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须磨调查公司的办公室中,峰森琴叶伫立窗边,望向百叶窗外。
雨下午就停了,时间已过五点。夕阳穿透潮湿的空气,染红汐留的商业区。然而,眼前景色与沉静相去甚远,直升机的巨响毫无间断,不时夹杂巡逻车的警笛声,不停在路上宾士而过的警示红灯十分醒目。
一旁有人走近。琴叶转头,看到须磨康臣同样眺望着底下街景。几道皱纹在已有岁月痕迹的眼角聚集。
「奇怪,」须磨嘀咕,「最近常看到巡逻车,及警方的直升机。新闻没报导任何案件,似乎也不是哪个重要人物访日。」
「听说侦探会与警署的人打好关係,难道不能问出内部情报吗?」
「我们是民间人士,警方不能随便透露情报。接受正式委託后,在调查的过程中陷入僵局,才会倚赖这条人脉。当然,认识的办案人员不见得会为我们做什么,没下文的情况佔压倒性多数。」须磨苦笑。
「他们那么无情吗?」
「警察和律师没有帮助我们的道理,泄密违反他们的职务规範。比起侦探业者,媒体更熟悉警方的动向。」
此时,背后传来桐嶋的话声:「就算与记者攀上关係,记者往往对负责的新闻线以外的情报毫不关心。到头来,还是只能踏踏实实收集情报。」
琴叶的不满日渐累积,深深感到与外头世界的隔阂。她从早到晚只能待在办公室,玲奈外出后就不见人影,根本没人联络反侦探课。不仅在办公室,连在社会上也遭到孤立。这样的处境真可悲,令人郁闷到极点。
「反侦探课有客人。」一名女职员通知。
讶异地望向走廊,琴叶大受冲击。
以前不认得的阿比留佳则,近来已烙印在她眼中。现下本人突然登场,那对瞪得大大的眼珠子环顾办公室,嘴角挂着微笑。他的领带没繫紧,打扮得有些正式又轻鬆。
公司内瀰漫着异样的紧张气氛。须磨走上前,向他点头致意。「阿比留社长,初次见面,我马上拿名片过来。」
「不用了,」阿比留举起一只手制止,「这么郑重的问候就省省吧。须磨社长,我时常想前来拜访,迟迟找不到机会。」
「您找反侦探课有何指教吗?」
「是啊,今天我遇到纱崎玲奈小姐。」
「哦,纱崎啊。两位在哪里遇见?」
「我以为您知道。」阿比留的脸上留有笑意,却突然目露精光。「我本来认定是您在背后指使。」
须磨的眼神锐利,言词依旧沉着。「咦,可是我没收到任何报告。」
社长在装傻,琴叶努力维持表情。针对阿比留介入的前警视厅副总监遗产继承的问题,玲奈这阵子一直在收集情报,并且报告过好几次,须磨理应知情。
然而,须磨并未特别提供支援,也没阻止玲奈的行动,始终保持「只要没遭到举报,随你自由行动」的放任态度。
即使如此,阿比留直接找上门肯定出乎须磨的预料。琴叶不禁心跳加速。
自从目睹突如其来的暴力场面,琴叶一直过着心神不宁的日子。尤其是阿比留那双焦点飘忽不定的金鱼眼,不断挑动她的不安。想到他可能突然发动袭击,琴叶就无法镇定。
阿比留望向天花板垂挂的反侦探课名牌,接着视线移到部门的办公桌,及站在一旁的琴叶。
「你是……?」阿比留问。
琴叶无法顺利发出声音,她满心焦虑,好像快要过度呼吸了。
须磨伸出援手,向阿比留介绍:「她是刚进公司的新人,在反侦探课担任实习助手。」
