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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的校室里,亮着灯,青白色的光线微弱地泄出门外,四周静得教人发慌。那四楝五层楼的校室,彷佛在夜幕中假寐一般,静悄悄地站在那里。
便门和树丛旁边的路灯,散发出一圏淡淡的光晕。路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京介跳过校门旁边的便门低铁栅,绕过校室大楼,走到校园。校园旁边有几个网球场,在月光下浮现出白色的轮廓。
京介蹑手蹑脚地走着,他一定要避免被对方包围。要是对方自背后伦袭,他就无法防备了。
走到网球场前面,京介看了看手錶。……十二点三分。
京介再度在脑中反刍着逃走的路线。
躲过最初的一击以后,除了拚命跑步横过校园,再跳过进来时的便门织栅逃走以外,别无他法。下定决心以后,他就缓步前进。
道场里面一片漆黑。杂草缠住他的脚,每走一步便发出『沙沙』的声音。
突然,他发觉黑夜中有人正凝神注视他。有三个男人站在不远处,京介吓了一跳,立刻停下来。
他们好像穿着学生服,那身影只有黑色的轮廓,无法分辨。
京介站定在一个左边是道场的墙壁,背后是棒树树榦的地方。站在这里,至少可以防止敌人自那两面攻击。
『我是大林京介!』
他大声地说。不过……他的声音彷佛被黑暗吞没而消失了。
那三个男人默默地站在那里。当他们察觉京介不再往前走后,便一步步地向京介逼近,沙沙的脚步声,好像野兽把草丛拨开的声音。
京介胸中的悸动愈来愈激烈了。男人们一字排开,以同样的步调向他逼近。当他们走到距离四公尺左右的地方时,京介突然大叫一声:
『等一下!就到那里为止!别再靠过来!』
京介的右手好像拿着小刀似地斜斜地向前伸,摆出架势。
再靠过来的话,就很危险了。
男人们停下脚步,飞快地跳向左右两边。
男人们的脸黑黝黝的。瞬间,京介大吃一惊,不过,他马上就知道他们是用黑色的丝袜套在头上,蒙住脸。如此一来,京介就看不出他们是谁了。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都带着木剑。
『谁?是青木吗?』
京介降低身体的重心,採取向后方扑的姿势。
『……你认为是谁都无所谓!』
中间的男子发出低沈而呻吟般的奇妙声音。他的嘴里好像塞了什么东西,好像怕身分暴露,事先做了周全的準备。
『你们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大林京介,你,是两国分局的大林宏佑的侄子吧!』
『……啊!』
『你不用隐瞒了!我们已经调查过你的来历了!』
『那又怎么样呢?』
京介拚命想看清三个男人的脸,不过,黑夜里只能概略地辨识浑身漆黑的身体轮廓。
『你以后别再到剑道社!我们不想被局外人调查!』
『……』
『这件命案交给警方办就行了!不需要你出头!』
『这么说,我可以把你们三个当仿和命案有关的人啰!』
『我们和那件事毫无关係!』
『那么,你们有什么好怕的呢?这件事与剑道社的传统或名春等无关,而是一件杀人事件。石川洋被杀害了!』
『不错。但是,这仍然不是局外人出风头的时候!』
『要是我不答应呢?』
『我们就要制裁你!』
说话的同时,三人一齐向前迈出一步。京介后退1步,背碰到榉树的树榦。
『再警告你一次!从明天起不準踏入武南大学!』
『……我拒绝!』
唰地一声,二个人都抡起手中的木剑。
——左边的男人採取中段的架势;右边的人摆出右上段姿势;而中间那个虽摆出中段的架势,剑尖却稍微向下。京介彷佛要把他们三人的架势烙印在眼底似地瞠目而视。
『你们认为杀一个人和杀两个人都一样吗?』
『我们已经说过我们和命案毫无关係!』
男人们开始一步一步地逼近京介,他们好像愈来愈认真了。
『你们三个人,是「风」吗?』
突然,京介脱口而出。那只是一种毫无根据的推测。但是,对方却有了明显的反应。中间那个摆出中段架势的男人的剑尖微微地动了一下,那是他将内心的动摇表现在剑尖上的表示。那个男人斗志高昂,他的剑尖更低,準备随时向京介发动攻势。
那个架势好眼熟——是石川守!
