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响着季节错乱的远雷,断断续续吹起的强风不停摇动窗户。玲奈爬到寝室的床上,掀起被子当头罩下,试图盖住不断涌现的心慌。
现在是刚升上高二的春天,不快点入睡,早上的社团练习会撑不下去。不该对停课怀抱希望。电视也报导,天候在太阳升起前就会恢複平静。
但是,此刻在心头来来去去的无助并非因此而起。她感到孤独,满心忧虑不安。再这样下去,真的睡得着吗?她没什么自信。
敲门声响起。玲奈有种得救的感觉,连忙应声:是谁?
缓缓打开的门边,露出咲良的圆脸,娇小纤细的她里在略大的睡衣中。玲奈非常羡慕那颗鲍伯头,这样就不用扎头髮。只见咲良抱着枕头。
「姐姐,可以一起睡吗?」咲良有些畏缩地小声问。
大两岁的玲奈打心底欢迎,却无法坦率表达。她佯装被吵醒,佣懒地回答:「嗯,可以。」
「太好了!」咲良露出微笑,跳到床上。
「不要这么粗鲁。」玲奈往墙边移动,喃喃嘀咕。
「如果我快睡过头,要叫醒我喔。」咲良钻进被窝,眯眼注视玲奈。
「我一大早就要出门晨练,时间配合不来吧?」
「不会的,我今天要去那边的学校打声招呼。」
「去丰桥?」
「对。」
要出发了吗?玲奈胸口彷彿开了大洞,感到一阵失落。
「要是从家里出发被看见,会不会又遭到跟蹤……」
「别担心,爸爸会开车送我到中途,在东名高速公路的休息站与多胡伯伯会合,之后就搭多胡伯伯的车。」
「这样啊。」玲奈的担忧不断涌现。「可是,那家伙或许有车。」
「别吓我,就是这样才要一大早出门。爸爸认为,在高速公路空旷的时间带,可边开车边确认有没有遭到跟蹤。如果有可疑车辆尾随,立刻取消去休息站,绕一圈便折返。只不过,得打手机向多胡伯伯道歉。」
原来是按警方的指示行动,玲奈总算安心几分。
与此同时,有个无论如何都想问的问题冒出头。「回程呢?」
笑容倏地从咲良脸上消失。「暂时不能回来,要在伯伯家生活,就读那边的国中……大概得等到暑假。」
「这样啊。」玲奈忍不住叹气。
「爸爸说,就算夏天可以回来,穿着制服也会有危险,因为会暴露就读哪所学校。没必要担心到这种程度吧?」
目前的状况依旧不乐观,玲奈无法赞同妹妹的意见,摇摇头。
「爸爸是对的。警察不是提醒过,直到上高中都不能鬆懈?」
「是吗?既然姐姐这么说,我会照做。可是……」咲良嗫嚅。
「嗯?」
咲良脸上浮现落寞的阴霾。「我在想,还得继续这样的生活多久。」
风停了,深邃的寂静蔓延开来。房间里唯有咲良挪动身子时,衣服摩擦棉被发出的微弱窸窣声。远处的闷雷低响,伴随着轻微的地鸣。玲奈原想遗忘的不安再次死灰复燃。
去年秋末,跟蹤狂缠上咲良。在她独自回家的路上,出现一个陌生男人。对方身材高大,穿得一身黑,一头捲髮十分惹人注目,且戴着口罩遮住嘴。
刚开始,咲良以为对方碰巧同路。然而,男人一直配合她的步调,维持不近不远的距离。他不时将数位相机的镜头对準咲良,发出按快门的声响。当咲良心生畏惧停下脚步,男人跟着停住;当她拔腿狂奔,男人便跟着跑起来。
咲良逃进家中,得以平安无事。虽然暂时放下紧张感,但对方已得知咲良的住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之后,那个男人频繁出现。咲良上学途中感到有动静,回头一看,男人果然待在周遭。这样的状况频频发生。由于对方戴着口罩,看不出表情。即使咲良与朋友会合,男人的身影仍未消失。一到学校附近,男人就会在不知不觉间失去蹤影,或许是顾虑到早上老师守在校门前。
从神情胆怯的咲良口中听到这些遭遇,玲奈选了一个没有社团活动的早晨,陪妹妹一起上学。她马上发现可疑男人埋伏在家门前的小巷。
玲奈满心愤怒,快步走近那个男人。岂料,对方没有任何退缩的迹象,无耻地伫立原地。
近看之下,那个男人比咲良的描述更年轻。虽然发量稀薄,但年纪不比玲奈的父亲大,实际年龄或许是三十齣头。
那个男人算得上是壮汉,但体态并不肥胖,看得出经过一定的锻链。咲良形容为一身黑的服装,其实是深蓝毛衣与牛仔裤,上头起了无数毛球。
那对浮肿的双眼,目不转睛地俯视着玲奈,毫无生气。微黑的皮肤粗糙,透过口罩上方缝隙,看得出他扁塌的鼻子蠕动着不停呼吸。
玲奈感到一阵不快。理由并非对方的外表,而是气味。他的体味很重,散发出带着独特酸味的恶臭。难道他都没洗澡吗?