「哦,」阿比留露出骇人的笑容,「这样啊,反侦探课增加为两个人。今后请多多指教。」
带着无法剋制的颤抖,琴叶低头行礼,费好大的劲才挤出一句:「您好……」
阿比留的手伸进怀中。琴叶怕到动弹不得,但他拿出的是名片夹大小的盒子。只见淡蓝包装纸上绑着缎带。
递出盒子后,阿比留嘱咐:「麻烦转交纱崎小姐,聊表我的歉意。」
「咦?」琴叶愣愣接过小盒子。
阿比留冷不防转身步向走廊。或许是玲奈不在,他无话可谈。
须磨跟上去送客,已无应酬的温和神色,警戒地保持几步的距离,彷彿在跟蹤。
办公室内紧绷的氛围随即消散,琴叶叹一口气。
最令她惊讶的,是职员的适应速度。像是阿比留不曾造访,众人开始閑聊、打电话、使用电脑,桐嶋早就走向咖啡机。
那份威胁还留在琴叶手中。她颤声向桐嶋求救:「这会不会有问题,是不是毒药或危险物品?」
桐嶋一脸泰然地拿起咖啡杯。「果真如此,阿比留社长不会亲自造访,在众人面前交给你。」
「或许没错,」琴叶一心想把这东西交给别人,「但要是窃听器怎么办?」
啜饮一口咖啡,桐嶋朝柜子方向抬抬下巴。「我们也承办侦测窃听器的业务,器材很齐全。最上面那层是电场强度计,第二层是高频电磁波测量仪。说明书全收在档案夹。」
事到如今,用不着桐嶋介绍,琴叶整整一周都待在办公室,对公司用品足够熟悉。她什么都知道,也晓得其实窃听器就藏在上锁的收纳柜中。
桐嶋似乎没注意到琴叶不满的表情,拿着咖啡杯快步走回办公桌。
这里的职员适应力都太强了。难道不只是不肖业者,侦探事务所根本与黑道事务所没两样?
拿着袭击玲奈的幕后黑手阿比留的礼物,琴叶忐忑伫立原地。好怀念与姐姐一起住的日子。光是回忆,她就忍不住想哭。
天黑后,琴叶搭乘港湾未来线到元町中华街站与玲奈碰面。
玲奈找琴叶出去,是要她拍下这一带的照片。坐在玲奈驾驶的日产Skyline副驾驶座,琴叶不停按下单眼相机快门。霓虹灯管让精緻的中华风装饰闪烁着色彩斑斓的光芒,她接连拍下来吃晚餐的观光客络绎不绝的街景。
原以为是关于阿比留的调查,看来不是。据玲奈解释,中华街与新大久保等大量外国人居住的地区,不良侦探业者的寄生率很高。这是因为有对身分不明的外国劳动者进行调查的市场需求,加上胁迫非法滞留者的机会颇多。当然,从委託人手中骗取高额调查费用,再恐吓强夺调查对象的全部财产,就是不良侦探的谋生方式。
常常看到巡逻车,或许是加贺町署就在附近,但跟在东京都内一样,似乎进入某种警戒状态。
绕了一圈,玲奈驶出中华街。差不多了吧,她嘀咕着。「等我检查照片,发现认识的人再追蹤动向就行。」
「玲奈姐,」不知何时,琴叶开始这样称呼前辈,「你定期做这种事吗?」
「毕竟反侦探课的工作就是盯紧侦探。」
儘管危险的工作背景仍隐然可见,在夜晚的横滨兜风仍是转换心情的好方法。不知为何,转动方向盘的玲奈侧脸显得很可靠,两人独处感觉特别惬意。她想起姐姐彩音也不太讲话,总默默开车。
早上离开公司时,玲奈穿的是连身蛋糕裙。她大概回过宿舍一趟,换成下摆较长的开襟毛衣与及膝裙。琴叶已学到,一天内更换数次服装对女性侦探业者特别重要。公司名下都是二手车,车款一应俱全,想必是基于相同的理由。她没看过玲奈重複开同一辆车。