瞬间,石川守的身体在黑暗中浮现,旁边的两人则各自向左右跳开。
京介一边向榉树榦旁边闪开,一边弯下身子。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木剑咻地从空气中击过的声音,随即哐地一声打到树榦。下一瞬间,京介往背后一个转身,就开始狂奔。接着,一声哀嗫般的吆喝声蓦地响起,绕到左侧的男人的木剑飞快地掠过京介肩头。
京介拚命地向前跑。背后传来追兵拨开草丛的声音,以及男人们如野兽般的怒吼声。
好近啊!要是回过头去,就会被逮到!
京介拚命地向前跑!
跑过网球场、穿越校园,再胞到便门的铁栅时,京介用腹部顶住铁栅翻了过去。当他双足落地的那一瞬间,追上来的男人当中的一个人,突然把木剑从铁栅之间刺出来。剑尖刺中京介的侧腹,他顿觉一阵刺痛。
但是,那三个气喘吁吁的男人,却只是隔着铁栅站在那里。他们似乎不想跨过铁栅再追赶京介。
京介大约跑了一百公尺才回头看。在模糊的路灯光影中,有三个全身漆黑的怪异的身影。然后,他们又趁京介回头的时候,犹如融入黑暗中似地消失无蹤。
京介在车站前招来一辆计程车,当他坐进车中时,才发觉帽子不知掉到那里去了。一种混合着紧张
与安心的奇妙的兴奋涌上心头,他不禁以颤抖的嘴唇发出一阵傻笑。
『先生,你好像很开心嘛!』
年老的司机似乎以为他是醉汉。
『……啊!我太高兴了!我刚才被三个人围攻吔!终于摆脱他们了……』
『嗄,一个人对付三个人,真了不起!你们年轻人才有这种酒量,要是换成我嘛,一个人都嫌太多呢……』
京介被司机的误会逗得笑出声来。他一边笑,脑海里一边浮现在黑暗中摆出中段架势的男子的轮廓,好笑的感觉霎时消失殆尽。
那的确是石川守的架势。而且,他对于『风』字也有异常的反应。果然有可疑之处,很可能在某些方面和阳子所留下的『风』字有关联。只要继续追查这件命案,阳子自杀的原因一定也能查个水落石京介也在心中描绘站在石川守左右两边的男子的架势。右边那个两手持剑高举过头,笔直地站着。
他的动作虽大,却不是充满实战气魄的架势。也许他并不想真的动手。
京介心里对那种架势,并无特别的印象。
另外,左侧的男人所摆出的中段架势,无论右手或右肩,都比标準的姿势稍微向前倾。通常,右边的腕力特彆强的人,在摆出中段架势时,多半会出现这种特徵。他总觉得那种架势和青木很像,却又没有十足的把握。
2
『什么?!真的是石川吗?』
京介一五一十地把昨夜发生的事告诉中原。中原听完后,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从那个架势看来,一定是石川!』
『太可恶了!他们那么做,简直就像太保、流氓!居然用木剑偷袭!』
中原的脸色十分苍白,他那浅黑色的皮虏显得更黝黑了。
『今后该怎么做呢?我很想调查石川守,我认为他一定和这件命案有关。』
京介并未提起『风』的事。当初他来找中原商量时,只说是为了石川洋的命案。事到如今,他更没有理由提出阳子的事。
『……那么,石川是否知道你已经认出他了?』
『不,他蒙着脸,而且连声音都改变。他大概以为身分不会暴露吧!』
『你先不要和石川直接接触。……毕竟,你尚未掌握到他与命案有关的确实证据。而且,如果事情闹大了,社团就会变得一团混乱。不要打草惊蛇,先暗中进行调查,等掌握了确实的证据,再採取行动。尤其是和警方的联络,也要稍微等一下!万一弄巧成拙,我的立场就站不住了!』
石川守在武南大学剑道社里,是仅次于中原的实力派。倘若警方根据京介的报告,而把搜查的目标转向武南大学的剑道社,那么,队员当然会认为石川守也有嫌疑,而造成混乱。万一事后证明石川守和命案无关,那么中原岂不是失去立场了!中原之所以如此慎重其事,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
『我明白了!我再观察一下他的举动。一且得到确切的证据,我也要告诉伯父。』
『就这么决定吧!我也在暗中注意他……』
京介打算在和石川接触以前,先向青木探探口风。当然,昨夜的袭击事件青木应该也有份。青木比石川更容易被吓暁,而透露口风就算徒劳无功,对于中原的影响应该也不大吧!
