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此般
为己易之信怠
奉献自己的生命
清早的平原已然烽烟四起,怒吼声、震地声与兵刃交击声响彻云霄。
这是接近大陆中央的平原地带。在这时已经开战的两支军队,分别隶属于他们的母国亚尔托利亚与威尔诺亚。交战的地点则在两国国都的连结线上,接近亚尔托利亚王都内的位置。
身为佣兵的亚流杰,正对与自己交锋的威尔诺亚士兵挥舞着巨剑。
「喝啊!」
长度与人的身高相当的大剑挥下,将空气斩裂开来。
钝重的声响与短暂的呻吟同时传来。锺甲遭到击碎的威尔诺亚士兵颓然倒下。
这位脸上有道从左额延伸到脸颊的长长伤口、身材魁武的佣兵,在这战场上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强悍可为己方带来强烈的信赖感,同时也对敌方造成绝对的恐惧感。
亚流杰收回用力挥出的大剑,同时脚用力一蹬,转而迎向下一个目标。
即使在激烈的战事中,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那是如同野兽一般的狰狞笑容。
被猛烈沖势撞飞的威尔诺亚士兵,腹部也同时挨了大剑的全力一击。士兵的胃里一阵翻绞,在呕吐的同时跌落在地。
在停下脚步的亚流杰背后,有位威尔诺亚的剑士正準备挥剑砍下。剑刀砍中了亚流杰的肩膀。血花四溅。
亚流杰抓住了深深砍入肩头的剑刀。
「唔啊!」
拔出剑刃之后,亚流杰将那名剑士连人带剑摔了出去。
剑士因而仰面栽倒,表情看起来十分狼狈。
面对躺在那里的剑士,亚流杰将大剑举起,对準他的喉头猛力一刺。
「呜!」
剑士的喉头咕哝了几声,吐血而亡。
以亚流杰为首的数名佣兵以及骑士团所组成的亚尔托利亚部队,正在这个战场上拚死对抗敌军。因为,要是万一被敌军突破了这个地方,恐怕势必会让亚尔托利亚的王都,也陷入熊熊战火之中。
但是,亚尔托利亚在这场与威尔诺亚之间的战争中,战况本来并没有恶化到如此地步。真要说起来,双方的立场其实是相等的,也并非单方面侵略另一方领土这样的状况。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威尔诺亚的一个军团突然攻入了这个地方。而亚尔托利亚的正规军,却没有察觉到这个军团的存在与动向。
亚尔托利亚军之所以能在这里截住并迎击敌人,是因为以前与亚流杰并肩作战的朋友,告诉他威尔诺亚军最近行迹可疑的事情。亚流杰随即把这个消息告诉亚尔托利亚的骑士团团长,而他也接受了亚流杰的建言。
威尔诺亚的部队毕竟只是突击队,因此就只有这一支孤军而已。只要能在这里将他们击退,战况就可以回归原本的均势了。
亚流杰挥舞着沾满鲜血的大剑,长驱直入敌阵之中。
直劈而下的大剑将敌人手中的剑打断,剑士也被砍倒在地。
「唔,这样下去情势对我们不利。撤退、撤退!」
看起来像是敌方指挥官的男人如此喊叫着。威尔诺亚的士兵听到这声叫喊之后,随即开始转身逃跑。
「别想逃!」
亚流杰露出野兽般的利牙,追赶作鸟兽散的威尔诺亚士兵们。
「等等,别追了!」
骑士团团长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让亚流杰停下了脚步。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回头看着团长。
「我们的目的只是要阻止敌人的侵略而已,而不是歼灭他们。既然已经达成目的,就不需要继续打下去了土
骑士团团长用严厉的语气如此说道,随即露出安心的笑容。
「干得好,各位。来吧,一起回家吧。」
庆祝胜利的欢声响起。
亚流杰也喘了一口大气,让自己因为战斗而提升的紧张感纡解下来。他把手中的大剑挥了挥,把沾在剑上的鲜血甩去,然后还剑入鞘。
「亚流杰大哥真是厉害呢土罗法将长柄的枪斧架在肩上,看起来很愉快的笑着。
「还好啦。」
亚流杰一面放鬆颈部附近的肌肉,一面答道。
「话说回来,亚流杰大哥的身手还是跟以前一样俐落呢。」
罗法是骑士团团长的亲生儿子,因此在阶级上也属于地位较高的贵族。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显得趾高气昂,依然与像亚流杰这样的佣兵与朋友一样彼此来往。另外,罗法也因为职位的关係,与自己身为骑士团团长的父亲之间,保持一定程度的距离,彼此之间的藩篱甚至已经超越应有的距离了。