在大栈桥上,看得到港湾未来区的霓虹灯群,隔海绽放幻想般的光辉。不断变化的摩天轮显得格外美丽,无论横滨海湾大桥或横滨海洋塔,所有灯饰都光彩夺目。
琴叶陶醉在这片风景中,玲奈静静开口:「有没有收到来自外头的联络?」
琴叶蓦然回神,注视着玲奈。「呃,跟我在简讯中写的一样,阿比留来到公司,留下礼物给玲奈姐。」
「这我知道。还有吗?」
「其他没什么事。」琴叶打开提包,拿出还没拆缎带的小盒子。「这是阿比留的礼物。」
看到盒子,玲奈微咬嘴唇。
她加快车速,望着前方,语带责备:「干嘛带来?」
「……他要我转交给玲奈姐。」
「随身携带那东西到处走,你没想过盒子里装什么吗?」
「我确认过没有窃听器,应该不要紧。」
玲奈在十字路口转弯,宾士在空旷的路上。她不断查看后照镜,俐落吩咐:「我会在车站附近减速,製造自然停下的时机。你立刻下车,搭电车回去。不要再进公司,直接回宿舍。」
「请问,」琴叶一脸困惑,「这是怎么回事……」
「既然没侦测到窃听器的电波,盒子里只可能是一样东西,就是常装在小学生书包上的机器。」
怎么会?琴叶背后窜过一股寒意。GPS追蹤器,用电脑或智慧型手机连上专用网站,地图就会显示目标所在地。
「为何这样断定?」琴叶惶恐地问。
「可见的範围内没人跟蹤,以为对方没发现我在横滨,但我错了。纯粹是他在监视我的行蹤,没必要接近。」
「我们一直遭到追蹤吗?」
「把装在书包上的GPS盒子打开,便会发射出讯号,并且在萤幕上显示讯息。那个礼物也一样。要是打开小盒子,对方会立刻拉近距离进行袭击,这是你和我见面的证据。」
琴叶的心跳剧烈起伏。她的情绪激蕩,不只是不安,也伴随着懊恼,泪水不由得涌到眼眶。「对不起,我不该带来。」
「不要紧。」玲奈温和低应,「不是你的错。」
开到横跨河流的首都高速公路高架桥一带,靠近谷户桥十字路口处,车子转向中华街东门。玲奈故意驶入有些堵塞的车阵,製造出放慢速度的机会,迅速交代:「目前没发现跟蹤车辆。你解开安全带,等我一停就马上下车。你左手边Escale横滨饭店的前方有地下铁的入口。」
「玲奈姐……我跟你一起走。」
「别说傻话,只要我们分开,你就不会有危险。我在三秒后停车。提包拿了吗?下车!」
琴叶听到自己发出不知是呜咽还是闷哼,打开车门冲出去。心头的挂念仍挥之不去,她有股回头的冲动,最后决定遵从玲奈的吩咐。她穿过车道,奔向地下铁的入口。背后瞬间传来Skyline如风般加速的引擎声,琴叶随即冲下楼梯,尖锐的鞋声不断迴响。她以全身对抗风压,不停往下跑。
擦身而过的人都疑惑地望着琴叶,或许是发现她在哭。明白这一点,琴叶仍止不住泪,不断遇到生命危险的玲奈太可怜。明明想帮助玲奈,她却什么也做不到。
玲奈催动Skyline的油门,驶进本牧码头。
在静谧黑暗笼罩的区域入口,车头灯照亮「禁止一般车辆通行」的警示牌。实际上,下午六点前不时有车辆擅自进入,六点后C防波堤的门也常敞着没关。当然,这里也立着「禁止进入」的警示牌。玲奈无视警告冲进门内。
视野一片黑暗,眼前广阔的区域都由水泥铺成,橘色灯光照亮巨大的门型货物起重机。港口并无船只停泊,没有进行中的装卸作业。停车场停着十几辆大型拖车,却找不到任何一个驾驶的身影。
