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后发现已经入夜了。这样的事情,算了,偶尔也是有的。
在附近的小酒馆「超便宜」——距离住所很近的小店中,与邻居喝酒喝到酩酊大醉。结账的时候差了三十日元,趁着酒气逞强要帮忙刷盘子抵债。但结果酒气上头无法控制身体的自己如陶艺家一样稀里哗啦地把盘子打破。就这样被大厨连打带骂地赶出店来,还被警察警告不要再让他们见到自己。事后醒来发现自己依偎在电线杆旁,时间早已是翌日傍晚。唉,这样的日子差不多两个月就会有一次。
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了樱花树下,这样的日子一年也会有那么一次。
只有自己一个男人独自赏樱必然相当寒酸。比起赏樱或许喝酒的话会舒畅些。于是赏樱时不去考虑赏樱的原本目的,如此自得其乐是我的秘诀。
醒来后,为了不让自己腐化为樱树的肥料,我拍了拍身上的夜露跟灰尘朝家归去。
所以说,自己多少对解决异常事态以及睡醒后的发獃等等颇有自信。
……但是……
早上起来发现自己在市政厅里,这样的状况还是在我能想像理解的範围外的。
四周有着牙粉般的颜色,于是联想而出的是牙医所的那种招待处。特别是没有一名客人,因此也感到有些无聊,手中转着笔坐在里面的大妈。杂誌架上放着各类免费的宣传手册。
无论从什么地方看,这里都是市政厅的一个角落啊。
但无论从什么地方看,这样的市政厅并不是我所住的城镇的市政厅。
当然我没有夜袭市政厅这种恶趣味。而且大概市政厅这个时候也不会开门。我不假思索地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头。
「嗯?」
喝得那样酩酊大醉的我,发觉今天自己完全没有宿醉。
是已经锻鍊出可以完全胜得过酒精的身体来了吗?嗯,一时间感慨万千。祈祷着自己不是要变成饮酒如水的人。
看遍全身,为的是确认自己现在的状态到底如何。穿的还是昨天穿的那套衣服,身体随意地坐在皮革沙发上。那种与平常不大一样的坐姿,伸开脚有点像富豪样的感觉。
「什么?」
这是才发现自己竟然没穿着鞋,而且右脚是袜子脱到一半的状态,左脚则是光着的。这样的自己是昨天睡觉时的样子……但是睡觉时没有裹在被子里的脚,现在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这里是梦境吗?不,不是的。
「总之……」
真是个喜欢自言自语的青年。伸展下身体,对着空气挥动下手臂,于是冷静之后该想想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早上十点半左右,在简陋公寓的一间房间内起床。但其后懒在被窝里,抛开睡意就整整用掉了差不多三十分钟。十一点的时候,开始踏上了寻找食物的旅程。在冰箱里发现了豆腐
,故意不去看保质期限而一口吞下。后来后悔应该浇上酱油再吃,但又接着叹息这屋子里原本就没有酱油。有点像从海牛进化到人猿的感觉,站起身开始洗漱。顺便也把衣服洗了
下。夏天的话,放在那里自然就会干的,这样事先预计好结果之后,做起事来会多少有些动力。然后本该是从电视上学习这个大千世界的时间,不过我的日常里打一开始就不存在
电视。不得已,只得离开屋子朝大学走去。
人类,会被「现实」的重量压垮的。这是我不知道从什么书上学到的,也许是漫画吧。
上午的部分已经回忆完了。发现那是品尝得不能再平常的每一天的展开。于是开始回忆下午吧。
午后十二点过些,在离家最近的地铁里买了二百六十元的车票通过了入口。本来四月份开始的时候可以订月票的,但那时候余钱不多,现在只好含泪了……这可绝对不是因为我閑
着地铁最多一周就坐一次,为了省钱而计算出的结果。在目的地的车站出来后,慢步走在上坡路上,最终到达了与墓地相邻的小山丘上的大学。在共通讲义楼的102室里面听的课程。防止漏掉内容而细心做着笔记,但却起到了相反的效果,越发想睡觉。本想着扎扎自己以驱除睡意,但实际上连实现这想法的时间都没有,我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坐在教室最
前面的座位上还能睡着的我,有着何等大的胸怀,既然不会有人夸奖我,那就自我讚美好了。
醒来后,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指针显示的是下午六点。
整个下午也没有什么问题。稍微闭上眼睛,开始回想接下来的事情。嗯,接下来便是成人时间了。
下午七点,与大学同学以及住的地方所交好的朋友一起来到了小酒馆,是之前提到的那个叫作「超便宜」的酒馆。即使被店长瞪着,我还是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一伙人中没有妹子
,所以我们就大肆畅谈工口话题。一起叹气着想买工口书却没有钱。越好着休假的时候一起去河边或是森林里,去寻找那些失落的工口书。就这样一直喝到晚上十一点左右,便各
自回了家。我一边脱着鞋,一边睡着了。
……那之后的记忆就直接联繫到现在了。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嘛。」
到底又跟这里有什么关係呢?
