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喂!等一下!』
森本刑警在京体大学附属高中的门前,叫住了两位正要走出校门的剑道社员。
大概是练习结束,学长吩咐他们去买东西,光着头的学生一脸困惑地说:『我们有急事!』说着就转身想往门口走去。
『有一点事情想问你们,请和我一起到两国分局一趟吧!』
『警、警察!』
两个人的脸色大变,相视之后,莫可奈何的点点头。
『听说岸本很擅长利用攻护胸的剑招?』
『是——』
『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两个人都露出讶异的神情,好像无法了解森本问这句话的意图。
『他长得够高,而且弹性也不错,为什么执着于攻打护胸呢?如果是从正面来的攻击,以正统的剑法就足以应付了,到底为什么呢?』
『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从高中时代开始,就一直以攻打护胸闻名。』
身材高瘦的那个,低头俯视着他的同伴说。
『难道一点原因也没有吗?』
『我也擅长攻打护胸,并没有特殊理由,只是一开始就这么练习了。岸本或许也是如此吧。』
比较矮的那个学生说。
森本本来想说那是你不够高的缘故,但是话说到嘴边又呑了回去,现在不是耍嘴皮的时候,惹火了这些人对整个案件并无帮助。
森本接着问岸本的故乡在哪里?是否对石川洋抱有敌意?但是,这两个学生却一问三不知。
森本曾经躲在体育馆旁,伦看岸本对着树木练习的情形,并没有发现他对打护胸特别在行。但是,他的动作确实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这两天,森本陆续在京体大学附属高中门口,问了几个剑道社的社员,都问不出什么结果。
七月十四日,森本回到两国分局,向大林课长报告。森本的额头上不停地冒出豆大的汗珠,但是他没有去擦汗,只是性急的想将所有疑点一口气讲完。
『岸本和石川同样是埼玉县人,除了剑道上的敌手之外,或许还有别的关连。——还有,岸本擅长攻打护胸,这一点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嗯——你一个人忙了大半天,有什么收穫呢?』
『一无所获,根本问不出什么。』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课长,有一件事想拜託你。』
森本原本红润的脸,现在更红了,他猛搔着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打算去京都吗?』大林投以试探的口气问。
『如果你许可的话——』森本进前一步说。
『课长,我认为这个案件的重点在杀人的动机,只要掌握确切的动机,就可以发出逮捕令,拜託你了!』
森本整个人趴在大林的桌上,眼中带着熟切的神采。
『——好吧!不过有个条件,让美杉和你一起去。』
这两天,森本陆绩在京体大学附属高中门口,问了几个剑道社的社员,都问不出什么结果。
警察的搜査工作,基本上都是两个人一组,大林对森本老喜欢独自行动,感到有些不满。
『美杉?你是说那个从警视厅派来的年轻家伙吗?』
美杉是个绝对服从上司命令的人,大林派他和森本同行,主要目的是避免森本把这个案件当做个人游戏。
『好吧!那个乖乖牌大槪不会碍事。』
『喂!这是教导晚辈的机会,而且美杉是警视厅派来的人,你不可以太过分。』
『知道了,开个玩笑罢了,又不是去游山玩水——』
『明天一早就搭新干线出发吧,我会先和京都警局连络。』
『我一定会査出一点名堂的。』
森本用力向长官点头之后,就匆匆忙忙离开。
看着森本离去的背影,大林心想:他这回大概会有所收穫吧!确定岸本的动机后,如森本所说的,可以发出逮捕令,一且被逮捕,所有搜査活动都会偏向岸本是犯人的说法。这种结果又和京介的密室说法完全矛盾,所以大林觉得闷闷不乐。
如果这是兇手的目的,那我们岂不是误入兇手设下的陷阱吗?想到这里,大林开始坐立不安。
2
森本被允许到京都出差的第二天早上,他和年轻刑警美杉一起搭上新干线。因为是自由入座的座位,车内非常混乱,但是他们很幸运的找到座位。
车子驶出东京车站,突然发现面前座位上站着一个小女孩,用小指头在关闭的车窗上涂鸦。大概有五、六岁吧!她画腻了之后,小小的额头倚在车窗上,窗外流动的东京街景,映照在她黑色的瞳眸中。
森本想起一年多以前,有一个女大学生在她租的公寓中自杀了。当时他任职于目白分局。
从现场的状况,立刻判断是自杀的,但是有一点令人怀疑,就是镜子上有三个风字。
当时曾对自杀的女大学生进行调查,但是始终没有调查出这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义。
有人认为她是被计程车所目击的三个学生强暴后,不堪受辱,才自杀的。但是,当事人已经死了,很难查出自杀的动机。
第二年的四月,森本就被调到两国分局,一年的时光匆匆流逝。
这个小事件已在他的记忆中消失了,但是三个鲜艳的红色大字,却深印在脑海中,鲜明的红色象徵着一颗处女的心。
森本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些字,大概是小女孩在玻璃窗上昼的郁金香,让他有了联想吧!