玲奈走近海边,到处都有紧贴着止沖挡停车的客车。幽暗中,车体轮廓模糊不清,但车内仪錶板的亮光让车子所在位置朦胧浮现。擅自开车进来的似乎大多是情侣,此刻对她来说,反倒是种幸运。四周皆有耳目,準备袭击的那方也不得不慎重行事。
玲奈背对大海停妥Skyline,从这方向几乎可环顾整座码头。跟蹤车辆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从门口开过来,一接近就能以肉眼确认。她能马上发动引擎,也方便逃跑。
玲奈熄火关掉车头灯,手伸向放在副驾驶座的小盒子。
如果不打开盒子,直接回公司,尾随的车辆或许不会现形,结束跟蹤。但那仅限今天。明天起,对方同样会以各种手段监视。不断想着何时会遭到袭击,提心弔胆过日子不符合玲奈的个性,陷入被动状态让人无法忍耐。她要在此确认跟蹤者的真面目。
解下缎带,拆掉包装纸后,玲奈打开盒子。
盒中躺着预料中的物体,椭圆形的塑胶上LED红灯闪烁。这下跟蹤车辆就会明白,她在座标显示的地点。
车子里一根铁管都没有。侦探事务所表面上以行为正派为信条,就算主张需要自保手段,公司也不会许可。对此玲奈并无不满,她是在明知这是黑心企业的情况下进入公司。反正她没打算依靠劳保。
玲奈注视着远方的大门,但没车子开进来,只有一辆情侣的车慢慢驶出。她望向仪錶板上的时钟,已超过七分钟。
此时,预料之外的状况发生,轰然巨响急连接近。短短一秒后,大型拖车的前通风栅板正面撞过来。
玲奈立刻理解这个情况意味着什么。跟蹤者察觉她的意图,放弃开车进入码头,改在大门外下车,徒步进来。根据统计,每八辆拖车就有一辆的驾驶会将钥匙放进磁铁盒,贴在车底。跟蹤者找出钥匙,没开车头灯就发动引擎,猛然踩下油门奇袭。
无论分析得再迅速,没预测到那一瞬间就注定毫无意义。玲奈来不及开门,冲击力道顿时贯穿全身。她的身体肯定随车子一起飞到空中,成为自由落体。安全气囊膨胀,重重撞上脸。重力的作用使她背部朝下,车子转成纵向。接着,车体一阵震动,又恢複水平方向。安全带陷入两胸之间与下腹部,痛得彷彿快遭撕裂。玲奈还能平安无事,多亏安全带在受到冲撞时保护她。话虽如此,她仍未能掌握状况。近似雷鸣的重低音划破耳膜,她抬起麻木的双臂,好不容易活动手指,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複知觉。
车体格外不安稳,频频摇晃。前头的挡风玻璃并未裂开,侧边和后方的玻璃也一样。以为冲击非常强烈,实际上拖车大概是低速撞过来,车子仍保持密闭状态。漆黑的水面在车外散发暗淡光芒。玲奈总算明白,车子被撞进海中。水流到她脚边,车头下沉,倾斜角度愈来愈大。
即使解开门锁,也打不开车门,强烈水压从外部压迫着车体。电力系统似乎已短路,所有按钮都没反应,无法降下车窗。玲奈试着敲击侧面玻璃,却文风不动。握拳捶打,依然连一条裂痕都没有。她被关在逐渐沉没的车内。
玲奈竭力维持镇静,回溯学过的知识。之所以无法打破车窗,是承受冲击的面积太大。
玲奈撕开单边丝袜的膝盖部分,脱掉膝盖以下的部分。她从提包翻找出钱包,拿一把零钱装进丝袜,固定塞在脚尖处的硬币绑好,扭成绳状,做成前端装有重物、长约三十公分的绳子。她用力甩动製造充足的离心力,狠狠砸向车窗。
