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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先恭喜小透姊找到工作了。来,乾杯——!」
高阶翠兴奋地大喊,举高装有冰咖啡的玻璃杯。柚木透子面带苦笑,也举起冒着热气的杯子。翠看来不像年纪已过二十之人。天真无邪的笑脸十分耀眼夺目。在昏黄的咖啡专卖店中,彷彿所有亮眼的光线都打在她的脸上。
翠就读一所位于水道桥的女子大学,今年升上了三年级。栗子色髮丝在脸蛋上轻轻摇晃,白皙的双颊上,漾着并非化妆造成的自然红晕。虽说「楚楚可怜」这个词如今已鲜少有人使用,但形容在她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那一袭薄荷色衬衫配上深绿色的裙子的穿着,与同年级的女孩们相比,也许显得有些朴素,但绝不土气。走在路上时,应该会有不少人的目光停驻在含待放的俏丽花朵上吧。
无论到了几岁,翠都与孩提时代一样唤透子叫「小透姊」。这是翠的遣词用语和表情,就会变回从前那个成天跟在透子后头打转的小女孩。
那时的小女孩,蓬鬆带有自然卷的头髮上绑着缎带,身穿母亲手制的波浪裙洋装,脸颊红通通的,跌跌撞撞地朝透子跑来。
「等一下、等等我啦,小透姊!」
清亮高亢的呼喊声传入耳际,那时的自己总会无奈地停下脚步转过头去——无论过了多少年,当时的景象也不会自心头消失,令人感到既甜蜜,却又带点苦涩。
但是在透子内心深处的,真的就只有疼惜这种感情吗?有时甚至会觉得厌烦,也会觉得可恨不是吗?有着人见人爱的容貌又备受双亲宠爱的翠,掌握了许多自己未曾拥有过的事物,而且视其为理所当然。
可是,透子怎么可能说出这些恨世嫉俗的想法。面对那个相信自己、依赖自己、毫无迟疑地跟在自己身后,飞奔进自己怀中的娇小身躯,她怎么说得出口。
「小透姊——」
就连到了现在,每当翠如此呼喊自己时,透子除了感到难为情之外,内心也会泛起一阵痛楚。她会不禁想起,翠以往的幸福家庭之所以会变得分崩离析,都是由于父亲的缘故。父亲柚木肇翠的父亲高阶二朗为保证人,借了六千万债款后就下落不明,翠于是失去了出生的家和土地,翠的父亲也因操劳过度而逝世,母亲则是改嫁他人。
只要是翠期望的事,她都会儘力去达成;只要能让翠保有笑容,她什么都愿意做。这么想来,父亲的罪过和他留下的庞大债务,可说是变成连紧自己与翠的关键,同时也成了自己的生存目标。
若是父亲的行蹤持续不明,透子在这天地之间便是真真正正的孤身一人,没有任何责任和义务;换言之,就是一个生与死都无关紧要的存在。除了唯一一个将自己视为亲生姊姊仰慕的翠之外——
今天早上,透子是被翠的电话唤醒的,她不由分说地约了见面地点,要透子前往神保町的咖啡厅。
「欸,我从上个月起就一直打电话给你耶。你有听到那些留言吗?」
方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突然一变,翠咬着吸管,撅起粉唇睨向透子。
「抱歉,我一直忙着到处找工作。我有注意到,但想等确定工作之后再联络你比较好。」
「我知道啦。因为我很晚打过去也没人接。三更半夜的你也在找工作?」
「呃……嗯,因为我跑了很多地方。」
透子顿时有些支吾。她从大学时代起,就未曾告诉翠自己晚上在新宿的酒吧打工当酒保。若是告诉了翠,就算透子再怎么制止,翠也一定会跑到店里来。
「因为我很担心嘛——」
再以这句话为理由,不容透子反驳。再不善交际应酬的透子面前,翠总是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不过,依透子看来,让翠这样的女孩独自一人走在夜晚的歌舞伎町,实在是危险至极。翠与自己不同,儘管透子也有一头长髮,但一旦闭上嘴不说话,别人都会误以为她是男性。
