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想周遭的模样似乎很眼熟,才发现那里是之前救了拉比莎的防壁工地。 
「啊……可恶……!」 
像摔倒似地将身体隐藏在土山后面,杰泽特把背靠在内部构造都外露的防壁中断部分。 
「……哈啊……啊……!」 
杰泽特皱眉,按住腹部左侧。他刚才没有成功避开,因而被刺伤了。 
吸气的时候偶尔会有剧痛,里面的骨头或许断了吧。 
他用刀尖把头巾割成细条,紧紧缠在红红地湿了一片的腹部上。那头巾不是他的,是途中倒下的男子的。自己唯独在今天没有包头巾。那是为什么呢……啊,因为之前穿着园丁的长袍。 
感觉上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管是去圣园,还是之后见到拉比莎。 
(可恶,好痛……!) 
右手比侧腹部更严重。手指僵硬,手腕以上麻痹了。 
那是因为没有正面承受札库罗的斩击而是极力格挡,不断给予不合理的负担所致。 
平常杰泽特一日兰始战斗,就以快攻制敌、一击必杀为主,几乎在所有的情况下,都能在对手挥刀之前就解决。他对这种拉锯战很不拿手。 
体力是札库罗佔上风,杰泽特的致胜点是速度,但在这种状态下很难发挥。 
(没办法了。要是早知道会碰上的话,我就会多锻链一下体力啊……!) 
杰泽特不禁对过去的自己啧了一声。总之,惯用手不能用是个大问题。虽然左手也不是不会用刀,可是终归只是「也不是不会」的程度而已。不可能赢的。 
瞬间思索过后,杰泽特开始用割开的另一条头巾,把手和刀固定起来。他再度让僵硬的手指紧握住刀柄,用左手和嘴巴把头巾缠上去。 
沙…… 
这时候,耳朵捕捉到微弱的摩擦声。 
他抑制呼吸,不过手和嘴巴却毫不停歇地加快了速度。 
如果札库罗追过来的话,从藏身处跳出去的那一瞬间就是好机会。 
(一击必杀。只能那样取胜。已经没有做出多余动作的閑工夫了。瞄準……) 
轻轻动了一下刀,确认没有偏差之后,他闭上眼睛。 
他以彷佛用全身聆听似的感觉,让自己融入地面、大气与背后的土墙。像是慢慢渗入乾燥大地的水,自己能够感觉的範围也逐渐变大。 
而且像是不让自己的存在被察觉似地。 
等他发现时,脚边已经湿了……这样的状况令人满意。 
杰泽特擅长阻断气息搜寻对手。因为那是天性,所以不管本人期望与否,他都适合秘密行动。也因此年纪轻轻就得到称号。 
然而,只有此时,那高强的能力却成了阻碍。 
沙、沙…… 
(——有两个人?) 
杰泽特皱眉,透过防壁,他把意识更加集中在背后。 
沙、沙……沙……沙、沙…… 
(有两个人。前面拖着脚的是札库罗,后面还有一个步伐较短的人……在追札库罗吗?不,那种走路方式是外行人。一般人……?) 
会是在毫不知情之下,误入战场了吗? 
对方似乎一点一点地缩短与札库罗之间的距离。札库罗应该注意到他后面的人才对,不过大概他现在专注于搜索杰泽特,所以不予理会吧?但是再这样下去就危险了。 
那个外行人没有理会,打算跨越勉强安全的範围。那样的话,就可能会被不爽的札库罗当成小苍蝇,不容辩解地击溃。 
(快回去,笨蛋。想死吗?) 
好不容易选择了一个像这样杳无人迹的地方,都白费了。 
一边感觉汗水湿淋淋地黏在背上,杰泽特深深犹豫了。他不知道该不该跳出去。 
如果要一击必杀,现在还嫌太早。应该要等札库罗快到附近时再出去一决胜负才对。现在自己能确实获胜的方法,大概只有那样了。 
可是如果现在不跳出去,在对付杰泽特前,札库罗大概会先收拾掉后面的小苍蝇吧。 
(如果他的紧张感因此中断了的话,获胜的机率就增加了。在这里不要动……) 
瞬间的犹豫会成为致命伤。杰泽特紧抿着嘴唇,把浮现在心中不完整的良心踢飞。别犹豫,你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打倒札库罗,保护拉比莎。 
那个彷佛从天空照射而下,如光芒般美丽的少女,对自己露出衷心的笑容。 
『杰泽特……』 
拉比莎伸出纤细的指尖,在他的心中微笑。 
(不要紧的,拉比莎,我一定会——) 
杰泽特用力咬牙,一蹬地面。 
(保护你!!) 
