?不,有二就有三,接下来被杀害的说不定就是真沼呢……呵呵,但那算是开玩笑好了,只不过仓野,你也很差劲,一定是你和霍南德串通好戏弄我们的吧?」根户勉强笑了笑,想要就此打住话题。

「我说的是事实!」仓野非常严肃。

奈尔玆也有些生气了,「这种事有什么好说谎的?我是在五天前的夜晚完成这个部份,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很不喜欢让人误会我把一个人的死当玩具看待!」

奈尔玆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无从反驳。何况,假设这次的事故与曳间之死毫无关连,奈尔玆也没说谎的必要。

布濑抿了抿嘴,「这个争议就到此为止。我们回到原来的问题,这部小说到底有没有所谓的解决篇?」

「我想是有.」

「你想是有?这回答也太奇怪了吧!不过,算了!虽然不清楚你怎么想,但我们是针对第一章的杀人事件进行推理,因为这是忠实描述实际发生的案子,非常适合推理.若是从这点来说,这部小说也算是有充分的意义了。」

这番话只能算是嘲讽吧!但是,奈尔玆对于布濑的发言却未表示特别的反应。

「我已精疲力竭。事实上,我必须在这里参加各位的推理竞赛,但也只好请大家原谅,就用这部小说代替我的推理吧!」

「那么有自信?」甲斐说,「恩……大致上我可以知道你的看法了。也就是说,奈尔玆的观点是,依逻辑性的推理,在第二章杀害真沼的嫌犯应该只能归纳出一个人,而这个唯一无法脱身的人,应该就是第一章里的兇手吧!」

这时,根户也不等奈尔玆回答,紧接着说:「原来如此,这就完全合理了。但是……这会变成什么状况呢?站在我们的立场,当然必须推理出杀害曳间的家伙,但是,另一方面,我们是否也必须解决小说第二章里的杀人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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