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顶天花板拥有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即使是荒腔走板的歌声,也能愈唱愈响亮,唱成一样高雅的神剧。
那里是宛如教会圆形屋顶一样的圆形房间,只是不确定天花板是否呈现圆形。抬头可以看见漆黑吞噬了墙壁,眼睛习惯后,也许还可以在漆黑中望见一小点白光。
这里是洞穴底部。
就算是弱小的兔子,只要肯付出时间,或许也可以挖出差不多的洞穴,只是需要积年累月才能挖成。
洞底响起哼歌声。
一只猫坐在沙发上,跷着脚,悠哉地哼上一曲。他正哼着童谣,一首名为『黄金午后』的优美歌曲——
锵!
有人将剑拔出剑鞘,锐利的声音斩断如梦般的歌曲,洞穴里寒光闪烁。
柴郡猫停止哼歌,垂着耳朵,一脸苦笑。
「难不成你晚餐想来顿烤猫肉薄片大餐吗?白兔。」
「什么啊,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有『客人』来了。」
「我想我还是别当客人了,免得遭受你的暴力欢迎。」
持剑出现在柴郡猫面前的是只娇小的兔子,他的体型瘦小,年轻,皮肤白皙,不过无论是他的血色瞳孔还是浑身上下部散发出惊人的压迫感。狂气与杀气在这股压迫感中互争高下,他的声音和用字遣词却像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在『奇异国度』,白兔是众人畏惧的对象。
「我讨厌没教养的猫。」
「咦?猫是可以教养的动物吗?」
「你不知道吗?这是奇异国度的常识吧,猫经过调教后,连『家!』的指示都记得住。」
咻。
唰。
白兔手握得意武器,轻巧地划破空气,收剑入鞘。爱好武器的人如果看见这把单刀的剑,应该会发现这把剑就是『单锋剑』,一把来自遥远国度的古老兇器。
「你找错对象讨食物了,你最喜欢的主人呢?」
「唔,她跟男主人……就那个啊,我可不能打扰到床上吧?」
柴郡猫敷衍地耸了耸肩,白兔满脸厌烦地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遗忘狩猎本能的可怜猫咪。我非常仁慈,今天的晚餐就由我招待,如果你不在乎在餐桌上被当成野猫——不在乎处理剩饭的话。」
「谢谢,看来这会是难得的一顿丰盛大餐。」
柴郡猫咧嘴粲然一笑,伸了个懒腰。白兔朝门走了过去,猫对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
「我总觉得浪费,你每天準备的那些佳肴和红酒——反正她也没办法享用。」
听到这话,白兔的心猛然跳了一下,停下脚步,一样没有回头。
他身上散发的杀气与狂气如刀刃般锐利。
「……你来做什么?我知道你不是来讨剩饭的。」
白兔的一字一句,都是一把利刃。
在白兔背后,柴郡猫无声苦笑,好像自己说了什么正中白兔痛处的话。当然,他是明知故犯。
「我见到<爱丽丝>罗。」
白兔的心脏又用力跳动了一下,他使力握紧拳头,充满悔恨与气恼。
柴郡猫自顾自地继续讲了下去:
「这次的爱丽丝也很可爱呢。率直、好骗,简直是洁白无瑕。」
「……他不是爱丽丝,他是自己迷路闯进来的……!」
「咦,这样啊?唔,那他为什么会说出这个名字呢?一个不是爱丽丝的人,居然会冒名自称爱丽丝。」
「别装傻了,柴郡猫!都是因为你帮他取名的吧!」
白兔将手放上剑鞘,语气火爆。他恐怖的怒吼响彻『洞穴』,连空气都因为恐惧而颤抖。
在这气氛中,柴郡猫依然笑脸吟吟。
「我才没那么厉害帮他取名呢.你应该最清楚了,我一点力量也没有,只是只别人饲养的猫,甚至没有名字——怎么突然发火了呢,难不成你是在着急吗?」
白兔在怒吼的同时,或许是一时气愤,微微转过了头,柴郡猫因此可以稍微瞥见他的侧脸。
有什么好着急的呢——听到柴郡猫的问题,白兔咬紧了双唇。
不过,臼兔立刻恢複镇定似的,又将头转回面向前方。
「哼,算了。反正那家伙马上就不在了。你要是那么中意那个假货,现在就可以开始帮他準备坟墓了。」
「……噢,随你高兴,毕竟这里是你创立的国度嘛——我会再来的,白兔。」
「你不是肚子饿了吗?」
「咦?你刚才不就说了吗?我不是来讨剩饭的。我来是为了……我是为了……唔……什么事情来的,我忘啦!」
柴郡猫呵呵大笑,缓步走向与白兔反方向的门。
走不到十步,柴郡猫停了下来,敞开双臂。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今天是来给你一个忠告。白兔,这次的爱丽丝很不一样哦,你最好别看扁他了,不过看扁个一次应该没关係吧。」
哼,白兔冷笑了一声,打开眼前的门。
玛丽安娜。
白兔低吟。
猫动了下耳朵,他敏锐的听觉确实收到了白兔的呢喃。
长长吐了一大口气后,猫也走了。
「準备坟墓啊。」
猫将手放上门把,同样呢喃说着。
「即使他没有……可以刻在坟墓上的名字……?」
◆◇◆◇◆◇◆
