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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鬼栖息于夜叉岳,经常下到村落来袭击人类。有一次,旅行的修行者听到了这个消息便来到岛上,修行者抓住了鬼严加指责。
——为什么要袭击那些没有罪过的人,让他们受苦?
鬼痛苦地挣扎,经过三天三夜之后降服于修行者。它发下重誓,从此不再做出袭击无罪之人的行为,然后逃回山上去。,
然而,马头鬼袭击人类的事情并没有就此中断。马头鬼发誓不袭击无罪之人,所以便全力袭杀有罪者。时至今日,村子里的人仍然坚信,如果有罪,马头鬼就会下山来袭击罪人。
大江兼子——大江的母亲这样对式部说过。
式部闯进了大江家的起居室,大江和兼子都带着奇怪的表情看着他。
「马头神惩罚的是有罪的人,要是没做什么坏事,马头神是不应该会袭击人类的。」
「但是,你如何敢保证志保被杀的那个事件绝对是马头的裁决?也许只是单纯的杀人事件。」
「因为有白翎箭,听说神社的参道上插有箭。」
「但是——」说话的是大江:「我不是说过那插的是一般的驱魔箭吗?宫司先生也说过这事很奇怪啊!」
兼子缩起她那瘦小的身躯,不过仍然自言自语地嘟哝着:「只有马头神会做那种事」。
兼子似乎打从心底相信是志保杀了神领英明。行蹤不明的永崎麻理也被志保趁着暴风雨之夜给杀了,所以她才会受到马头夜叉的制裁。式部也非常清楚,在兼子的心中所有的事情都因此而被确定了,不论式部再怎么费尽唇舌,她也只会说「可是」、「不过」,坚持不再接受其他任何的解释。
「神明会做出那么惨绝人寰的事吗?」
式部问道,兼子吊起眼睛看着式部然后说:
「可是马头神是鬼……」
又兀自自言自语地哪哝着。
式部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解豸是裁决者,既然被尊奉为种明,其功德自然为人们所坚信,然而最重要的是,它是一个只要有人违背天理就会给予严重惩罚的神明。
而神领英明死了,如果这是杀人事件的话就必须制裁兇手,制裁者就是解豸。很快的,一个女人真的受到制裁了,因为执行了刑罚,她的罪行因此就被确定,所以这是「已经解决的事」——式部这样分析。泰田的意思就是这么一回事,岛上的居民知道牺牲者为何被杀。姑且不论细节,罪与罚之间的帐是清清楚楚的,再也没有必要四处嚷嚷这是杀人事件,也没有必要寻找兇手,因为这不是发生一件事故,而是一个终结。
当然,这只不过是位于边陲地带的孤岛上人们坚守的一种迷信,对岛上大多数的居民而言,这种迷信至今仍然具有支配力。
「也就是说……」式部自言自语道。
——有人杀了葛木,为了将杀害神领英明的罪嫁祸给她。
兇手熟知岛上的信仰,只要杀了人,大家一定会追查兇手,企图使罪行明朗化。但是如果再杀一个人,人们就会因此接受某种理由,认为只要插上一枝箭就可以了。人们会认定第二次的杀人事件是马头夜叉所下的裁决,大家就会把事件视为「已经结束的事情」来处理,没有人会再追究罪行。
——必须找出兇手——为了帮葛木洗刷污名,式部也必须这么做。
式部坐在大厅里重新思索着。这时大江端来了茶杯,他充满歉意地将杯子放在式部面前。
「真是对不起,我母亲非常迷信。」
「哪里。」式部摇摇头。他并不是为了说服兼子而来的,他只是想和道兼子的「信仰」含有多少程度的确信。
「岛上的人之所以对这件事绝口不提,是因为不想让外人知道马头神的存在,对吧?」
「大概就是如此吧!」大江的表情变得很複杂:「本来马头神这个名字就是不可说的,大家都说这是不能随便乱讲的,如果动不动就说出来就会遭受到惩罚,马头神就是这样的东西。并没有任何人刻意要求隐瞒什么,或者说大家部感到恐惧应该比较恰当吧!大家总莫名地觉得关于马头神的事是必须忌讳的。」
式部点点头——彻彻底底的黑祠。在以前,崇拜被通称为马头神之类的神明是岛上的秘密,不,或许这正是岛上对马头夜叉怀抱着无比敬畏和恐惧之心的证明。
