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一个人在教室里。
正确说起来,舞的身边总是有魔物潜伏着的感觉,或许不该说是一个人吧,不过从表面上看起来,舞确实是一个人。
虽然进来这个学校才没有多久,但是其它的学生都已经差不多和自己意气投合的同伴们形成一个小圈圈了。在下课时间,热闹的教室中,只有舞在人群之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着。
但舞并不觉得寂寞,也不觉得难过。
对舞来说,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讨伐魔物。
在她的手边,有着为此而準备好的剑。
虽然白天用布将它包着,但舞总是将剑放在伸手可及之处。
一到晚上,魔物就彷佛是融在黑暗中扩散了出来似地现身。舞也看不见牠们确切的样貌。但是,那种冰冷的感觉,彷佛是低沉振动般的呼吸,以及想要强硬地将舞吞没,将舞同化为黑暗的一部份的意志,是舞可以清清楚楚感觉得到的。
要从魔物的手中保护这个地方才行。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为什么是「这个地方」呢,还有,为什么这非要舞来做不可呢,这些对舞而言都不重要。
舞只是为了讨伐魔物,而活着而已。
在窗边,明亮阳光照耀着的座位周围,是一幅气氛格外欢乐的场景。
「仓田同学的头髮,真的好漂亮呢」
「还有这双手很像偶像明星的手不是吗?」
「一定有被星探搭讪过吧」
「没这回事的啊哈哈-」
被女孩子们围绕,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笑着的少女,确实是个乍看之下无论什么人都会不知不觉被她吸引的漂亮女孩。但那温和的笑容中毫无装腔作势之感。教室中的男学生们,也都像是在互相牵制着似的远远地,但同时也确实地注视着她。
即使是对周遭的人不抱什么兴趣的舞也一样,舞唯一记得名字和面貌的,只有她而已。
仓田佐佑理。
入学后,从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刻起,舞就有种不可思议的预感。
---这个人,进入了我内心的深处。
我们是注定要相会,而在此见面的。
这是第二次对他人抱着这种感觉了。
第一次的时候是---算了,现在没有必要想起那件事。
话虽如此,事实上,舞和佐佑理至今都还没有正式交谈过。这是因为虽然佐佑理每天早上都开朗地对舞笑着说「早安」,但当舞回答「早安」之时,某些反应比舞要快得多的班上同学就已经围绕着佐佑理了的关係。
也许,是我想太多了吧。
或许,舞也只不过是许许多多被佐佑理的魅力所吸引的人当中的一个也不一定。
舞很快地就将目光从佐佑理的身上移开了。
对于舞来说,一个人独处原本就是她应该保持的状况才对。
因此,舞并不知道,佐佑理在下课时间要换教室上课时,以及在平常回家前的空档之间,看到舞就想和她说话的事。
每当分组上课的时候,佐佑理总是邀舞加入同一组,她也以为这只不过是彼此的座号因川澄和仓田的姓而排得比较接近,邀起来方便罢了。
从学校后方稍微走一小段距离,有一座森林。
森林的另一侧是绵延的丘陵,从古时在那儿就栖息着狐狸等等的野生动物,人与动物之间的交流成为传说流传了下来。
然而,从数年前起,开始有人类将动物丢弃在这个丘陵。被轻率的人类弃置而去的猫狗们,为了生存成了野猫野狗,有时会为了寻找食物而下山,出现在街上。
在那天午休时迷路闯进中庭的那只瘦巴巴的野狗,也是其中的一只吧。
「讨厌,是野狗!」
「谁去叫老师来啦」
一看到饥肠辘辘地望着学生们手上便当的野狗,每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去,去!」
其中一个学生检起短棒子扔了过去。棒子击中了野狗的侧腹。被人攻击的野狗发出低吼曲起身子。那是即将扑上前去的动作。
这时,舞反射地挡在野狗前方。
即使不将包裹好的剑拔出来,光是挥动包起来的剑来敲野狗的额头也不是难事。
但舞并没有那样做。只是手无寸铁地挥赶着野狗。狗虽然一时间伏在地上,但随即起身直接朝舞攻击而来。舞确认着后方的状况,知道周围的学生逃走了之后,就直接将像是完全放鬆了的手一下子伸到野狗的面前。
「汪!」
狗一口咬上了舞的手。手因为夹了起来的冲击以及好象开了道伤口的痛觉而痲痹了起来。从一旁传来不知是谁所喊的「哎呀」的惊叫声。
小狗狗。
舞用眼神对咬着自己的手的野狗说道。
小狗狗,肚子饿了吧。不过,我身上没有吃的东西。
所以,如果愿意的话,就咬我的手吧。
从野狗喉咙深处传来了吸咽着口水的声音。旁边「老师还没有来吗」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地遥远。