翌日下午的练习于五点结束,京介打算到青木位于三鹰的住处调查,^便抢先一步搭上中央线的电车。在车站前的派出所,他把青木的住址与『美园庄』的公寓告诉警察,对方就教他怎么走。
从车站走了大约十五分钟,由大马路转入窄巷,就看见一栋四层楼的老公寓。
青木应该尚未到家。练习结束后,京介看见他和两名大四学生走进一家咖徘厅。
太平梯旁边,有一株枝叶茂密的八角金盘树,那是阳光照不到的阴凉处。京介藏身在树荫下。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他远远望见一个穿着制服的男生走进巷道。……是青木!幸好他是一个人,他慢慢地向这边踱过来。
『青木!』
突然,京介跳到青木面前,挡住去路。
『……』
青木吓得停下来,浮现惊讶的表情,不过,当他发现挡路的人是京介后,随即露出憎恶的表情。
『大林!你在搞什么鬼!』
『我有些话想当面问你,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对这种人最好兇悍一点,京介浑然忘却自己身为武南大学剑道社学弟的立场。
『大林!别太嚣张!你用什么态度对学长说话?!你以为我会理你吗?』
青木想用肩膀推开挡在前面的京介,然后继续往前走。京介一时情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那么,我就要去麻烦警察啰!』
青木一惊之下,就停下脚步。
『你把我叫到道场后面,再乘机偷袭我!我打算向两国分局告你伤害!』
『混蛋!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的侧腹被木剑刺了一下。反正,我已经拿到医生的诊断书了。而且,我想你也知道我的伯父在两国分局。……你既不是未成年,又用木剑砍伤人,也许不是只有资料送检就没事了哦!』
那都是谎言。其实他侧腹受到的,只是轻微的碰伤,稍微有点红肿。不过,这番话却收到了效果。
青木的脸像抽筋似地扭曲,而且愈来愈苍白。
『你以为我是空着手去那里的吗?最近,警方的科学办案能力有惊人的进步!只要使用红外线照相机,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拍得很清楚!』
其实他并未携带照相机,不过为了逼问青木,才顺口撒谎。
『红外线照相机!那也照不出我的险吧!』
青木脸上现出嘲讽的笑容。
『很可惜并没有照到脸。因为你当时用黑色丝袜蒙住脸,而且你用假声,所以也无法从声音辨认出来!』
『那么,你又如何断定那个人就是我"』
他甩掉京介的手,厚着脸皮说。
『……你们当时手持木剑,你所摆出的架势与体态,清清楚楚地映在照相机上。只要是曾经和你交过手的人,马上就知道你是谁。我说得没错吧,.如果换做我蒙着脸,拿起木剑和你面对面的话,你大概也认得出我吧!』
突然,青木的双肩稍微向下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京介想,只要再使一点劲就够了。
『我并不是说你是这件命案的兇手!我现在只是有话想问你。假如你能协助我,我就把昨夜的事全部忘掉!』
青木抬起脸,『呸』地一声对着马路吐了一口痰。
『……我知道了!那么,你想问什么?』
『首先是偷袭我的原因?』
『我们只是想给你一个忠告,劝你别在这里搅局!』
『胡说!如果只是为了社团的面子,你们不会用木剑!因为,只要一不小心,就会闹出人命!』
『……嗯,这个嘛,只是有点危险。』
『危险?你是指什么?』
『这个我不能说,而且,那个和这件命案毫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