车窗瞬间粉碎,海水大量灌入,半固态的水几近于泥巴。玲奈解开安全带,身体挤出失去玻璃的窗框,试图逃离缓缓下沉的车子。
一连串动作不像电影里那么顺利。玲奈在泥水中喘息,在激烈打转的车体中颠簸,搞不清自己是往上或往下,只能不断挣扎。还没完全钻出窗框,整辆车子已沉入大海。她拚命挥舞四肢,足踝突然卡住。想抽出脚,撕裂般的痛楚窜过足踝。
玲奈一度探出海面,随即下沉。她察觉自己已溺水。
不能鲁莽地试图游上去。即使明白这点,玲奈仍忍不住乱踢乱蹬,导致状况恶化,不小心喝进海水。大概是太疲劳,意识渐渐模糊,她努力按零碎浮现脑中的知识行动。
首先伸直四肢,努力静止。儘管随波浪上下起伏,她还是感到身体在仰漂。不能脱掉鞋子,那是浮力来源。她抬起下巴仰望天空。入夜了,什么都看不见。强烈的海岸气味钻入鼻间,这是呼吸顺畅的证据。左右摊开的双手保持在水面下,这样的姿势最安定。
不知袭击者会不会走下拖车确认。玲奈无暇在意,此刻连与沉没的车子之间的相对位置都推测不出。此时,一个稍大的宝特瓶漂过来,玲奈抱在胸前,可帮忙产生更大的浮力,姿势稍微失衡也能保持漂浮。
究竟过了多久?脑袋撞到硬物,一道墙挡住去路。玲奈似乎被波浪送到码头岸壁。
岸壁理论上不高,感觉却如陡峭断崖。玲奈凝目观察四周,发现协助船舶靠岸的橡胶防舷材,试着抓住,但没力气把身体拉上去。她勉强将上半身拉离海面,然而,吸饱水的衣服重如镗甲,勾着防舷材的指尖支撑不住体重。手似乎破皮了,剧痛窜过的瞬间,她背部朝下落入海中。
玲奈再次挑战,又被抛进海中,不断重複同样的行动。她知道自己在哭,咬紧牙关尝试一阵,总算领悟技巧。像要攀附住防舷材般,她身体前屈,首度卡稳一只脚。她借引体向上的诀窍拉起身体,接着伸出一只手,好不容易抓住码头的止沖挡。
玲奈拚命爬上去,摔倒在水泥地,放鬆到几乎昏迷。她仰躺着频频喘气,以平复呼吸节奏。
渐渐能够意识到周遭,玲奈发现拖车停在相当远的地方,车头冲到止沖挡外,在差一点就会落下的位置停住。她从落水处横向漂流一大段距离。
有吵杂声,不过嗓音相当年轻,应该不是袭击者。注意到Skyline掉进海中,聚集了些许看热闹的人。约莫是原本分散在码头各处的情侣吧。
袭击者将Skyline撞进海中,八成就抛下拖车逃跑。对方不会像电影里的黑手党,从容到伫立原地,眺望海面。日本毕竟是法治国家,接获目击通报的警察赶过来,不会花多少时间。况且,这几天不知为何,警车频繁巡逻。
实际上,警报声在远处尖声作响。玲奈身旁没车也没人影,一片昏暗中,没人发现她。
不能仰赖警察。玲奈想趁现在离开,却无力站起。硬逼自己起身,她拖着一只脚迈出步伐。为了闪避巡逻车,她绕一大圈迂迴前进。还必须到处躲避照明,藏身在货柜后方似乎比较好,但不能久留。员警会拿着手电筒在附近搜索。
在海风的吹拂下,体温降低,肌肤冰冷彻骨,脸颊滴落的不晓得是海水或泪水。在漆黑的夜色中,玲奈不断往前走。为了防止失声痛哭,她将心灵与情感放逐远方,拖着空洞的身体一步步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