玲奈想向那个男人抗议,要求他别再缠着妹妹,还来不及开口,冲击与剧痛就猛然窜过脸颊。玲奈一个踉跄,顿时理解自己挨了一巴掌。
「姐姐!」咲良连忙跑过来,那个男人立刻转身逃跑。
玲奈摩挲着阵阵刺痛的脸颊,泪水差点夺眶而出。在摇晃的视野中,她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迅速远去。
那天晚上,玲奈向父母报告一切。父亲神态激动,气沖沖地表示要报案。但是,母亲神经质地谈起有些偏离重点的担忧,怕遭跟蹤狂报复。父亲益发愤怒,吐出种种恶毒言词,指责母亲没资格养育孩子。
如同那瘦弱的体型,母亲梓性格纤细。每当父亲大吼,母亲便浑身哆嗦,反应畏怯。她开始看精神科,刚好也是在这段时期。然而,父亲并未理解母亲的病况,还说只要她出门工作就会痊癒。即使精神科医师告诫,斥责忧郁病患者会造成反效果,父亲的态度仍没改善。
玲奈一直觉得父亲周末出差太频繁,隐约察觉他与其他女人往来。父母之间的爱情早消失殆尽。虽然悲哀,她只能接受事实。
原以为跟蹤男不会再出现,玲奈却猜错了。儘管出现的频率略减,对方依旧紧跟着咲良上下学,甚至在半夜现身。他入侵庭院,试图爬上二楼阳台。幸亏邻居留意到声响出声喝问,他才落荒而逃。
信箱几乎每天都有咲良的信,写满毫无逻辑的猥亵字眼。父亲将整叠信交给警方,总算有便衣警察陪伴咲良上下学。奇妙的是,家里接获联络得知会有警官前来的隔日起,那个男人就不再露面。
警方建议咲良寒假期间住到其他地方。于是,咲良到母亲老家寄住,与外祖父和外祖母一起生活,却埋下母亲精神状态恶化的远因。遭外祖父和外祖母严词责备没保护好孩子,母亲不顾旁人目光大声哭叫。此后,母亲将情绪发泄在咲良身上,有时朝她扔东西,有时破口大骂。当玲奈袒护咲良,母亲就哀伤大哭,质问「难道连你都看不起妈妈」。
父亲半强迫地决定送母亲进入精神科病房。没多久,母亲的身影从家中消失。不管怎么看,玲奈都觉得父亲是故意逼使母亲病况恶化。她暗想着,母亲被父亲赶走了。到隔年初,玲奈几乎不再与父亲交谈。
然而,笼罩全家的乌云益发深浓。那个男人甚至开始在母亲老家附近出没。咲良独自出门买东西,就遭男人尾随。她不只被紧紧抱住,还被刀子抵住胸口。男人企图带走她,但她大声呼救,附近居民马上冲出来。男人再度逃跑,不知去向。
正因深信母亲老家是安全地带,玲奈格外受到打击,咲良满脸苍白地回到位于滨松的家。
警方指出情报是由家庭内部走漏。经过调查后,在外墙找到窃听器。这种窃听器可隔墙接收到五公尺内的声音,以特高频电磁波(UHF)传递出去,收讯距离在一百到两百公尺内。那个男人入侵庭院的目的之一,就是安装窃听器。难怪便衣刑警护送咲良的日子,或咲良改住到母亲老家的事,对方都一清二楚。不管是谁都能在网路上买到这种窃听器。
玲奈不禁一阵战慄,那个男人并非普通的精神异常者。
之后,警方根据从窃听器上取得的指纹锁定嫌犯,因为那个男人有前科,玲奈也应要求确认男人的大头照。那对浮肿的双眼如实呈现在照片上,或许是一口乱牙与满脸胡碴,没戴口罩感觉更丑陋。