「真的好厉害喔。」
「咦?什么好厉害?」
「当龙绯比古的秘书啊!」
「这没什么。」
「很厉害啦,他还蛮有名的呢。不过我也还没看过他的书就是了。」
翠用力吸了一口冰咖啡后移开脸庞,从放在椅子上的纸袋拿出一本包上书店书套的书籍。拿开书套后,书本的封面以白色为基底,再用金黑两色线条描绘出细腻的图画。书里有纷飞的小鸟羽毛和蔷薇花瓣,以及一个不知是男还是女、体型纤细的人物。书名为「《天使与雌雄同体》,书的装订方式和标题不像是透子喜欢的类型。
「你特地买的?」
「我想趁这个机会读读看。光是精装本就出了五本呢。我也在大学的图书馆里,看到好几本硬壳书排在一起。小透姊,你看了几本啊?」
「一本也没有。」
「咦——这样子好吗?」
「大概不好吧。」
「我想一定不太好吧。啊,不过,不是狂热书迷反而适合当秘书吧。」
「…………」
「那位龙绯比古是怎样的人呢?」
「男人。」
透子垂下眼睑答道。
「一个人类——大概吧。」
「讨厌,小透姊你在说什么啊。」
可能是以为透子在说笑,翠抬起头打量着透子。
为了面试造访位于北鎌仓的龙绯比古住处,已经是两天前的事。自车站步行不到十分钟后,在一片葱绿色的山壁斜面包围下,那棵拥有青绿色三角屋顶的西洋别馆,彷彿存在于另一个天地之间。出来迎接透子的,是一个穿着蕾丝滚边围裙,戴着头饰的女僕装异国美少女。明明是大白天,屋里窗户的窗帘却都紧紧拉起,接见他的屋主甚至还谨慎地戴着全黑太阳眼镜。
而在那一天的前一晚,透子和大学时期的学长通过电话。透子心想,不先僱主的工作了解一下状况似乎有点不妥,另外,她也想知道龙绯比古在写哪一类着作,才会麻烦任职于国会图书馆的学长简单明了地作说明。
然而从学长口中说出的话,确实让人不禁莞尔的荒唐论调。
以图书馆作者总索引搜寻之后,可以发现明治以来共出现了三个名叫「龙绯比古」的人。对照了明治时代与现代的照片后,发现两人的容貌几乎如出一辙。普通人不可能一百来年都维持相同的面貌,因此学长断定,龙一定是长生不老的吸血鬼。
当然透子并未当真。别说是吸血鬼了,透子认为幽灵。超能力和所有的宗教都是无稽之谈;就算她相信好了,忽然听到这种怪力乱神的言论,又怎么可能马上信以为真。
真的面对龙本人时,她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不管他是对阳光过敏的怪人,还是喜欢美少女哦恋童癖,只要他能遵守僱佣条件,那些透子都不在乎。
但是他却说出一件比起突然露出獠牙朝她袭来,还是更令她意外的事。那就是,他虽然特地请她前来,却不记得自己曾经聘请过秘书,似乎是「往日旧友」擅自做出的举动——
透子震惊不已,内心也涌起无法宣洩的怒意。不管龙的友人是基于什么理由做出这种事,都是未预先告知就擅自把她当棋子利用。但既然龙也毫不知情,她便无法将怒火发洩在他身上。透子的自尊心很强,因此不会任意宣洩情感或大喊大叫,所以她能做的只有立即离开那个地方。
可是龙却强行挽留透子,不仅如此,还重新邀请她在身旁工作,在深色太阳眼镜的遮掩下,她看不出对方的眼神,只见下方的嘴唇扬起一抹浅笑。
「你是个相当具有魅力的女性……」
若非房内视线太过昏暗,他应该能看出透子的脸色立即大变。透子并不是自卑,但她十分清楚自己长得毫无吸引人之处。而他竟然对她的外表做出那种评论,那时的她,心情比被人性骚扰摸屁股时更加感到不快。受到超乎常理的高薪诱惑,毫不怀疑就来到这里的自己固然是个笨蛋,但也不能默默承受这样的侮辱。
一抬起头,眼前便是那张日同白色面具的脸孔,唇上还带着嘲弄似的浅笑。她会突然勃然大怒,或许是因为那个表情的关係也说不定,连自尊心上矜持枷锁也消失无蹤,她伸出手——当然不是要打他,而是摘下他的太阳眼镜,再使足全力将遮住窗户的窗帘一把拉开,完全没有多加思索,任由愤怒的情绪驱使自己。