而且搞什么啊,在接待处的人各个面目狰狞有如杀人犯诱拐犯一般。若轻声去询问,请给我盖章吧,这样之类的话,一定会被反过来抓去盖上那些不明来历的危险文件的。接待小
姐这种生物,难道不是存在于都市的市政厅里面的吗?
话说回来,这里到底是不是市政厅?谁快来告诉我啊……啊,主动去问人,这样会好吗?又不是没有人在,比起我自己一个人在这胡思乱想,还是藉助他人的力量吧。
于是我站了起来,但又一口气扑倒在地上。能在硬板床上嬉耍游戏的我,竟然会被桌子刮到而大字状扑倒在地……「奇怪啦」。
到底怎么了?总觉得好奇怪,好强烈的违和感。
倒不如说,现在就连手指都感觉无力。没有预想到自己现在根本使不上力气。
想从这地面爬起来,但地面上的脚看起来彷彿是别人的一样。想着用手去支撑地面,然后慢慢地曲起腿再站起来。
可想要行走这一想法根本传达不到脚部……是梦!这一切恐怕是梦。
只有意识很清晰,因而感到格外恐惧。
用手去抓脸,但根本就没有醒过来。也不痛,是因为根本不会痛吧。
算了,总之能动就动吧。
「那个,打扰一下您。」
「是,有什么事吗?」
我选择的闻讯对象,是个像在那种欺诈公司底下为了指标而愁容满面,就像鬼太郎里的上班族一样的家伙。比起他边上那难于相处的大汉来说,我觉得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非常抱歉,我可能睡得有点迷糊,但想请问您一下。」
「好的。」
「这里是哪?」
「死政厅。」
「啊,果然是这样啊。」(编者注:市政厅与死政厅的日语发音相同)
我的眼力果然不是白给的啊。
「然后,那个……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完全记不清了。梦中的产物而已。既然是产物,为什么不是美女呢?我想要的不是那种自称美女的家伙。
「追捕负责人马上就会来,请稍等一会儿。」
冷不防冒出一句话。什么啊,你那爱搭不理的样子。
「是,是的?辛苦了。」
负责人?脑袋里冒出了这样的疑问,但由于肚子有些饿所以又回到了沙发上。
再次回到沙发上,发现整个人就像陷入沙发当中一样,完全没有坐在上面的感觉。现在的我觉得可以一路蹲着马步,乘JR从岐阜(老家)坐到名古屋(现在住地)去。
「话说回来……」
手扶着下巴的我仰望天花板的灯光。
说实话我已经无法把握现在这个梦境了。
最让人不快的是,为什么出场的竟然全是男人。不是有一个大妈在的吗?这样自虐的否定怎么样都好啦。我希望看到的是年轻女性啊。真是的,这么接近现实的梦,我都无法不去
否定它的真实性了……但是,这若不是梦境的话,那事情就更糟了。
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这并不是玩笑啊。
而且不就如文字那样,很致命啊。
也罢,先不管这些,现在到底几点了?即使是在梦中,也不忘记关注时间,这是日本学生的悲剧吗?