「唉,或许也只是感到羞耻吧!对于在这样的时代还相信种明的惩罚之类的事感到羞耻。即使连我,到现在也还不是那么相信有马头神的存在,但是……应该说是一种反射作用吧,只要一想到要跟马头神扯上关係,我想大家都会觉得这无关什么道理,纯粹就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禁忌。」
式部再度默默地点着头。说不相信,或许也只是表明不相信解豸真实的存在吧?儘管嘴巴上这样说,但是大江在无意中也接受了被杀的志保并不是被害者,而是加害者的事实。
总而言之,只要和马头扯上关係,一切就都难以启齿了。人们对提到那个名字有畏惧感,提起关于马头的裁决、关于相信这件事,人们都有所疑虑。更何况眼前就有一具尸体存在,一旦成为那是马头夜叉所做的裁决的共识,人们闭口不提或许是理所当然的。
「大家可能都认为这是不能公开的事吧!唉,年纪长一点的人都真的坚信不疑,即使像我这种岁数的人,好像也有人相信这真的是马头神所为,不过也不是岛上所有的人都这样相信,所以也有人觉得应该报警比较好,可是因为神领老爷有这样的态度……」
「事件发生之后,风供养就开始了吧?」
「是的,大概是为了安抚马头神,我母亲说这是一种祈求宽恕的作法。如果没有做坏事是不会受到惩罚的,但是人不可能完全不经历任何事情,所以才会以供养来安抚神明,避免惩罚扩大开来。」
「也有所谓的除恶的仪式吧?」
「嗯,但是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没有吗?」
「是的,因为那是有切身经验的人才会去请託的。那不是一种祭典,除非是举办仪式的人——宫司先生或同祀一个氏族神的地区居民代表,否则根本就没有参观的机会。顶多偶尔会听说某人将牛只流放这一类的传闻。」
「事件发生之后,牛只也被流放吗?」
「好像是,我想一定是神领老爷做的吧!」
「那就代表神领先生经历过什么事吗?」
「没这回事。」大江摇摇手。
「所谓的有经验的人并不是那么夸张的意思。这该怎么说呢——你瞧,不是接二连三发生了不好的事件吗?有人说这不是好兆头,是被降灾了。在这座岛上,人们就会把这种事情归咎到马头神身上,大家会认为就是因为没有谨言慎行所以才会被马头神给盯上。流放是为了去除这个灾厄,所以跟一般的神社的消灾仪式是一样的意思。真的就像驱除灾难一样。
我说可能是神领老爷所主导,意思是因为岛上有事件发生一有人说颱风太多或者雨水过少,也都是马头神造成的。所以为了去除岛上的噩运,神领先生才会代表整个岛去流放牛只。我的意思是说,这一次可能也是基于这种原因。」
「因为……」大江又补充道:
「连接受消灾的人都是去求神领老爷的。有需要的人準备好该有的东西,拿着请託书去拜託神领先生代行仪式。只要提出要求就可以与会,但是形式上是由神领老爷进行的。」
「原来如此。」式部点点头。在这座岛上,所有的不幸部被构筑在罪与罚当中。人们认为就算只是单纯的消灾,那也是因为本人有罪行,所以才会背负着必须加以驱除的灾厄。因此,什么人要进行除恶仪式才会被当成秘密!为了守住秘密,神领家才会在祈求消灾者和举行祭祀的神社之间担任中介的角色。
「事实上这是一个很小的村落,大家总会知道是谁请託的,但也不见得全部都会知道。所以,这次或许也是因为有人请託进行仪式。不过要真是这样,那就跟这个事件没什么关係了。因为如果是为了这个事件而要求举行消灾仪式的话,那不就等于承认事情是自己所做的了吗?」
「说得也是。」式部苦笑道。
「不过,如果英明死亡的那一天葛木小姐人在东京的话,那就不是马头神所为了,等于是有人以马头神之名而犯下这个罪行。」
式部内心又是一阵苦笑。「不是马头神所为」这句话正明白地表露了大江在无意中深刻于内心的信仰。或许对岛上的人而言,信仰比他们本身所想的还要真实。
「大江先生,您怎么看?有没有人对英明心存怨恨?」
式部看着大江——这是一切事端的开端——有人对神领英明心存恨意而将之杀害,为了将罪行嫁祸于他人,所以需要另一具尸体。
大江露出複杂的表情。式部的解读是他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那么我这样问吧,英明死了,在这之前神领家的长子也往生了,接下来神领家会是由谁来继承家业?」
