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街道并非一片死寂,而是在重伤的痛苦中挣扎。无论除灰作业如何积极进行,连日来火山灰已经淹没了整个街道,群树萎缩凋零,人们的咽喉与肺部隐隐作痛。川崎的石化总厂累计有一千人以上的牺牲者,截至目前为止火势尚未完全扑灭。东京、横滨、川崎三个都市遭受火山热灰所引发的火灾高达九百处,其中60处火势仍然继续蔓延。
「反正这场火山灰不会一直下个不停,只要大家再忍耐一会儿。在宣洩不满与抨击之前,所有人必须合力刬除火山灰。」
位于官邸的一室里首相如此表示,而大藏省(译注:相当于财政部)事务次官则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
「反正财源方面又不愁短缺,总算有机会让人民了解消费税的好处在哪里了。」
话还没说完,同桌的东京都知事立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众人皆知东京都知事在自治省(译注:日本整合地方自治、公职选举的中央行政机构。)时任内表现优异,不仅政治手段高明,也是日本的政治家当中出了名的清官,但唯一的缺点就是权力与荣誉感太强。目前已经85岁的他丝毫没有退休的意愿,甚至还高唱:「一生一知事」、「百岁之前不退位」,首相为此伤透脑筋。因为他不退休,首相就无法提拔自己的亲信接任知事的职位。
动作蹒跚的都知事对首相表示。
「我不会坐视东京都市政大楼烧成灰烬的,在我两眼阖上之前我盖一栋更气派的大厦,一座连巨龙都踩不坏的永恆金字塔!」
「你的眼睛不是已经阖上一半了吗?」
首相心里想是这么想,结果仍然没有说出口。他翻起眼珠打量知事的表情然后答道。
「很遗憾,重建市政大楼的计画必须延后,首先必须抢修医院、道路、电线、上下输水管等设备。」
首相虽然义正词严,但大半的理由是负责抢修业务的建设公司已经致赠了政治献金给他。驳退知事后,等在一旁的大藏省事务次官再度打开话匣子。
「我们所提出的消费税真的是一支魔法棒,轻轻一挥要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早知如此当初应该提高到20%才对。」
「拜託你讲话留点口德,我们跟你们内阁不同,我们是人民选举出来的,可不能随便得罪人民啊。」
管僚主义的特徵在于极端自我膨胀,这些人坚信只有自己才是最优秀最公正不阿最优国忧民的。对他们而言人民是盲目且无知的,被这种人民选出来的政治家必定昏庸无能。因此官僚们既不做行政革新,也不懂得节约税金,更不想放弃笼络大企业与财团,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他们动员国营传播与媒体的力量对人民进行洗脑所得到的结果是:「提高消费税是为了增进全民福祉。」人民妥协了,但消费税用于增进全民福祉的实例完全找不到。即使人民要求提出数据,他们均以「机密文件不宜公开」为由拒绝了。这些官僚们可不认为自己是所谓的「公僕」,他们只知道自己是统治一群盲目百姓的社会精英。他们的手上掌握了无穷的财源、消费税,从原本的3%到5%,然后是7%到10%,以后只会调高不会降低,甚至还有人表示:「欧洲国家的税率更高。」,可是欧洲各国的物价却比日本便宜许多。
「仔细想想,这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首相的内心几乎可以喜不自胜来形容,继东海大地震紧接着富士山火山爆发,一连串的灾难虽然造成了相当惨重的损失,对首相本身而言却也泛生了几项利益。第一,首相所牵涉的贪污丑闻已经销声匿迹,面对要求首相负责的声浪,国民报等国营报社便主张:「现在正值非常时期,一味责备政府是不负责任的行为,目前最重要的是同心协力度过眼前的重大灾害才是。」而且这种非常时期也不可能实施政权交替,因此他的首相地位可说是稳若泰山。