正午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射进来,外来的光线让不知不觉已经习惯房中黑暗的眼睛感到刺痛。接着是开门声、疑似为女僕少女发出的尖叫声,以及瓷器碎裂的声响。透子面向窗户,紧抓窗帘的褶皱,胸腔里的心脏飞快跳动,甚至然后人觉得有些疼痛。
(难道——)
吶喊声险些要奔出口中,透子连忙咬紧颤抖的下唇。难道真有这种事?难不成真如学长的玩笑话,龙绯比古是吸血鬼?
他是拥有血红双瞳、畏惧阳光的妖怪。所以才在天气良好的大白天中紧闭窗帘,戴着太阳眼镜遮住自己的眼睛。
透子拍下太阳眼镜后,高举双手用力将窗帘往两旁拉开。位在自己身后,沐浴在阳光之中的龙绯比古,是否如同德古拉吸血鬼电影的高潮结局一般,化作了一粒粒的尘埃呢?
怎么可能。可是,刚刚那个少女发出的尖叫是怎么回事?还有那托盘落地的声响——
不知过了几秒,再次传来说话声。
「——真是位暴躁又粗鲁的小姐呢,」
透子的背脊顿时像根棒子般僵直,她紧握窗帘,非常缓慢地回过头。与其说是凭着自己的意志转过身去,更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
自窗外洒落的光线形成一条宽形光带,地板上可瞧见一双面向自己的黑色鞋尖。说话的人——龙绯比古,此时正好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太阳眼镜,然后直起上半身。
他漫不经心地以左手手指撩起垂至脸上的髮丝,阳光照在那白皙光滑的额头上,接着右手将太阳眼镜带回脸上。不过在那之前,他的双眼由镜框上方望向透子,黑中带蓝的眼眸微微眯起,带有一丝笑意。
「这下满意了吗?」
也许是因为他的嗓音与表情太过平静,也可能是因为不管是因为基于何种理由。忽然勃然大怒进而动手动脚的自己实在是有失礼节,在还没意会对方的话中之意,透子便不禁点了点头。最让透子感到错愕的是,之后有一段时间的记忆都成了一片空白。
但也不是完全想不起来。移动至另一个房间后,她和龙重新详细谈秘书的工作条件。女僕少女一副从未发生过任何事的模样,推着放有茶具的餐车进来。总之,她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打工,自下周的星期一十点开始,每周工作五天,对方也会支付车马费。而后,他们喝着香气浓郁的红茶,吃着手工饼乾互相閑聊。
对于这段时间的记忆,透子只有模糊地印象。
但但回到家中细想之后,她又觉得自己似乎没做过那些事情。彷彿时光中隔了一层薄膜,一切都连贯不起来。首先,透子完全不记得自己曾改口说自己愿意在龙的身边工作。
只能说,自己不由得被对方的步调牵着鼻子走,不知不觉间就演变成这种结果了。不管先前做出了多么失礼的举动,她应该也不会对龙言听计从,这真不像是她的为人。
但是在她的手提包里,确实放有回程时买来的三个月份定期车票。「东十条——鎌仓」。透子记得对方说过,为了今后通勤工作,她应该会常常需要搭电车,所以请买到鎌仓而不是到北鎌仓的定期车票。她还抄下了笔记呢。
放有钞票而交给她的信封上,的确写有透子自身的笔迹。事到如今才说一切并非是依自身的意志行动,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吧。
(好像被施了催眠术一样——)
不然就是异教洗脑、心灵控制。一思及此,透子的背脊就泛起阵阵寒意。自己的意志遭人夺取或遭人操控这种事,远比被人一刀砍死来得毛骨悚然。那个男人该不会想利用「昔日旧友」送来的透子当作棋子,想叫她当个反间谍吧。为什么自己会遇上这种事呢?到底是为什么……?