冈尾芯也,三十二岁的无业游民。前年曾以强制猥亵与绑架未遂的现行犯遭到逮捕,被判有罪并宣告缓刑。纯真少女似乎是他一贯的目标,他会持兇器威胁,试图将人带走。虽然至今无法立案,但好几件小学与国中女生的失蹤案被认定是冈尾所为。这是警方告知的讯息。
冈尾的父母住在位于静冈市内的老家,不负责任地承认长期未尽到养育的本分,也不清楚他身在何处,又在做些什么。有时候他会回家讨钱,但这阵子他们都没见到儿子。
对冈尾发布通缉的同时,为了确保咲良的人身安全,警方建议最好採取更彻底的方法。父亲表示,这次会将咲良交给住处绝不会曝光的远房亲戚照顾,就是位在爱知丰桥市的多胡家。
玲奈仅在小时候见过多胡夫妇一次,印象中是四十岁左右的温厚夫妇。这个春天,咲良即将升上国三,趁这个机会转学到丰桥的国中,相信冈尾总有一天会落网,暂时在当地生活。这段期间,父亲与玲奈都不能造访多胡家,甚至得避免提及住所。他们也没告诉住院的母亲咲良在哪里。
侧耳倾听远方的雷声,玲奈翻身仰躺,望着天花板低语:「真好笑,东躲西藏的不是犯人,而是我们。」
咲良凑过来。伴随着呼吸声,她宛如在耳语:「姐姐,咲良不想去丰桥。那边没有朋友,我也比较喜欢现在的制服。」
玲奈露出笑容。「你一定会交到新朋友,其他事情也会渐渐习惯。或许你会觉得那边比较好,吵着不想回来。而且,这样就不用见到爸爸。」
咲良一脸严肃,沉默半晌,轻声开口:「我不希望变成这样。虽然爸爸是那种人,见不到他还是会寂寞。跟姐姐分开更寂寞。」
咲良紧紧搂住玲奈,埋在她胸前呜咽着说:「我不想过去。」
刺痛的哀伤涌上心头,玲奈再也无法剋制。她拚命按捺哭泣的冲动,挤出颤抖的声音:「我想和咲良待在一起。我想跟小时候一样,跟妈妈还有爸爸相亲相爱生活在一起。可是,现在必须忍耐。忍过这段时间就好。」
不久,咲良微微抬起头。她哭到双眼红肿。玲奈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望着妹妹。
仰躺的咲良深深叹一口气,试着平复心情。半晌,她凝视着虚空,但很快注意到一样东西,小声念着:「波列特熊,三寸娃娃钥匙圈。商品编号A-5-49,八百九十圆。」
那是以图钉固定在墙上的便条纸,写着玲奈在网路上查到的资讯。
咲良露出笑容坐起。「姐姐喜欢波列特熊吗?那好可爱。」
波列特熊是白色小熊玩偶模样的卡通人物,非常流行,傻得可爱的稚嫩模样是最大特徵。所有尺寸的钥匙圈供不应求,附有钥匙圈的掌心大小娃娃各处都已缺货。
咲良语气十分雀跃。「把目标放在三寸大小的钥匙圈太不实际,现在绝对买不到。听说在原宿那边的店首卖只摆一柜,当天就卖光。」
「什么?」玲奈连忙露出笑容,「真的吗?」
「姐姐竟然会迷上波列特熊,好意外。我从很久以前就好喜欢。我能买到的只有贴纸,都贴在笔记本上。」
玲奈早知道这一点,就是看到贴纸,才发现咲良喜爱波列特熊。之所以寻找三寸娃娃钥匙圈,也是想送咲良生日礼物。原本打算偷偷给她惊喜,没想到她会先看到便条。