此外,建筑界的景气也跟着复甦。在这之前所谓「建设财团疑云」暴露出一个国际知名的日本建设公司私下与政客和民僚勾结,公然贪污,暗盘交易与犯罪,信用完全扫地。但在地震与火山爆发后国土急需重建,因此建筑公司自然不可或缺。于是趁着一片混乱之际,政府与建筑业界再度联手勾结。
前些日子,身为首相亲信的议员在贪污事件审判中无罪开释,连外行人也看得出他的确有罪,但东京地方法院的法官大人比较懂得人情世故。
「企业界致赠高额现金或是有价证券给政治家的惯例已经行之有年,他们认为这并不是贿赂而是政治献金,而政治家本身也不认为这是一种贿赂行为,因此我判定无罪。」
这个判决的理由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除非有白纸黑字的证据,不然贿赂一词无法成立,而政治家也不能因此被认定贪污判决有罪。很好很好『政治献金』四人字有如万能护身符,任何法律都没什么好怕的。」
首相面露满意的笑容,双眼眺望着窗外。现在还只是下午三点,但下个不停的灰雨和笼罩着天空的火山喷烟让东京街道敷盖在一层铅色之中,窗玻璃只见首相的笑脸。
不仅是首相官邸所在的千代田区永田町,就连中野区也臣服在不断飘降的灰雨之下。
「真气人,我怎么这么倒楣?富士山的确很可恶,可是政府更没用。」
嘴里骂着大自然与人类双方,手里舞动铲子的正是竜堂家的邻居花井欣子女士,她正在花井家的院子里与满地的积灰奋斗当中,不断趁机把灰倾倒至街道或隔壁的院子里。她所持的理由是:「反正大家都这么做。」另一方面她还不时地伸长脖子观察竜堂家的动静,竜堂四兄弟人去楼空之后有一对鸟羽夫妇据说是他们的叔父母前来帮忙看家。此时她魁梧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原来是花井先生打开客厅的窗子,手上拿着书本吆喝着自己的老婆。
「喂,这是从区立图书馆借来的书耶,你怎么可以在上头乱写字?如果是自己的书随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是图书馆的书是公共财产,你在上头号乱写是很可耻的行为,想想接下来借这本书的人看到上头号一团涂鸦时会是什么感觉……」
「都什么时候你还在发什么神经啊!」
花井太太大吼着并把铲子高高举起,结果一阵朦胧的灰此起彼落,呛得花井太太与花井先生咳个不停,花井太太嫌恶地拍掉衣服上的灰尘说道。
「对了,你买米跟卫生纸了吗?」
「现在的存量我们夫妇俩可以用上三个月绰绰有余,三个月之后一切也完全恢複正常了,买那么多干什么?」
「你怎么这么笨?这时候当然是愈多愈好啊,以后用不完再拿到左邻右舍……」
「分送吗?」
「别傻了,当然是卖给他们啰。」
「……抱歉,打扰一下。」
一个平静的女人声音突然插进来,花井先生原本打算对老婆说的话全吞进肚子里。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性伫立在矮墙的另一端,她身高只比花井女士高一点,但体型却是花井太太的一半宽。她就是竜堂兄弟的姑妈,也是鸟羽茉理在人界的母亲鸟羽牙子。
「哎呀隔壁的太太,实在是很伤脑筋,政府那些当官的一点用也没有,我们老百姓只有自求多福了,真伤脑筋,麻烦事一大堆。」
花井夫人嘴里动不动嘘寒问暖,其实只是做做表面工夫罢了。花井太太打从一开始就对牙子有敌意,因为花井太太对竜堂兄弟突然消失的原因感到半信半疑,她甚至认为竜堂兄弟可能还躲藏在那广大却古老的西式建筑里,这个空想使得她每天夜以继日暗中监视着竜堂家,而牙子明明知道这件事,表面上却视若无睹,这一点使得花井太太更加不满。
「对了,鸟羽太太,你有何贵干啊?」
花井太太堆起满脸的假笑,隐约流露着猜忌与敌意;鸟羽牙子毫不客气地说明来意。
「有件东西我非还给你不可。」
「哎呀,你向我借过什么东西吗?」