大江仍然露出一脸迷惘的表情,但是他低声地吐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照一般说来应该是女儿继承,但是岛上规定守护者是不能继承家业的。我想可能会去收个养子来继承!但是以神领先生他们的家世而言,是不可能去找个不相干的人来继承的。没有血缘关係是不行的,而且血缘关係还要越浓越好。跟明宽老爷血缘关係最近的应该就是老爷的兄弟姊妹,不过这可真是複杂了。」
「——複杂?」
「明宽老爷在五个兄弟姊妹中排行老大,底下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但是除了杜荣先生之外,其他的弟妹都在外岛结婚了,留在岛上的只有杜荣先生,但杜荣先生曾做过守护者,不能继承家业。这么一来,接下来继承的顺序就是老爷的堂兄弟了。」
「杜荣先生以外的兄弟姊妹不行吗?」
「是的,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都离开岛上,在岛外也都各自婚嫁了。神领家的老爷和太太一定要住在岛内才行。
话是这么说,但我自己的老婆也是岛外的人。我并没有什么不满啦,不过老实讲,这有时候还挺伤脑筋的,因为最大的问题就是关于马头神的事。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明才好,因为我觉得她一定会认为这很可笑。其实我也觉得挺可笑的,但是被她这么直接了当的批评,附近邻居有谁还会跟我们有来往啊!想在岛上生活,就算不迷信也得得到他人的认同,否则日子是很不好过的。」
「原来如此。」式部心想。岛上的人受缚于岛内的连带关係就是这么一回事吗?没有相同信仰的人对岛上的人来说就等于是异议分子。就以前曾经是黑祠的特质而言,这是无论如何都得迴避的事。
「唉……我们家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老婆她是那副德行,岛上又有这种特质,我又不能强迫她接受。博美也不是傻瓜,虽然不懂为何如此,但是事情就是这样,所以好像也习惯了,但是神领老爷那边就……」
「说得也是。」式部点点头。神领家担起祭祀的重责大任,如果家中出了一个没有共同信仰的异议分子,那就很伤脑筋了。式部心想,神领家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离开岛上,完全是因为神社就在岛上的关係吧!
「所以,继承的问题就可以推到堂兄那边了。前一代的宽有先生的兄弟姊妹也只有两位留在岛上,一位是排行老二的弟弟忠有先生,另一位是排行老三的弟弟安良先生,其他的人都离开岛上了。所以宽有先生继承了本家,而弟弟忠有先生则在岛上独,另立分家,安良先生则是进神社工作。安良先生之前担任过守护者,所以不能继承家业,唯一有希望的只有忠有先生,但是忠有先生已经过世了。继承忠有先生分家产业的,是相当于神领老爷的堂兄弟博史先生——我们都称他为分家老爷——其他的兄弟姊妹也都离开这座岛了。也就是说,留在岛上又有血缘关係的,只剩下没有担任过守护者的博史先生。可是博史先生的老婆是岛外的人,她叫绘里子小姐,因为这样的缘故,由分家老爷继承家业还是不可行的。」
「那么就真的没有继承人了?」
「没有了。英明死后,这件事也成了附近居民讨论的话题。大家都在猜老爷到底打算怎么做?没有血缘关係绝对是不可能的,就算有血缘关係,若是在岛外出生长大的话就更不可行了。这么看来,就只有找分家的博史老爷家的孩子——光纪或小泉,要不就是杜荣先生家的明生或奈奈当中的某个人来当养子了。」
「符合血缘关係的人就只有这些吗?」
「是的,但是神领老爷家和分家老爷之间有很多纷争。说实在的,他们的关係根本就是非常恶劣,因为本家的前一代和博史老爷的父亲虽然是兄弟,但是感情却很不好,老是在争吵。博史老爷当初娶绘里子当老婆时,本家的上一代也是大力反对,双方还吵着要断绝关係什么的,所以就算神领老爷要求收分家的孩子当养子,恐怕也……」
「为什么呢?」