明显提早于确实的时机,杰泽特跳了出去。 
不知是否要去赶小苍蝇而将身子转了一半的札库罗,这时看着杰泽特。 
那嘴唇勾勒出满意的微笑,他架好粗野的刀,不把拖行的脚当一回事往前踏出的模样,在在都被夜色的眼眸仔细捕捉到了。 
银色的闪光交错,双方钻过彼此的攻击,交换了位置。 
「——你真笨耶,月夜。明明再多等一下就好了。」 
札库罗的嘴巴大概破皮了吧。他呸一声,吐出混了血的口水,笑着说: 
「你是正义之士吗?」 
他知道杰泽特不再等下去的理由。 
「才不是。」 
杰泽特也吐掉混了血和沙粒的口水,再度冲过去。 
杰泽特虽然满身疮痍,不过札库罗也相去不远,他们只是因为兴奋而忘记疼痛。双方都用毅力,让本来应该无法动弹的部位动了起来。 
(仔细看好,札库罗累了,一定有可乘之机。) 
儘管自己也摇摇晃晃,但杰泽特此时闭上眼睛,叱责自己。侧腹部湿淋淋的很不舒服。眼睛变得有些朦胧。 
眼前的空气咻一声裂开,就在杰泽特反射性将身体退开的那一瞬间,额头有一阵冰冷的触感。他的左眼突然看不见,还在想是否眼睛被砍中时,伸手一摸却只有血。 
大概是左眉上方被砍伤,血流进眼睛里了吧。没有算好应该掌握的间隔距离。 
(不妙,感觉变钝了。) 
杰泽特想要再度往后跳,重整姿势,可是他放弃了。 
到了这个地步,就是靠毅力决胜负。不是头脑,要靠身体来感觉,不退避的家伙就赢了。 
(……要做出他无法预测的行动。) 
如果是平常的杰泽特,一定会后退。他不会做出在姿势打乱的情况下冲过去这种乱来的事。 
不出所料,鸢色的眼睛圆圆地张大了。但是札库罗也没有思考,靠身体来反应。他把刀刃笔直往前伸,像是要利用对手的劲头刺死对方一样。 
可是杰泽特也不是笨蛋。他压低身躯,用几乎倒下的状态滑进札库罗脚边。 
不过札库罗并非笨蛋。他立刻改变刀身角度,彷佛要把杰泽特的身体系在地面似地挥刀砍下。 
(可恶,眼睛——) 
时机不佳,左眼又看不见。 
已经不倚赖视觉的杰泽特,只靠着冲动扭转身体,用左手将身体微微撑起,拉回和刀成为一体的右掌,使尽全力往上挥。 
——噗滋,生动的触感在脑中响起。 
「呜喔!」 
听到札库罗泄露出叫声,杰泽特吃了一惊。 
(真难得……) 
微温的液体溅到身上。 
杰泽特敲击地面一跃而起,同时看到了一个奇妙的东西。 
札库罗失去平衡,他的左臂齐肩消失。 
因为被自己砍飞了。 
「嘿……」 
札库罗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把刀当成拐杖。儘管如此,他的嘴唇仍漾着笑意。 
战斗的血在命令之下,毫无做作且十分忠实地,单单率直地流着。 
杰泽特对着札库罗的胸口,给予最后一击。 
即使视野混浊,他也不闭上眼睛。 
「我输了吗?逊毙了……」 
杰泽特看着札库罗笑着自语,鸢色的眼睛忽然停止动作的瞬间。 
他慢慢把身体收回来。 
手中仍握着刀的札库罗,倒卧在彷佛火红地燃烧的黄昏大地上。 
——结束了。 
杰泽特如拖行身体一般地移动,噗通一声把身体靠在防壁上。 
一靠上防壁之后,身体各处就开始各自发出疲劳和疼痛,杰泽特皱起五官安抚身上的疼痛。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再忍耐一下吧,拜託了。 
「……暂时没办法动了……」 
杰泽特在粗声喘气的空档喃喃自语,他暂时解开右手的头巾。 
他放开刀柄,把刀丢到地上之后,光是那样就让他觉得身体轻鬆了好几倍。 
——拉比莎,没事吗? 
杰泽特已经厌倦抚摸疼痛的地方,他的双臂随意垂在身旁,仰望天空。 
天空燃烧成一片鲜红。燃烧过了极点,逐渐开始转为焦黑。 
如果她回来了,应该会看见沙暴。 
像是祈祷似地如此想了之后,杰泽特真的看见沙暴了。从北边的天空接近而来。 
(啊……) 
嘴唇自然绽开,他知道沙暴朝着自己而来。 
不是朝向迦帛尔,而是朝着杰泽特的所在……一定是那样。 
孩子气的自豪,让喜悦的心情无法遏止地涌上心头。 
(我最想见到的人是你,拉比莎。) 
杰泽特认为自己这次很努力,所以应该可以得到这种小小的奖赏吧? 
(快点来我身边……) 
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一定会让她很担心吧,不过就连想到那种事,都让杰泽特想发笑。 
这点小伤不要紧的。可是还是稍微让我休息一下……好想对她那么说,然后快点与她紧紧相拥。 
彷佛回应他的想法,沙暴转眼间就接近过来。四周的细小物品飞舞,头髮和衣服被吹乱。着急的人只有自己,从旁人看来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彷佛之前的事情全是假的一样,杰泽特觉得一切都开始如他所想的推进。 
就算与他的想法有一点点的偏差,也完全不会有问题。只要拉比莎在身边就好。 
(我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他打从心底这么认为,因为她愿意爱着像这样浑身是血的自己。 
她愿意对自己说想待在自己身旁,一起往前进。 
(我真的好高兴,拉比莎……) 
自己能带给拉比莎比那更大的喜悦吗?他有点没自信。因为就算他能够给予比那更大的喜悦,他自己也会再度从她那里获得更大的喜悦。 
光是拉比莎对着他笑,就让自己很开心了。 
好想快点见到她。 
杰泽特抱着无庸置疑的期待,一心期盼着拉比莎,注意力因此被分散了。 
所以他没有发觉到—— 
有一个窥视着他的人从防壁的阴影中飞奔而出,笔直地朝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