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来临,春夜的锷隐谷显得愈加美丽。
晚宴结束以后,伊贺族人也纷纷散去。他们都是听到胧的命令,来到阿幻宅邸的。名义上,这是欢迎甲贺弦之介的酒宴,可是真正发自内心前来的,恐怕连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他们也都还不知道,伊贺和甲贺的宿命之争,已经秘密地展开。由于药师寺天膳担心如果知道的人多了,消息必然会传到胧那里,所以有意对伊贺族人隐瞒了实情。另一方面,这也是药师寺天膳独断专行的考虑。他显然认为,要对付捲轴上列有名字的十名甲贺忍者,根本不需要兴师动众。虽然如此,事实上大多数伊贺族人也并不希望和甲贺和解。
对于伊贺族人眼中显露出的敌意,弦之介非常镇定。他不仅丝毫没有介意,反而迎之以真挚的笑容。不过所有在场的伊贺族人中间,却只有胧一个人,了解弦之介的心意。
等到伊贺族人散尽,鹈殿丈助也跟着朱绢去了别处。伴随着春夜的灯光,年轻的弦之介和胧之间,有着多
少真挚热烈的情愫和恋语,又有着多少对于美好未来的憧憬和嚮往。
当胧依依不捨地离开弦之介的房间时,她的心里满是陶醉和眷恋。又一轮新月,已经升起。也是此时此刻
在从东海道和庄野前往宿屋附近的路上,以药师寺天膳为首的五名伊贺忍者,和甲贺忍者风待将监、地虫十兵卫之间,正展开一场争夺捲轴的激战。
胧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感到奇怪,为什么朱绢说五人外出狩猎,却到了晚宴的时候也没有出现。她问朱绢,得到的回答也是不太清楚。不过,胧虽然命令大家来参加欢迎宴会,但甲贺族人中借口生病等理由,没有来出席酒宴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胧虽然不高兴,却也以为天膳等人的缺席,同样是由于他们对于弦之介依然还心存芥蒂。
不过此时的胧,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对于族人的怒气和不安,在她的心中,只有对于弦之介的挚爱和信任
胧不知不觉来到房檐尽头。就在转弯的时候,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突然发现有一个物体散发着暗银色的光那是一个已经晾乾的粘液的遗迹,来自院子的方向。
再往前走,就是伊贺盐库的所在。就像《无谛子》的记载,「伊贺……缺盐,应于暗中多加购置」,盐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但储藏盐的仓库,却有意修筑在锷隐谷首领的宅邸里。
胧眼前的粘液遗迹长约二十厘米,从庭院通往房檐,再从房檐通向屋樑。
胧转身往回走。大约十步之后她停下来,抬头望着黑暗中的房檐的顶部喊道:「阵五郎!」
那里确实有什么东西。但是却没有任何回答。周围只有流水的声音。来自深山的流水,在这个大宅邸的周围形成了一条堑壕。
几分钟以后,从房檐的顶部,好像终于承受不住了似的,落下来一个物体。那是一个婴儿大小的、奇怪的物体。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物体都不能算是人类。其手足都蜷缩在一起,形成一个肉团,要形容的话,只能说活像一个未长大的胎儿,一只巨大的蛞蝓。可是,在这个肉团的前部头颈的部分,却衔着一把短刀!
「阵五郎,你……」
胧的胸中腾起一股愤怒的火焰,
「你这是想做什么?」
只有被胧的眼睛注视着的忍者,才能感到其中所包含的愤怒和可怕。蛞蝓一边痛苦地呻吟,一边不断地颤抖随着这抖动,蛞蝓也渐渐地变化为人体的形状,仔细看上去,还真有些像幼儿时期的雨夜阵五郎。
这就是雨夜阵五郎的忍术,「破形粘态」!原来,雨夜阵五郎拥有能够溶解成蛞蝓状的特殊体质。刚才,
阵五郎把自己溶到了盐里,体液渗透出来,所以皮肤和肉体都发生了溶解,变成了半流动的物质。由于构成人体的物质中,百分之六十三都是水分,所以体液渗出以后,阵五郎的身体明显变小,看起来就像回到了幼儿时
期。而他的肉体,则变成了粘液一般的东西,行动能力也变得非常缓慢。但是,正是这样,雨夜阵五郎才可以一声不响地潜入,接近暗杀的对象,给以对手致命的一击——真是可怕的忍术。
「阵五郎,莫非你想杀害弦之介大人?」
胧的眼光中,甚至透露出一股杀气。
她走上前去,用脚把雨夜阵五郎从屋檐下面踢到了院子里,
「阵五郎,就算你是我伊贺的族人,如果你胆敢有意加害弦之介大人,我也绝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胧严厉地斥责道。
就在这时,从远处忽然又传来一声叫喊。胧抬起头,稍微想了想,立即朝着喊声的方向跑了过去。
胧的身后,只剩下了雨夜阵五郎一个人。由于阵五郎在施展忍术的过程中处于下意识状态,所以忍术一旦被胧的「破幻之瞳」破除,很难在短时间内迅速复原。
「水……水……」
阵五郎活像一只巨大的蛞蝓,一面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一面在地面不断地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