「我想是神领家的问题吧!怎么说呢——神领老爷家除了继承家业者之外,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出头的机会,因为一直以来都是由长子继承所有的家产,其他的兄弟姊妹则一点好处都没有。前一代宽有先生继承家业,不就悠悠哉哉地过日子吗?可是他的弟弟忠有先生却是加工公司的社长,而且拥有公司主权的是本家,说起来忠有先生只是受雇的社长而已。唉,不过跟我们比起来已经好很多了,而且其他的兄弟姊妹连这种好处都还要不到,几乎都是以入赘的形式离开岛上的。
话又说回来,说是公司,其实也只是比市镇上的小工厂好一点而已,不管是忠有先生还是博史先生,身为社长都要亲自围上围裙操作机器的。而且博史先生老是说明宽老爷管得太多,让他很为难。因为他们之间的关係不像一般的公司一样,由社长屦用职员,表现称职之后被委以实务。上上一代的老爷对忠有先生说因为他不能继承家业,所以公司就交给他了,连地方和机器都帮他準备好了。之后,上一代就由明宽先生继承家业。事实上明宽先生并没有来过工厂也没有帮过忙,从周转资金到所有大大小小事完全都交给别人做,该拿的却从来没少拿,还不满地嫌太少,所以难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吧!博史老爷是一个很能忍耐的人,表面上从来没有发生过争吵,但是他的儿子光纪一——他一直在工厂上班,帮博史先生的忙——好像就很不满了。
再加上英明大学毕业回来之后,神领老爷就二话不说将英明安排到工厂担任顾问,那就等于是刚出大学校门的黄口孺子压在分家的博史老爷的头顶上了。但是英明并没有因此而有所作为,只知道领薪水四处游荡。不过他当时还不算太过分,没想到等哥哥一死,英明就开始摆起老爷的架子来了。」
式部皱起了眉头,大江也感到困扰似地叹了口气。
「我想他可能认为哥哥康明一死,自己就可以继承本家了吧?之后他就经常在岛上到处与人发生纠纷。我这么说或许有点过分,但是英明是一个很让人讨厌的人,只是说起来也不至于惹人厌到会让人想教训他的地步,因为他是个才刚从大学毕业的毛头小子,想端起老爷的架子还言之过早。以他那种样子,如果真的成了老爷,或许总有一天会招惹他人的怨恨,但是目前为止与其说惹人怨恨,还不如说是成了大家的笑柄。
不过,我们还笑得出来也是因为他对我们并没有实质上的伤害。再怎么说,英明都只是少爷,真正的老爷毕竟还是明宽老爷啊。不过分家老爷那边就不一样了,因为英明的地位等于是踩在博史先生的头顶上。听说他明明对现场的事一无所知,却又老爱指使东指使西的,还不留情面地责骂博史先生。有一次光纪实在看不下去,火冒三丈之余差点就一拳揍了过去,再加上……这纯粹只是传闻啦,听说他还曾经挑逗过妹妹小泉呢!」
「英明吗?」
「嗯,小泉现在读高中三年级,在本土的学校念书。听说英明一再扬言自己将来是本家的老爷,于是对她死缠烂打的,这看在博史先生和光纪眼中当然不觉得好玩。而明宽老爷也不知道了不了解此事,对这种事情却不加以干涉。」
「那……他们之间的心结不就很深了吗?」
「我是这么认为,所以现在老爷大概也很难开口要求光纪或小泉去当他的养子或养女吧!再说,博史先生应该也不可能会答应的。至于杜荣先生那边虽然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严重的磨擦,但是明生才三岁,奈奈也才两岁。杜荣先生那边孩子生得晚,他卸下守护者的任务是在四十岁之后,然后才结婚的,孩子还这么小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人家不都说老来得子会更加宠爱吗?杜荣先生就是一个溺爱孩子的人,我不认为他会忍心放手。」
神领安良说过,英明的死让明宽大为光火,那么说神领明宽被逼到墙角似乎也不为过。
「……分家的博史先生在英明死亡那天人在哪里?」
大江露出苦笑。
「附近的人也都针对这件事议论纷纷,不过不会是博史先生的。当天从傍晚开始,渔业协会在我们这里有聚会,他也参加了。」
「在这里吗?」
「嗯,因为我们也提供这种宴会活动的服务,在最上层的大房间内举行。明宽老爷也来了。众会结束时已经是深夜,渡轮早就停驶了。」