「……嗯?」
放眼望了一下这里,发现竟然没有钟錶。顺便说一句,这里也没有可以让阳光射进来的窗户。如果现在要分析我的心理的话,一定是异常忧郁吧。估计忧郁得脸搭讪美女的心情都
没有,若是有美女在的话……
「哇……」
身体无法保持固定的姿态。向天花板伸出手去,想要放鬆全身的力量,但无论我做什么,就连腹部的收缩都感觉不到,整个人就如橡皮人一般。
从天花板中射到房间的阳光,灌入仰着头的我的嘴里直到胃中。顿时感到一阵眼晕与眩目。
眼晕……身体摆正,去确认一下自己的状况。的确有些眼晕,不过这是好事情。
耀眼眩晕,是件好事情。因为无形却存在着机能。这种感觉是由眼到耳的。
话说这里既不冷也不热嘛。
「啊——啊——啊——打不出来啊」不死心的我又在打喷嚏上使出了全力,正巧我现在也非常想打喷嚏。
突然右手边,写着「专用」名称的电梯降了下来。但在那「专用」二字前好像还写着什么字。
原来这样也可以,看清楚之后,竟然写着的是「神」字。呃……这是在搞什么?
这个「神」是指在市政厅的里工作的人吗?根本没有来过市政厅的我是不会知道真相的。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有点悲剧,不知常识。
可还是,那样的话,市政厅也算是相当气派的地方啊。
然后,电梯门打开了。
「哎呀哎呀,让你久等啦。」
一个人在电梯门要打开的同时,发出了上面那句问候。可是他发现发出问候的那个方向根本没有人在,于是急忙修正了方向,对向我这边。
又不是年轻艺人,别连出场方式都事先决定啊。
出来的是位个子高高长相俊秀的男人。虽说高耸挺拔,但说话的声调却十分温和友好。
只不过,他的眼睛犹如爬虫一般,把路上的行人都看成是障碍物,而又丝毫不觉得自己也同样是生物。是那种每个大学里都会有的那么一个特殊的存在。
……于是,这家伙以前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吧……的确,在大学的图书馆见过他的吧。
算了,就一个男人而已,我介绍了那么多久够了吧,反正也没什么观察的价值。
重要的是另一个人。与男人并肩而行,身材格外小巧的女孩子。
特徵很明显,她左右两边都捲起来的栗色的头髮。细瘦的样子以及那估计没拿过比筷子还重的东西的身材。娇小,,差不多十二三岁中学生的样子。眼睛很大,相比较下,嘴巴跟
鼻子看上去特别小巧。整体上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小孩子。她的眉毛圆圆的集中在眉头,其他的地方都很稀少。这样的眉毛该如何称呼呢?对了,就是公家眉。不过,从这孩子的长
相来看,将来一定会长成大美女的,这是一定的。至于其他的地方,都很普通。
问题是,她的打扮。穿的衣服感觉起来像是平安时期或是室町时期的大小姐一般。颜色鲜艳的和服层层包裹在身上,走起路时则要提着后面慢步移动。
这一对到底是什么组合啊。难道下次的大河剧要上演穿越时空来到现代社会的公主这样爽快的SF剧吗?
「就是他吗?」
女孩用手指着我,男人则抬头来确认。
「嗯。」
男人用力点头确认。
「你等待已久的他。」
这样夸张地介绍我。那么,你们久等了的我现在来了。
男人说完笑而不语,女孩也只是站在那里。我霎时想问,这到底要搞什么,这像梦境一般的展开……
啊,是梦啊。
女孩慢慢蹭到了我面前。离近了看,她那衣服仅靠一个人一定是穿不上的。她就像从堆积如山的要换洗的衣服中爬出头的小狗一样。
距离再次被缩进,果然好娇小。纸币坐在沙发上的我高那么一点。
看上去有那么一点不情愿的,她举起了双手。那消瘦的双手向我伸了过来。
「欢迎。」
她用右手紧紧握住我的双手,略微激动地上下晃动。随后而来的是满面丰润的笑容。
二十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如此热烈地被女孩子欢迎。
不过由于触觉完全丧失,所以高兴的心情也减半了。
「人生在世,必定有其价值」不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想起了先人的这句话。
不过,这可是梦啊……可能是梦吧。或许是我的妄想,不过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起年幼的女孩子了?
「你,已经死了。」
「哈?」
「我,死了很久。尊敬我,是当然的!」
什么啊……女孩的话语突然变成如此的腔调。一下子转变成了电波系少女。变得我也有些不明状况了。
「我说香子,突然对他说这些,他会感到混乱的。」
被称作香子的女孩转头朝向男子问道:「是吗」,她挠了挠头。
我心想着,我也可以帮你挠的,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安静地等待接下来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