「你的战果不是也跟我差不多吗?」
亚流杰看着罗法因飞溅的鲜血而失去原有光泽的一头金髮,嘴角微撇。
「哪里比得上亚流杰大哥啊。」
罗法搔了搔头。当他看到手上沾到的血迹时,神情凝重了起来。
「不过,这次的事情真的很诡异。竟然会被他们攻到这么深入的地方,为什么都没人发现他们的行蹤呢?」
「应该是因为哨兵不知跑到哪打混了。这样太鬆懈了吧?」
「绝对没有这种事!」
亚流杰半开玩笑的问着,但罗法却生气的大声回答。
「是吗?「
「没错。」
罗法非常认真的点头,觉得这举动有些好笑的亚流杰,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难道有内应?」
亚流杰的脸上挂着苦笑,继续说道。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呢?」
正在仔细思考原因何在的罗法,并没有回应亚流杰,始终露出严肃的表情。
大概是因为觉得这样的玩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吧,亚流杰用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头。
*
班师回到王都的亚尔托利亚部队,整齐划一地站在王城的谒见间。
自从站在这里开始,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骑士们应该都很习惯这样的状况,但对于亚流杰这样的佣兵而言,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把身子站直、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只是一直站在那里,能感受到的只有久站的痛苦而已。
就在亚流杰已经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位于房间深处的门扉终于传来开启的声响。
骑士们一起做出敬礼的动作,锺甲交鸣的声响四起。
首先现身的是身穿深蓝色法衣的宰相隆贝尔特,接着则是亚尔托利亚的国王。最后进入房间之中的,则是国王的独生女洁拉朵公主。
国王与公主坐上了宝座.骑士们解除敬礼的姿态,再度恢複原本静止不动的站姿。
「在这次的战事之中,各位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对于各位的英勇表现,国王将赐予各位奖赏。」
隆贝尔特站在宝座旁边,用近乎朗诵的语调宣布着。
「亚流杰,由于你在本决战事中的功劳最大。」
即使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高声叫唤,亚流杰还是不改原本一副完全没有在听的样子。对他面百,这个仪式实在是无聊透顶,也让他浑身不自在。「亚流杰,出列!」蕴含怒气的声音突然传人亚流杰的耳中。亚流杰定睛一看,发觉宰相正怒气沖沖的瞪着自己,连国王都已经从宝座上站起来了。
看来,应该是没注意到刚刚已经被叫过一次了吧。
亚流杰微微耸肩,同时轻轻嗤笑一声,接着便大步走向国王跟前。
等到亚流杰站在国王正前方之后,国王只是微微摆头,从头到脚打量他一遍.
「辛苦你了。」
国王以充满威严的声音说道,同时把放有奖金的小盒子与雕像交给了他。
在亚尔托利亚并没有授予勋章这样的习俗。奖赏立下功勛的军人时,都会赠予他以王室印记为形的雕像。
亚流杰的视线从把小盒子与雕像交给自己的手,转移到国王的表情上。
国王的眼神明显地流露出轻视与厌恶之意。
亚流杰完全了解国王的心里在想什么。首先,他对于竟然要如此褒奖区区一介佣兵,打从心底觉得不愉快。其次,如果没有像自己这样的佣兵协助,就没有办法捍卫疆土。他虽然对这样的现实感到愤恨不平,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能获得如此丰厚的赏赐,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在接下赏赐的同时,亚流杰再也无法忍下自己的笑意了。既然这样,那就说出来吧。像你这种佣兵根本没资格拿到这样的奖赏。即使没有你们这些佣兵,我们也可以捍卫自己的国家。只要把这些当众说出来不就得了?