一整晚抱头苦思的透子最后作出觉悟,想不通的事情,再继续呆坐烦恼也是无济于事。能够确定的是,对方绝对不会为了像她这样的人,特地精心设计这种陷阱和阴谋。
透子既没钱又没人脉,值得庆幸的是,她也不是那种会激起男人慾望的美女,更没有火辣的身材,虽然不知道龙绯比古脑海里在盘算什么,但他也对「昔日旧友」的事毫不知情,一切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恰巧倒霉地被卷进古怪事件里头。
不过,至少这三个月都能够领到保险公司职员两倍以上的薪水,这样也对酒吧的妈妈桑有个交代。也许僱主一发现自己的工作能力与期待中的有所落差,就会马上炒她鱿鱼吧。一切就等到那时再说,总之先努力做好工作——
「然后啊,你有在听吗?小透姐。」
「——咦,啊、嗯。」
「真是的,太过分啦。好久没见面了,你却心不在焉的。」
翠闹彆扭地鼓起双颊。
「所以啊,我本来想买个东西给你当就职礼物,不过太突然了,结果没时间去买。」
「不用什么礼物了。而且这也不算正职,只是打工罢了。」
「才没那回事呢,这是我的心意嘛,我已经决定好要买什么了,所以呢~~礼物我过些天再送,今天我先带了这个过来。」
翠边说边弯下身去,从脚边的纸袋中拿出两样东西放在桌上,其中一个是布面表皮已经磨损得相当严重、褪色斑驳的笔记本,另一个也是由褪色的小绸巾包起的小盒。
「还记得吗?这是以前小透姐寄放在我这里的。你说这是曾祖母的遗物,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不希望因为自己常常不在家而被人偷走。」
「啊~~对喔……」
透子轻叹口气,这么说来的确有过这一回事,她全都忘了。
「你说的曾祖母,是以前抚养小透姐长大的人吧?」
「嗯,不过她过世的时候我才五岁,不太记得她的长相了——」
除了曾祖母以外,透子有记忆的血亲,便只有流浪成性、在十年前宣告失蹤的父亲、亲身母亲在生下她不久便过世,那时可能连祖父母也已经不在人世。与翠为青梅竹马的透子,孩提时代是由祖父的母亲抚养长大,透子都是喊曾祖母为「奶奶」,但印象中,曾祖母看来相当年轻,是个童心未泯的美丽女性。
之后,曾祖母也在九十六岁高龄时过世,当时是盛夏时节。
那时,曾祖母说她有些疲倦,便在向北的和室房间中铺上垫子,大白天里裹着凉被小憩,然后叫住正要跑至外面玩耍的透子说:「放在书桌上的东西都是要送给你的喔。」年幼的透子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点点头,就奔进门外蝉鸣唧唧的世界。
当夏天漫长的黄昏转为黑夜之际,透子回来了,却发现家中一片漆黑。当透子看见曾祖母静静地横躺在昏暗的床褥上、一动也不动的苍白睡脸,不需开口询问也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了不久,人们纷纷涌进家中,在透子尚未理清状况时,所有人匆匆忙忙地办着葬礼和处理其他事项,时间转眼消逝。当透子注意到曾祖母生前使用的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个包有绸巾的小盒和一本笔记本时,已是葬礼结束之后的事了——
「我也完全忘记这件事了呢。不过,放春假时我去找过妈妈,刚好在我小时候的玩偶堆中发现了这两样东西。搬离小石川时,行李都直接送回山形,所以就一直放在她那里了。有注意到真是太好了。否则的话,妈妈原本打算连同整个纸箱都丢掉呢。」