花井太太侧着肥大的脖子,脸上的表情转变为:如果你要还我就收。突然间她眼前飞灰四起,牙子拿出一个垃圾袋丢向花井家的院子,里头装满了火山灰。
「你、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你这几天丢到我家院子的火山灰,我没办法正确估计,只有斟酌大约数量还给你。」
花井太太两眼转来转去,愤愤不平地大声吼道。
「你、你凭什么诬赖我?你有什么证据……!」
鸟羽牙子以既平静又冷漠的口气答道。
「我在火山灰里头看到你的耳环、你自己忘记了吗?」
「咦?啊、我那时根本没戴耳环啊。」
花井太太连忙以手遮住双耳,牙子继续冷嘲热讽。
「是吗?那关于耳环这件事是我弄错了,失陪了。」
鸟羽牙子转过身,背朝一动也不动的花井太太逕自走入竜堂家的洋房。约过了三秒半种,花井太太回过神来怒吼道。
「气、气死我了,那个自私自利、厚脸皮的女人!我要制裁她,我要在图书馆借来的本子里写她的坏话让她见不得人,给我记住!」
花井先生叹了一口气随即关上窗子。
Ⅱ
东京首都圈的道路上放置了十万辆以上的汽车,热灰溶解了地面的柏油,导致轮胎被柏油粘住动弹不得。一见车主一直没回来,一些投机的日本人与外国人就成群结队拿着汽油桶偷汽油。无论发生什么状况总是有人不择手段求生存,只是一旦被发现就免不了一场争执,徒增伤患。
意外事故与街头暴动的次数并不多,这次虽然突显了政府的腐败无能,但大家都明白富士山火山爆发是天灾而非人祸。所以每个人只有努力维持自己的生活,上班族在灰雨当中徒步走了五个小时到公司上班,家庭主妇撑着伞在超级市场排队,有的孩子们埋怨道:「唉,为什么?不管发生什么灾难,学校就是不停课呢?」他们大概可以跟竜堂终成为臭味相投的莫逆之交吧。
报纸与电视新闻几乎天天报导富士山喷火,不过也记载着非洲内陆由于内战、传染病和火山爆发,总计有一千万以上的人民死亡,鸟羽靖一郎看完这篇报导发表了他的感想。
「不管非洲有多少难民,总之他们是不会跑到日本来的,这方面倒不必担心。」
靖一郎个性不算冷酷,他只是迟钝又正直。富士山火山爆发之后,日本人还要面临续发的危险,根本没有閑工夫顾及非洲的问题,靖一郎目前所面对的难题就是和文部省之间的立场折冲。虽然富士山喷火造成了生命财产的严重损失,但日本社会不会因此产生动摇,文部省也不会因此垮台,明年大学联考仍然照常举行。但这阵子文部省受到财经界的教唆提出一项以理工科学生为优先的补助方案,理由是「防止理工科人材的流失,日本的科技才不会落后于欧美。」但对靖一郎而言,要扩大共和学院的规模就必须争取到更多的补助经费才行。
综观近代日本历史,理科一向受到补助,而文科则经常遭到冷落。目前政府投下巨额资金建设了筑波大学研究城,但内容全以理科的设备为主,文科的部分几乎寥寥可数。大企业只提供资金给理科学系与研究所,对文科根本不闻不问。
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进行「学生动员」活动,理由是:「大学生也应该拿起枪上战场,为保卫国家牺牲奉献。」但实际被送上战场的都是文科学系的学生,理科学第的学生不必动员。日本军阀的想法是「文、法学系的学生死多少都不打紧,但医学、理学与工学的学生比较有用,留下他们自有用途。」这种倾向直到战后仍然没有改变,高中分组有一个理数组,学校视组里的这些学生为高材生,不论是否有意愿成为医生只要能考上医学院就代表你成功了。学校不把理科的课程当成教学内容或是一门学问,而是区分学生谁是高材生谁是放牛班的手段,理所当然会引起学生的不满。
即使有人指摘:「现在学生的国文能力很差,连本国历史都记不得。」政府与大企业仍然无动于衷,甚至还有财经界的人士放话:「我的公司不需要会思考的职员。」如果改口说:「理工科人材逐渐流失」,他们就惊慌失措连忙做出对策,不惜耗费大量资金,由此可见学问只是对他们有利的工具罢了。