野狗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像是靠在舞的手臂上一样紧紧咬着舞的手。
「那个」
这时,从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佐佑理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从远远地望着这边的学生群中跑到舞的身边来。
「如果可以的话不要拿手,拿佐佑理的便当给牠吃」
佐佑理将拿在手上的便当盒打开,朝野狗递了过来。狗被食物的味道吸引,立刻放开舞,将鼻头凑到便当盒中,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好可怜。肚子一定很饿了呢」
佐佑理在舞的身边蹲下,正打算抚摸野狗的头。舞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
「在吃的时候手别过去比较好」
「啊是啊」
佐佑理脸上浮现了好象是不好意思还是不知该如何反应的笑容。
野狗将佐佑理的便当一下子吃完之后,很快地从中庭走掉了。
「走吧」
「嗯」
两人穿过了仍旧议论纷纷地看着她们的学生们所围成的圈圈,离开了中庭。
「为了补偿,请妳吃午餐」
舞和佐佑理往餐厅走去。
把自己的便当让给了野狗的佐佑理,肚子应该饿了吧。
舞点了两人份的牛丼,将其中一个放在佐佑理面前。
「来,牛丼」
佐佑理讶异地稍微睁大眼睛,随即高兴地笑了起来。
「川澄同学很喜欢牛丼呢」
舞并不明白佐佑理在笑什么。虽然在事情过后好一阵子,佐佑理说那是因为舞问也不问地就照自己想点的东西去点的样子很有趣,但即使是现在,舞其实还是不太明白那到底有趣在哪里。
「我要吃了」
佐佑理有礼貌地双手合掌,然后吃了一口牛丼。
「好吃」
「嗯」
光是看见佐佑理高兴地吃着的样子,舞的胸口就稍微升起了一鼓暖意。
「啊,就是那个女孩子吧?空手和野狗打架的那个」
「除此之外好象还有不少谣言哦。加上她平常都一直拿着一把像剑的东西」
在一旁嘀嘀咕咕的声音明明很清楚地传了过来,但佐佑理的样子却像是在场的只有舞和自己两个人而已一样,面带微笑面对着舞。
这个人。
初次见到佐佑理时那不可思议的预感成了确信,在舞的心中扩展了开来。
「谢礼」
舞从自己的牛丼中夹起几块肉放在佐佑理的牛丼上。
舞有种感觉,即使不说明,佐佑理一定能了解那是为了感谢佐佑理将便当给野狗的谢礼,以及其它更为複杂的,舞不知如何形容才好的感情的谢礼才是。
「那,作为今后两人友情的证明」
佐佑理也在舞的牛丼上方放了肉上来。友情的证明,听到佐佑理所说的话,舞明白了自己想说的也是这件事情。
「谢谢」
舞一口一口地吃着牛丼。虽然牛丼平常就很好吃,但那天吃起来更加美味了。
就这样子,两人成了好朋友。
由于和舞在一起,围在佐佑理身边的人立刻就少了一半以上。
但佐佑理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原本佐佑理似乎就不是很喜欢成为众人焦点的样子。
「佐佑理只是个不太聪明,而且非常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佐佑理常常这样子笑着说道。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舞就是个非常不聪明的女孩子了吧。
舞总是认为佐佑理比自己要来得聪明许多。因为有很多舞不知道的事,例如电视机并不只是摆在那边看的东西,而是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节目来看,以及如果有CD的话就可以随时听自己想听的音乐等等,有非常非常多的事,都是佐佑理告诉舞的。
两人就这样子一直很亲密地过了好一段时间。
如同预感一样,佐佑理进入了舞的内心深处。
然而,只有魔物的事,即使是佐佑理,舞也一样始终保密。
并不是担心什么要是说出来的话佐佑理就会离舞而去,这种无聊的事情。
是不希望牵累佐佑理。
因为只有舞背负着讨伐魔物的命运。
大概。
只有舞---。
接着是,再2个月之后就要毕业的,最后的冬季。
为什么呢。
这一阵子,魔物们骚动得特别厉害。
是打算在我从这毕业之前,将事情做个了断是吗?
应该不是吧。那些家伙不可能会有毕业什么的,这种平常人的感觉才是。
那是为什么?
在太阳穴上,有种紧绷了起来的预感。
某个人,来了。
某些东西会产生变化。
那是---在眼前,轻轻浮现了一幅景象。
在夕阳下闪闪发亮,一大片的麦田。
让胸口苦闷了起来的回忆。
这是,什么?
舞用力闭上眼睛,然后再次睁开。
耸立在眼前的是晚上的学校。是舞和魔物作战的场所。一个不留神,就会立刻被打倒。
舞封闭起回忆中的景象,放轻脚步,朝着夜晚的校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