其实,玲奈不太能理解波列特熊的可爱。不过,既然这么流行,妹妹的感受才是正确的吧。
咲良似乎相信这是姐妹俩共通的兴趣,愉快地躺下。「姐姐,等一切平安结束,我们一起去原宿好不好?」
「嗯,好啊。我们去东京逛逛,也去里原宿买东西吧。」
「跟姐姐在一起果然很安心。真想再多聊聊,不过姐姐得去晨练吧……我要睡了,晚安。」
「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咲良,晚安。」
带着微笑闭上眼的咲良脸颊微湿,玲奈以指尖轻轻拭去那滴水珠。
真希望自己不用入睡,可以一直望着妹妹的睡脸。她发自内心这么想。真不想跟妹妹分开生活。
与父亲两人共度的高二生活,不知不觉间迎来梅雨季。连寄一件宅配到多胡家都不被允许,然而,当这样的日子逐渐过去,儘管担心咲良,她慢慢习惯毫无联络的状态,似乎证明留在丰桥就安全无虞。
第一学期期中考,考完现代国文与数学Ⅱ的那一天,在大雨不停的下午,玲奈撑着伞回到家。
打开门的前一刻,她察觉到不寻常的迹象。父亲的车,那辆三菱四轮传动车停在车库。照理,平日这个时间父亲应该还没下班。这么说来,离家几户之遥处停着巡逻车。
她按捺内心的忐忑踏入玄关,看到两个穿制服的警官与父亲谈得专注。父亲脸色大变,注意到玲奈也一句话都没说。他的视线在半空游移,很快又回到警官身上。一名警官出声催促:
「如果方便,建议马上出发。」
「好。」父亲穿上鞋子。「玲奈,你今天不要外出。」
不确定发生什么事,但明显状况非比寻常,玲奈连忙对父亲说:「我也一起去。」
父亲微微抬起头。平常会反对的父亲唯独在今天以沉默回应,没拒绝玲奈的恳求,反倒助长她的不安。
玲奈穿着制服坐进四轮传动车的副驾驶座。大概是暴雨的影响,东名高速公路十分壅塞。时间在焦躁中流逝,眼看天空逐渐暗下,不停摆动的雨刷另一头,无数红色车尾灯绵延无尽。
父亲的食指不停敲着方向盘。即使是脾气急躁的父亲,都鲜少表现出如此露骨的烦躁。
耐不住沉默,玲奈打破寂静轻声问:
「不是说多胡伯伯家绝对不可能曝光……」
「世上没有所谓的『绝对』。只要顺着爸爸的户籍申请到爷爷的户籍、爷爷的爸爸的户籍,及直系亲属为户主的誊本,一路向上追溯,连远房亲戚都能查得清清楚楚。」父亲不耐地驳斥。
没料到会受迁怒,玲奈无法压抑心中的不安。「怎么会?当初表示不会有问题的就是爸爸啊。户籍是谁都能查阅的吗?」
「不,本来只有家人和亲戚可查阅,其他人想申请需要委託书。但是,警方说有很多小伎俩。以户籍誊本为线索一路追溯,连六、七代以前的祖先都查得出来,可确认将近五十个亲戚。居然多达五十人,你相信吗?」父亲叹气。
看着到这种时候还神色震惊的父亲,玲奈一阵轻蔑。只不过是父亲没常识罢了。
但这件事让玲奈心生疑窦。那个跟蹤狂有能力进行如此繁琐的调查吗?就算能在购物网站买到窃听器,跟耍小手段向户政事务所申请资料的等级未免差太多。
然而,就读高二的玲奈无从估量这件事的难易,只能祈祷是大人白担心一场。