靖一郎至少还保有一点教育家的良心,他虽然不愿意文部省干涉教育的内容,但他终究没有勇气反抗文部省的官僚。
一九九四年十月政府颁布了「行政施则」,内容明定:「是否遵从行政指示为对方之私人自由,不可因对方拒绝即不利于对方。」这段话显示了在此之前如果不遵从行政官员的指示就会倒大楣。因为先有这项事实后来才会加以禁止,正如先有杀人犯后来才有杀人罪的成立。
日文里有「官喝」这个名词,意指「官僚的恐吓行为。」因为官僚经常滥用职权欺压民间百姓。建设财团每年馈赠十亿元给官僚,支付高尔夫场地与宴会的费用。某大公司社长喃喃自语道:「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应酬方式。」新闻记者反问:「不要付钱不就得了吗?」想不到对方变了一个脸说道:「开什么玩笑,我要真敢这么做到时候会遭到什么报复那就不得而知了。」这种行径简直跟黑道帮派没两样,藉法律与权势做后盾为非作歹的,人称「官匪」。
靖一郎擅自使用始的书房沉思,心里愈想愈烦恼。就在此时牙子走进来通知他有客来访,对方自称是警察。
「警、警察?」
请一郎的脸色在红与青之间快速成变换,他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他害怕权势,光听到「警察」两个字,他就会出现神经性颜面血液循环不良的现象。今年以来,和他往来密切的高官显贵一个个销声匿迹,失去靠山的靖一郎顿时变得胆怯无能,如果警察有什么疑问他打算把责任全部推卸给竜堂兄弟,也就是自己的外甥。想着想着,靖一郎让妻子牙子先出面应对进退,牙子完全没有她丈夫的狼狈相,因为她明白如果只是单纯的公事,警察是不会单独登门拜访市民的,牙子把来客请进客厅,此男子年约五十左右,容貌粗犷。
男子名叫南村,曾任警政署刑事课长,也就是目前人在香港的虹川上司。句子以过去式表现是因为就在前几天才刚经过一场人事异动,南村被贬到一个名为「总监」的閑职。表面的理由是他必须为部下的失蹤负起责任,实际上是受到警察官僚主流的排斥。
「我听说虹川是贵校的毕业生。」
南村向牙子打过招呼后开始进入正题,靖一郎实在没必要吓成那副德性。因为南村是担心虹川的去向,他毫不抱期望地前来拜访竜堂家打听是否有相关消息。被归类成「窗边族」之后,他在警政署已经待不下去了。他将虹川与竜堂兄弟的关係解释一遍,询问牙子是否知道虹川的下落。
其实牙子知道,茉理目前人在香港,正是和虹川还有曾任新闻记者与曾任自卫队队员的人同行。如果把实情告诉警察,不晓得会招来什么是非,牙子并不乐观。
「十分抱歉,我实在无能为力。」
牙子的这番话让南村警官感到相当颓丧。
「您不相信警察吗?」
「我是很想相信警察,但我实在办不到。公然藐视法律、侮辱法官的组织得势只会给社会带来恐怖与困惑。」
牙子暗示着神奈川县着名的警察窃听事件,涉嫌的警察公然违抗法院传令,甚至拒绝到庭应讯。最后才有高层警察出面,却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服从法官的旨示,甚至不在任何文件上签字,公然向法律一法院的公权力挑战。
警察的职务为何?就是维护法律与保障人民的安全。但治安警察群起藐视法律,侮蔑法庭已是不争的事实,如此一来警察如何要求人民遵守法律?治安警察的无法无天只会给其他安分守已的警察带来更大的困扰,南村也感觉到其他分局多少也受到这次事件的影响,接连的失误与丑闻已经遭到人民严重抨击。人民之所以不信任警察,不是因为人民的疑虑过深,是因为警察背叛了人民的信任。
针对这个着名的窃听事件,警察方面一直不愿表示道歉与悔意,甚至还明白指出今后将持续坚持原有立场。按照这项说词看来,他们是打算从今以后还要继续为非作歹吧,南村的心情跌到谷底。街头的巡警,乡间的驻警,他认为这才是警察工作的起点。但现在却有一群害虫忘了自己的本分,成天像个间谍一样只知道窃听机密,这叫警察的面子要往哪摆?