「阿姨她……还好吗?」
「她很好喔,跟佐野先生和他的两个儿子似乎都处得很好。」
佐野是翠的母亲再婚的对象。高阶夫人在丈夫死后,带着独生女回到老家山形,在当地觅得新的伴侣。对方的妻子也在数年前过世,膝下有两个儿子,儿子们都已经长大成人,因此相处方面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我不常回家露脸,妈妈有些不满就是了。」
「你不常回家吗?」
「因为山形太远了嘛。」
翠微微耸肩。
「事到如今,我不会再像个任性小孩反对母亲再婚,之是妈妈好像以为我还在不高兴。」
「这样啊。」
「当然啦,一开始的确有些不能接受,因为爸爸过世的时候,我还是小学生嘛,才过了年妈妈们就再婚,心里真是难以释怀。
可是佐野先生是个好人喔,我说我想维持高阶的原姓时,他而话不说就答应了。所以我对他完全没有芥蒂,都是妈妈一个人在胡思乱想。然后啊,每当我叫他佐野先生时,她就会要我改口叫爸爸。」
翠并未过继给佐野先生当养女,因此两人之间并不存在父女关係,儘管明白这一点,翠的母亲内心仍是感到相当複杂吧。
「或许就是因为你不肯开口叫爸爸,她才觉得你还在责怪她吧。」
「我已经说过我不怪她了,她就是听不进去。」
「也可能是在小翠的母亲心中,那种对小翠感到歉疚的心情一直没有消失,你就体谅她一点,不然阿姨就好可怜。」
「我知道啦。」
翠大叹一口气。
「毕竟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彆扭了好一阵子。可是对于妈妈再婚,我真的已经释怀了。因为妈妈是个无法独自生活的人,虽然讲话时老爱装开朗,其实内心软弱又怕寂寞,和小透姐截然不同呢。」
「我——?」
「嗯,小透姐很坚强呀。从小时候起就几乎是孤单一人。可是从未不见你哭,也不见你说丧气话。每当我感到寂寞的时候,总是会想到小透姐喔。这么一来就会激发出我的勇气,觉得一切都能顺利解决。是真的喔。」
翠笔直望向透子,盈盈一笑。那种毫无阴影的灿烂笑容,让透子不禁想别开目光。——我有很坚强吗?答案大概是「不」吧。透子只是武装起自己,不让人看见她的软弱罢了,但既然她这种虚伪的坚强能够吗?答案大概是「不」吧。透子只是武装起自己,不让人看见她的软弱罢了。但既然她这种虚伪的坚强能够守护翠,倒也未尝不可。
透子伸出手,拉开褪色的小绸巾。绸巾包覆住的,是一个与砚台盒一般大、长宽约为明信片大小的漆黑小盒,上头镶嵌了许多青贝(注:一种椭圆形贝类,形状约三公分长,外壳为青黑色,内为淡青色,带有珍珠光。当作螺钿之用。)的细微碎片,螺钿(注:一种镶嵌工艺。将贝类具有珍珠光泽的那一面磨平、切碎,嵌进漆器中或木头中以作装饰,最常使用的贝类便是前述的青贝。)镶工十分精緻,本该是样价值不菲的物品。现在漆面却已产生些许裂痕,精巧的贝壳碎片也已掉落,看不出原来镶成了什么花纹。
「那个盖子打不开呢。」
「嗯,从以前开始就打不开了。」
应该不是上了锁,但是上方的盖子却紧紧黏住盒子动也不动。小时候她还心想:真像是是浦岛太郎的玉宝箱呢。透子无数次拿起来细看,以前也是,现在也是,只是不过她最后一次拿起小盒,已经是十二、三年前将盒子託付给翠的时候了。
「欸,你有看过这本笔记本吗?这是曾祖母的日记喔。」
翠拿起放在小盒一旁的老旧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