抵达多胡家时天色已全暗。除去下雨的因素,老旧平房的气氛仍十分忙乱,大批便服与制服员警进进出出。停在缘廊前的巡逻车红灯明明灭灭,四周染上不安的气息。
这凸显出状况多么严重。一头白髮的瘦小男子匆匆来到呆站不动的玲奈身边。
虽然衰老不少,多胡的容貌与玲奈幼时的记忆相差无几。他愧疚地解释:「玲奈,对不起。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平常我会开小货车接送咲良上下学……但今早我得去医院,她就说要自己去学校。」
玲奈的颈部彷彿有只冰冷的手轻轻抚过,一股寒意在全身蔓延。
缘廊旁的和室挤满大批员警,似乎是在安装机器,为歹徒来电做準备。父亲要玲奈到里面房间待着。玲奈无意窝在房间,于是蹲在骚动不止的和室角落,望着忙进忙出的大人。
神啊,请让咲良安全归来。玲奈领悟到自己只能祈祷。就算咲良突然悠哉现身,可能会因劳师动众挨骂,我也一定会挺身袒护她。咲良,拜託你平安回到这里。玲奈在内心反覆吶喊。
随着黎明到来,不安气息悄悄潜入寂静中。
雨停了。缘廊另一头,庭院渐亮。玲奈听到便衣刑警说,一一〇接获通报,丰荣町的资源回收中心,也就是废弃物处理厂的大门门锁遭到破坏,一辆轻型普通客车弃置在该处。
另一名男子问,有人入侵吗?尚未确认,便衣刑警回答。
玲奈爬过榻榻米,悄悄探头望向庭院。只见父亲加入谈话,神情僵硬。走吧,有人出声呼唤,于是大人全都迈开脚步。
玲奈马上起身表示:「我也要去。」
父亲回头,神色中带着迟疑。其他员警默默走向巡逻车。
一名女警走过来,轻轻抱住玲奈肩头。「我们在家里等吧。」
「不,」玲奈一阵心慌,抵抗起来,「我要一起去。」
但女警加重力道,几乎是紧抱着玲奈,好几个人上前帮忙。他们愈是铁了心阻止,玲奈的不安愈强烈。压抑许久的感情爆发,一回过神,她发现自己哭着大吼:「让我过去!我要一起去,我要跟爸爸一起去咲良身边。咲良!」
消息是如何传回来的,又是谁告诉她的,玲奈记得不是很清楚。记忆一片混沌,完全暧昧不明。一旦回忆就有无尽痛楚随之而来,或许是为了缓解内心的伤痛,等同于幻影的妄想取代回忆。她不时有种错觉,彷彿昨天才与理应不在人世的咲良说过话。
得到种种情报的顺序模糊不清,玲奈宛如茫然眺望着浓雾深处。
玲奈隐约记得父亲与便衣刑警带着暗淡神色回来的情景。当时玲奈直觉,一切再也无法挽回。
在废弃物处理厂的焚化炉中,发现咲良的尸身。绑架犯冈尾芯同样烧死在同一炉内。
连得知这个事实的当下,玲奈也想不太起来。通知玲奈的不是父亲,而是警察。后来她浏览过文件,封面印着长长的头衔,及「矢吹洋子医生」。脑海残留这种不太重要的细节,关键的内容却没半点印象,究竟是无法理解一连串艰深辞彙,还是她迟疑着不敢阅读?总之,内容似乎只是根据DNA鑒定,断定那是两人的遗体。
根本连鑒定都不需要。咲良的脸未遭火吻,几近完好无缺。烧毁的主要是下半身,法医判定骨头已烧成灰,或化为细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