「夫人你说得完全正确,我根本无法反驳也不想继续追问下去,请原谅我不请自来,我失陪了。」
南村低着头,想起失蹤部下的大块头与娃娃脸。
「那小子应该还活着吧,只要他过得不错就行了。」
南村部长叹了一口气,虽然在别人面前提起虹川于事无补,但他身边根本找不到可以坦诚的对象,不禁在这里开始喃喃自语。南村的真情流露让牙子顺口说道。
「我想他一定平安无事,也许很快就会跟你联络。不、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Ⅲ
这一天,南村毫无所获地离开了竜堂家。自己将来的去向自然非由自己来决定不可,但现在的他需要更多力量支持他下判断。上级显然要他辞职下台,但他就是不甘心让对方称心如意。
就在走了将近一分钟的路程,南村查觉到身后有人在跟蹤他,于是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很快地出现了四名男子将他围住。
「南村警官,请你跟我们一道走吧。」
对方的声音显得冷漠无情,南村一听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他是治安部的警官,应该是杉森没错。
「凭什么强迫我跟你们走,我是去做私人拜访,难道这也犯法吗?」
「私人?是吗?」
对方开始冷笑,他等级虽然比南村小了三阶,口气里却听不出丝毫的敬意,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身后有强权在替他撑腰。
「我们一直在监视你,你很可能做出向内部告发、写下陈情书等等蠢事,所以我们已将你列为危险分子,你还以为你现在是自由之身吗?别笑死人了。」
「想笑的应该是我才对。」
「什么?」
「身为警察会有什么隐情害怕别人内部告发的?难不成你们还在从事那些违法的窃听行为吗?或是你们打算关上警政署的大门,拒绝人民的求救坐视罪犯猖獗?」
「哎呀呀,想不到你这张嘴还真会狡辩。」
杉森本来想冷嘲势讽一番,结果没有成功。
「你这种反体制的思想等回到总局之后再说也不迟,首先我们想了解你刚才跟诱拐首相的罪犯亲族到底谈了些什么?恐怕你会有一段时间没办法回家了。」
杉森向部下示意,自己则立刻背对南村离去,一辆车正等在不远处。这时四名部下分别从左右抓住南村的手臂,南村正想极力挣脱之际,有个年轻人冷不防地迎面走来,其中有名男子发现年轻人之后砸嘴道。
「那个奇装异服的家伙脑子有毛病是吧?」
年轻人身穿传统中国平民服饰,但男子们根本看不出到底是哪个朝代的服装。年轻人的右腕挂着一个藤製的花篮但里头空无一物,他嘴里哼着歌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不要管他,我看他脑子的螺丝大概没栓紧吧。」
「就怕他逢人乱说话,吓唬吓唬他吧。」
说完,三名男子架住南村,另一个则挡在年轻人面前。「喂、到一边去、到一边去!」口气充满协迫与命令,但年轻人丝毫不退缩,也露出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
「哦,看来他们做坏事被我撞见了,目击警察做坏事的证人大概很快就会没命吧。」
年轻人的语气虽然慵懒,却让男子们感受到一股含着挑衅毒针的杀气,于是另一个男子放开南村走向年轻人。两名壮汉巧妙地围成一个弧形,试图阻挡年轻人的去路。年轻人见状,脸上仍然保持着笑容说道。
「这世上最愉快的事情就是喝着好酒开怀高歌,其次是心爱的人为我展露欢颜,再其次就是……」
年轻人顺其自然地把花蓝换到另一手。
「收拾坏蛋!」
年轻人并不是以嘴巴说出现代日语,而是将自已的意志直接传达到男子们的脑部,没有一个人发现年轻人刚刚走过的灰堆上并没有留下脚印。两名男子分站左右两侧打算抓住年轻人的手臂,但年轻人已不见蹤影,他轻盈地浮在半空中,俯视着哑口无言的男子。
这时只见花瓣散落而下,在空中飘扬飞舞。花朵从花蓝里陆续涌出,团团围住男子。这几个男子平时虽然无爱花的嗜好,但他们至少还分辩得蔷薇、牡丹与百合花长什么样子。看着鲜花狂舞,四周围绕着一股浓郁的香气,男子们也随即感到意识开始急讯扩散。他们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手脚变得虚弱无力,四个人当场摔倒在路面,但厚重的火山灰掩盖了大部分的声响,南村也瘫坐在灰地上。不久,年轻人缓缓降落。
「这种货色两三下就清洁溜溜。」
年轻人不动声色地低语着,不久双出现一个人影,那是一个壮汉。此人脸上留着修长的鬓髮,轮廊与体格都如同民间的武神像一般雄赳赳气昂昂,服装不同于年轻人,是一身道士的打扮。
「蓝采和。」
「啊,曹国舅。」
「另一个男人我让他睡着了,那辆汽车我也已经顺便毁掉,断绝一切联络。」
这个名叫蓝采和的年轻人开怀地看着壮汉手上的铁扇。
「您还是老样子,喜欢动武胜过使用仙术,看来您身上的武将血统还相当活跃嘛。」
「哎呀,被你说中了,真不好意思。」
曹国舅显得有点腼腆,他成为八仙至今已有一千年以上却仍然不习惯使用仙术,反倒是活用强健的体魄显示一身好功夫比较适合他的个性。他原是宋朝的贵族,又是武将出身,由于为人耿直正义感强烈,因而受朝廷所斥最后修鍊成仙。他是八仙最后一名加入的成员,出生年月日比蓝采和晚了200年左右,但外表却比他足足老了20岁。
「现在要怎么处理这位仁兄?」
蓝采和手指着南村警官,曹国舅不加思索地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