「哼哼哼。」
按捺不住的亚流杰终于笑出声来。这种可笑的感觉,就在他看到站在自己手中的小小雕像时到达顶点。难道这些石块蕴含着如此意义吗?
由于觉得这实在是太愚蠢了,亚流杰想都没想就朝雕像挥拳。
雕像碎裂的声音超乎想像的小,碎片随即四散在地板上。
霎时,全场陷入一片死寂,连空气也彷彿凝结住了。
骑士们脸色一片苍白,国王则气得面红耳赤。
然而,首先打破这片死寂的,却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无礼的家伙!」
叫出声的是一直坐在国王旁边的洁拉朵公主。今年芳龄才十四岁的小公主,还有几许稚气的脸上充满了怒意,同时一直瞪着亚流杰。
「你竟然如此侮辱国王!」
公主高声怒斥着,同时不断挥舞着手杖。
「公主,请稍安勿躁。」
想要追上去用手杖打亚流杰的公主,好不容易才被宰相制止了下来。亚流杰完全不管一直挥着手杖、不断大吼大叫的公主,以及充满怒意、浑身发抖的国王,就这样转身离开了谒见之间。
2
「唉,真是气死人了!」
洁拉朵公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同时把手杖用力砸到地上。清脆的声音响起,手杖在地上弹了好几下。
「公主,请您冷静下来。」
站在门口的隆贝尔特毫无感情的说着。
「我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父王竟然被他如此侮辱!」
洁拉朵骤然转过身来,对隆贝尔特大声咆哮。
「你跟父王都一样,为什么都不说话呢?贵为一国的国王,竟然被区区一介佣兵如此愚弄,为什么你们还可以默不作声呢?」
「可是,公主。如果在那时大发雷霆、直接指责那个人,如此一来可能会连国王的威信都因而蕩然无存喔。」
面对怒声相向的洁拉朵,隆贝尔特依然面无表情的回答着。
「可是。」
「公主,您也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像这种必须配合状况做出的举动,请您最好儘早记起来。这样才是明智之举。」
洁拉朵只能用力抿着自己的下唇,听着隆贝尔特从口中说出,如此冷漠无情的话语。
「那么,在下就先告退了。」
隆贝尔特朝洁拉朵深深一鞠躬,接着便直接走出了房间。
门扉无声的关了起来。
「啊!」
洁拉朵用力把掉在地上的手杖踢了出去。
怒气已经到达顶点的她,根本不可能冷静地把隆贝尔特所说的话听进去。仔细想想,如果不好好报复身为一介佣兵的亚流杰,实在没有办法让人咽下这口气。
洁拉朵开始在房间里踱起步来,可以听到她咬紧牙关发出的摩擦声,以及用力踩踏地板的脚步声。
应该有什么方法,可以好好修理这个无礼的佣兵吧。应该有什么好方法才对。
「有了!」
洁拉朵突然停下了脚步,突如其来的灵感就像闪光一样划过她的脑海。这是连自己都会被骗得团团转的完美作战。洁拉朵的表情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轻鬆许多。
一看着吧,亚流杰。我一定会让你嚐到有生以来最大的耻辱!」
如果隆贝尔符还在这里,像她现在这样的笑声一定会被制止吧。洁拉朵一面如此想着,一面拉开了服装室的门.
*
「哥,你回来啦。」
亚流杰才刚踏进玄关,弟弟罗伊就与招呼的话语声一同出现了.
「我不是说过,就算你不出来迎接我也没有关係吗?」
看到拖着一条腿定向自己的弟弟,亚流杰深深叹了一口气。
「嗯。可是,这次好像特别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