「那,儿子光纪呢?」
「他是没来,听说他在家里跟母亲里子女士和小泉在一起。发生英明的事件之后大家都在问当天有谁没有回到岛上来,结果大家都说自己在家里,虽然除了家人之外没有人可以为自己作证。」
「所有的人一到晚上都一定会回到岛上来吗?万一在本土喝太多回不来的时候——。」
「是会有啊!」大江苦笑道:「这是常有的事,所以大家都在岛上反而显得奇怪。唉,在发生事件之后,看到神领老爷那副暴怒的样子,我想应该有不少人赶紧和家人及附近的邻居取得一致的口径吧!」
2
离开大江庄之后,式部直接回头往下岛的方向走去。黄昏时刻,斜坡上清晰可见的安良家的草庵里点着昏黄的灯光。式部一边拨开丛生的杂草,爬上窄小的的山道,一边思索着神领家的种种内幕。
神领明宽被逼得走投无路,没有继承人。是神领博史还是神领杜荣?只能从其中一家的孩子当中收养一个养子来继承,博史和杜荣都可以拿孩子做为后盾跟明宽谈判。博史和杜荣本身都不能当户长,但是他们以孩子为要挟,要求明宽对继承权的瑕疵睁只眼闭只眼而让出实权一事,不是全然不可能的。
——这是有可能发生的状况。神领英明已死,而且英明是被杀的。
就算他们本身不能当上户长,把孩子奉献出去的父亲自然就给了神领本家一个大人情,尤其是分家的博史和本家之间有着很深的疙瘩,对英明本身当然也有怨恨吧?但是由于英明的死,分家就得到了向本家报复的机会。
式部一边想着,一边出声寒暄着走进草庵。只见神领安良正抱着酒瓶,拿晒乾的东西当下酒菜。
「干嘛?还有什么事吗?」
安良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式部,式部单刀直入地问道:
「博史先生和杜荣先生谁家的孩子会进本家?」
安良瞬间一阵愕然,随即立刻苦笑笑道:
「原来是这个问题啊!你的意思是说,越接近继承人的父亲立场的人,越可能杀了英明?」
「哪一方比较接近,不是内部私下决定的吗?」
「这个嘛……」安良笑了:「今后大概会衍生出家族之间的重重内幕吧?这可得要付入场费才看得到啊!」
式部默不作声,将在半路上买来的袋子递了过去,里面放了一瓶酒和一条香烟。良一看笑逐颜开,伸出手来。
「啊?这可是好酒哪!看来你是豁出去了。」
安良一边说着一边将杯子里的酒喝光,打开了新酒瓶的瓶封。
「……不是博史也不是杜荣,轮不到他们。博史的老婆是外来者,而杜荣当过守护者。」
「可是——」
式部话还没说完,安良便打断了他:
「俺是说明宽出了丑闻啦——那个叫麻理的。」
出乎意料之外的名字被提及,让式部愣得商直眨眼。
「永崎麻理——」
永崎家的女儿弘子大着肚子在岛外生下的孩子。不是没人知道麻理的父亲是谁吗?
「那么,麻理的父亲是——」
没错,弘子的确是在神领家工作期间怀了麻理的。
「就是这么回事。他承认他就是父亲,他要收麻理为养女,帮她找夫婿,所以跟博史和杜荣都无关。」
「博史先生和杜荣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知道,因为英明死后如何处理家业,自然就成了众人讨论的事情。此事是在盂兰盆节集会时提出来的,之前明宽似乎就有腹案,所以有人就推测他大概在哪里有私生子吧!神领家的儿子代代都跟女人扯不清。因为这个家族以血缘关係为第一考虑,对他们那些人而言,再也没有任何事情比留下自己的血脉更重要的了。
事实上像这次这种事也是有的,的确也是为了整个家族吧!因为时代不同了,明宽也不能再像上一代的人那样光明正大地妻妾成群。他好像没有认养麻理,虽然没有以亲子相称,不过好像一直透过中间人送养育费,而事情就这么被端上檯面了。」
「知情的人是?」
「只有内部几个人,因为事情还不到公开的地步。族人都说既然在外面有孩子,就让他继承家业吧,但是倒没有人提到是什么地方的什么人,大概是因为不想让本土的人有插嘴的机会,所以连我也被要求要保密。知情的大概不只我跟博史,应该还有杜荣以及三家的家人和明宽家的佣人高藤父子——我想应该是这样吧!」
式部将此事写进笔记本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