不管是爱丽丝早上醒来,还是中午过后的此刻,帽商都在喝茶,偶尔他也会抽根烟,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喝茶。
爱丽丝閑来无事,他试过泡红茶,拿餐柜里的饼乾出来吃,可是要这么消磨好几个小时还是太勉强了,尤其他泡的红茶还是一样淡而无味,柜子里的饼乾又甜得腻死人。
由于实在閑得发慌,爱丽丝走出客厅,在帽商家里随处閑晃,想看看能不能至少找到一本书。
他这么一晃,发现一扇贴满纸条的门,纸条上写着『私闯者,格杀勿论』、『闯入者死』、『危险勿进』、『严禁入内』。
他不顾门上不厌其烦地吓阻别人进入的警告,还是打开了门。
「呼啊!」
门后冲出了帽子、帽子、帽子,排山倒海而来的帽子和刺鼻的水银味。堆积如山的帽子没两下就压垮了爱丽丝,客厅旋即飞来怒斥声。
「喂!」
爱丽丝从帽子山中探出头,用力喘了口气。映入眼帘的是不能开的房间内部,帽子、帽子、帽子……还有面向马路的大扇玻璃门和展示窗。
这个房间原本是『帽商的店』,看来当初并非平白无故走后门进屋。这间店看起来歇业了很长一段时间,工作桌、收银机和帽子都蒙上了一层灰。
咚咚咚,愤怒的跨步声逼近。
爱丽丝正要回头,就被狠狠打了下头。
「好痛!干么啦!」
「你连字都看不懂啊!这上面不是清楚明白写着『不準进入』吗?」
「我没进去啊,我只是开门而已。」
「小鬼的嘴就是这么硬。」
帽商发着牢骚,把帽子一顶顶丢回店内。帽子上虽然有灰尘,但每一顶都是新品,他处理的方式实在称不上重视。
「你根本不打算卖东西嘛。」
爱丽丝愕然说着,帽商满不在乎地应了声:「现在是关店时间啊。」
帽商的怀錶总是指向六点,那是下午茶时间,觐见红心女王的时间,同时也是关店时间。
如此荒谬的时间观,真要批评的话简直没完没了。
「你老坐在那里,教我怎么整理。」
「什么?」
爱丽丝正打算回嘴,帽商像是忍无可忍,粗鲁地一把把他推了出去。爱丽丝无计可施,只好默默爬出帽子山,同时不忘留意别踩到商品。
「现在是怎样?我们不用赶快出门去杀了白兔吗?」
「你竟然抛下工作在家喝茶,不怕遭到女王陛下惩罚吗?帽商先生。」
「……杀白兔前还有事要做。」
爱丽丝只是想讥讽个两句,竟意外得到帽商的回应。他瞪大了眼,盯着帽商。
「选有要做的事?什么事?」
「找<睡鼠>。」
「老鼠……?」
帽商暂停整理,手里抚摸白色羊毡帽,懒洋洋地说着。
「白兔整天躲在『洞穴』里,我们不知道他的藏身之处,所以需要<睡鼠>具备的能力。
睡鼠是奇异国度里唯一的情报贩子——游戏规则就是这样。」
「……喂,有老鼠,有兔子,还有什么……猫吗?这国度未免太梦幻了吧。」
爱丽丝叹气说着,帽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别提到猫。」
「为什么——」
为什么你那么讨厌那家伙?
爱丽丝在惊讶之余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
「别问问题。」
帽商当场堵死了他的嘴。
——烦死了………
怒火差点爆发的爱丽丝一压下怒意,生鏽的声音随即从无人的客厅传来。那是壁锺正在一
知目前时间是两点整的声音。
红心女王确实没要求『儘快』,但是爱丽丝恨不得能早点搞定这跟他水火不容的男人。他希望儘可能迅速、即时,立刻找到睡鼠,杀了白兔。
然后,他想要一个自己的归属。
「……所以呢?我们什么时候要去找睡鼠?」
「等我收好这堆帽子,享用完六点的红茶之后。都是你害我的工作增加,谢啦。」
爱丽丝气归气,也不得不噤口。他的确打开了禁止进入的房间,让走廊淹成了一片帽海
但是当他弯下腰想帮忙时,「你别碰——快滚去别的地方。」帽商看也不看爱丽丝一眼,语气冷淡地赶走了他。
帽商整理的方式看似随便,偶尔也会见到他停下手边动作,轻抚帽子,温柔拭去帽子上的灰尘,令爱丽丝不禁猜想,帽商对其中几顶帽子的感情或许特别深厚。
爱丽丝将视线挪向,準备中b的店内。在那里,气味、灰尘或时间全宛如冻结般凝固。难道……这里就是帽商的『归属』,爱丽丝心想。帽商在这里製造、贩卖帽子,关店后喝茶,觐见女王,这就是帽商在这国家过昀日常生活。帽商的地位。帽商的归属。
——杀了……白兔。如果这么做,可以得到我的『归属』……
乖乖走回客厅的爱丽丝突然觉得口袋异常沉重。
「杀了……白兔。」
他将手放进口袋,战战兢兢地摸了下里面的东西,想起红心女王的话。
『这件事只能拜託你,只有爱丽丝才能杀死白兔。』
『这是命令,爱丽丝。杀了白兔。』
『要我接受命令的条件是,你必须在我杀了白兔后……确保我的安全,以及提供我可以在国度内自由生活的地位。』
爱丽丝自己说过的话也一同掠过脑海。
他拿起口袋里的左轮手枪,悄悄离开了帽商的家。
爱丽丝先专心观察周围环境,才敢走上路。由于<未练>之前曾偷偷潜入帽商家的玄关,根本没办法放心出门散步。话虽这么说,她们好像不会整天纠缠在爱丽丝身边,至少现在未练的身影没有出现,而且不只未练,连个路人也不见蹤影。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