风——森本忍不住在玻璃窗上写了这个字。
那个女学生想要自杀时,心里到底想什么呢?或许她童年时也曾在车窗上画过郁金香。或许是青春期读过的诗篇,一直深留在脑海中。当她想结束短暂的生命时,很自然会想起这首诗,于是把它写出来。
风——动机,森本写着。岸本的情形也许有些雷同,少年期种下憎恶的种子,随着成长而扩大,最后终于演变成杀意。——从幼年到少年期,和杀人有密不可分的关係。虽然事隔已远,调查不易,但是森本满腔的热血却沸腾着。
十二点前车抵达京都车站。因为在吃饭时间出现,可能会让人讨厌,所以他们打算先吃饭。两个人都不太饿,只在车站前的麵店随便吃一碗面。
走出麵店,天空正下着毛毛细雨。两个人站在雨中,招呼计程车。
京都警局搜查一课大约二十个榻榻米大,挤满了办公桌。有的刑警在接电话,有的在翻阅资料,有的则忙着抄抄写写一森本对这种光景早已熟悉,但是,走进房门时,这里的紧张感将旅行的气氛吹得烟消云散。
『坐在最里面靠窗边的,就是课长柳泽警部。』
坐在服务台上,穿制服的年轻警察说。
课长柳泽左手扶着眼镜边,右手翻着厚厚的资料,身材削瘦,一副神经质的模样。
两个人站到他的面前时,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瞇着眼睛,从头到脚打量着森本,一副不友善的模样。
『我是东京两国分局的森本,这位是警视厅的美杉刑警,请多多指教。』
森本这么一说,附近五、六位刑警都放下手边的工作,抬起头来看。
『辛苦了,我是课长柳泽,已经接到你们那边的电话了。』说着,他越过桌子伸手过来,森本也连忙伸手出来和他握着。
『关于两国所发生的这件事——』
森本将事件的概要,以及为了调查岸本的家族关係,以了解杀人的动机之事,作了简单的说明。
『这个案子真奇妙,既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为什么找不到兇手呢?』
柳泽的嘴角浮起讽刺的微笑,好像是在取笑两国分局的办事不力。森本觉得很不舒服,他将眼神移开,外面的雨大概下大了,传来一阵阵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窗户的对面依稀可以看见一栋白色的建筑。
『你打算怎么办呢?』
视线拉回来时,柳泽脸上讥笑的表情已经不见了。
『首先,我想了解一下岸本的家族——』
森本取出夹在记事簿内写着岸本的住址的纸片,向柳泽展示。
『小仓街吗?那是往二条车站的方向,这一带熊谷最清楚,让他带你们去吧!』
柳泽把熊谷叫了过来。那是一个留着络腮鬍的大个子男人,他一边搓着鬍子,一边说:『走吧!』
声音却是出奇的温柔,和他的身材不太搭配。
岸本的家是一间名为『武甲』的小料理店,庭院内满是松树和石灯笼,看起来不像料理店,反而像是间幽静的住宅。
熊谷笑着说:『这间料理店开在住宅区里,的确很奇怪。』
还没有开始营业,所以门帘还未垂下来,不过店门已经开着了。走进店内,比想像中宽敞,有柜檯,六张大桌子,里面还有纸门隔间的小房间,他们四下打量了一会儿,没看到半个人影。
熊谷向里面大叫一声,立刻听到一阵匆忙的木屐声,一位理着平头,五十来岁的男人,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出来。
『岸本住这里吗?』熊谷问着,语气极轻鬆,就像在问路似的。
『是的——』这个男人一边不停的擦着手,一边以怀疑的眼神看着其他两个人。大概正在做开店前的準备工作,手湿湿的觉得很讨厌。
『我们想来调查岸本信也的事。』
熊谷出示警察证。
对方露出困惑的表情,转身向里面大叫:『喂!老闆娘——I』一边叫着,一边跑了进去。
等了一两分钟之后,传出一阵比刚才稍微轻一点的木屐声,一位穿着围裙的女人慌忙地跑出来。虽然不是很年轻,但是白皙的皮肤和高挺的鼻子,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森本想起曾在体育馆旁看过正在练剑的岸本,脸的轮廓和高挺的鼻樑,都和眼前这位女士非常神似,这个女人一定是岸本的母亲。
『是警察先生吗——?』
女人脸色苍白,大概是太紧张了,抓着围裙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
『是岸本信也的母亲吗?』森本问。
『是的,我叫藤子。』
『有一点事要向妳请教。』
『两国所发生的那件事,信也有嫌疑吗?』
她背着格子窗站立,脸上有一抹阴影,没有搽口红的嘴唇现出暗紫色,微开的唇角不停地额抖。
身为母亲的她,一定做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吧!想必她这些天来一定备受不安和担心煎熬吧,如今事到临头了,因为不安而慌张失色也是在所难免的。
『状况如此,没有办法不怀疑他。』
森本露出强硬的态度。
『不会是他的。』她带着哀求的眼神。
『如果信也不是兇手的话,也得找出真正的兇手,现在的情形对他很不利是事实。I称是他母亲,当然会担心,但是,为了要救他,妳应该多多协助我们,让真栢早日大白,他也可以儘快洗脱嫌疑。』
森本示意要她在身旁坐下后,就开始问话。
『岸本信也的父亲呢?』
『——死了!』她低着头,小声地说。
在户籍登记上,岸本信也的父亲是空栏,但是森本先假装一无所知地继续问着。
『去世了吗?什么时候呢?』
『信也还很小的时候,病死的——』
『然后你们母子俩就一直住在一起?』
『是的。』
『是吗?听说岸本出生于埼玉县,什么时候搬到京都来的呢?』
『在他进高中的时侯——』
她还是低着头,好像不敢抬头面对森本似的。
『这里有亲戚吗?』
『没有,是信也希望搬到这里来的。』
『为什么?』
『他希望将来朝剑道发展,京都有很多有名的道场,所以他想到这里来念髙中。I正好听说这里有间店要顶让,所以——』
她总算抬起头来了,大概是讲了一些话之后,情绪稳定些了,但是指尖的颤抖仍然没有停止。
『他在哪一家道场练习呢?』
『练心馆。』
森本看着身旁的熊谷,只见他正用力的点着头。
『妳认识另一位选手石川吗?』
『不,不认识,信也很少和我谈起剑道的事。』
她说着,有点儿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