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熊先生哭了

于是我第一次搭上了警车。待会儿要跟小北炫耀一下。五味一定会很羡慕吧，那家伙连看到选举宣传车都会兴奋地吵闹。

被带到警察局，女警替我处理完伤口后，我只能开始逃避现实了。

因为我真的无法相信啊啊啊啊啊啊！

一次前科？我会留下一次前科吗？以后写履历的时候我一定得填写犯罪纪录栏吗？那一栏平常都不需要写，总让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我以后就必须填满它了呢！——会变成那样子吗！

「那个，不好意思……」

「什么事？你的伤口要好好冰敷才行喔。」

「是，我知道……那个，学校那边你们已经联络了吗？」

「我想应该还没吧。」

太好了～！联络家长的话还无所谓，学校的话感觉会留下什么纪录，或是会惹来閑言閑语，感觉很讨厌啊。而且，要是禁止我参加社团活动的话，那就彻底完蛋了……虽然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活动啦。

「拜託你们，请千万不要告诉学校。」

「能够决定这件事的不是我喔，要找少年队。」

「请带我过去那里！」

听到我气势十足地这么说，年轻女警的脸颊微微地抽动着。

※

我原本以为到了少年队后肯定会看到哥哥他们被铐起来，结果……

「怎么又是你啊，还没学乖吗？」

却看到了正在被人敲头的哥哥。

这种温馨居家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我原本想像的是哥哥被人抓着衣襟拖来拖去耶。

「里穗！」

对刑警先生一脸不耐烦的哥哥沖了过来。他拿起冰枕看了一下我的脸，便露出苦涩的表情，然后又马上把冰枕压了回来。我还没照镜子，真的有那么惨吗？

「里穗美眉，你还好吗？」

「还有一点刺痛，不过没事的。」

我用手指摸了摸，感觉有点肿。刚才的女警说了「之后会变得更肿喔」的可怕发言，但我希望会没事。

「雨宫同学呢？」

「在那边。」

只见他正和一位刑警面对面交谈，但都是刑警在说话，雨宫同学则默不吭声。

「我们只有说是那家伙自己来找麻烦的而已喔。」

神谷在我耳边低语道。正当我感到有点惊讶时，似乎认识哥哥的刑警先生开口向我攀谈说：

「你就是吉村的妹妹吗？」

「啊，是。我叫吉村里穗子。哥哥平常受你们照顾了。」

「好有礼貌的妹妹啊。」

初次见面的人常这么说。

「你的脸还是好好冰敷比较好喔。之后有可能会发烧。」

「好，谢谢您。」

「这孩子真稳重啊。喂，她真的是你妹妹吗？」

「吵死了，闭嘴啦死老头。」

「哥哥！」

口气不要那么没礼貌好不好，我接下来要拜託他别联络学校耶。

「那个，刑警先生。」

我装出比平常还要可怜两成的声音和态度，开口说道：

「能请您不要联络学校吗？拜託您了。」

「就算你这么说……」

「那边那个孩子什么也不肯说啊。在这种情况下，一般来说都会请老师或家长来。」

另一位刑警困扰地说道。

我可以理解雨宫同学不想开口的心情，但再这样子下去，事情肯定会演变成对我们非常不利的情况。

该怎么做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呢？为了解决眼前的困境，我用平常都用在画漫画的头脑全力拚命思考。

叩叩叩……叮！

「哥哥你这笨蛋！为什么不答应我们交往呢？」

周遭的人都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而愣住了，但已经说出口就停不下来了，里穗子，戴上千面女郎的面具吧！

「刑警先生，其实我和那边那个男生在交往。但是我哥说什么都反对，完全不肯答应。所以我们为了想办法让他承认我们，就把我哥找了出来。结果他们两个都因为为我着想而吵了起来，最后就发展成互殴了！啊啊，我拚命地阻止他们，结果脸就不小心被他的拳头打中。拜託你们了，请原谅他吧。我被打到，他应该也觉得非常自责才对。请你们不要再继续责备他了！」

我把脸埋进刑警先生的胸前，嚎啕大哭起来……装出来的。

不行，我笑得停不下来。

自己说完后却笑出来是最失败的耶。但是我颤抖的身体似乎更突显了真实感。连刑警先生都被我骗了，压着眼头说：「原来是这样啊……」我成功了，月影老师，这都是多亏了您的教诲啊。

「要是通知学校的话，我们交往的事也会曝光，那样子实在太丢脸了！所以，刑警先生……」

「嗯，我知道了，我不会联络学校的。但是你们的父母……」

「那也不行——！」

雨宫同学的哥哥已经把自己关在家里足不出户了，要是他父母知道他被警察找去喝茶，不就会担心起自己的教育方式了吗！

「他的妈妈心脏很不好！我家还没关係，但他家就……」

「知道了、知道了！两边的家长都不会联络，看在你的份上。」

刑警先生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答应放我们回去，而且不会联络任何一方的父母。

这算是大获全胜吧？

哇，我会不会太厉害了啊？都可以拿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了吧。

「吉村，你有个好妹妹，要好好珍惜她啊。」

不不不，别那么说，我才要谢谢你呢，刑警先生。你这么好骗真是帮了大忙。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虽然因为没戴眼镜，我看不太清楚你的脸。

于是，我们趁着还没有人节外生枝之前，迅速地离开了警察局。

※

事件过后，雨宫同学造访了我家。他顶着还留有凄惨瘀青的脸，表情扭曲地说出了真相。

「我哥真的偷了东西，而且那不是第一次，他已经做过好几次了。神谷说得一点也没错……真的、真的很抱歉。」

他毫不犹豫地向我们下跪道歉。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这样子觉得有点想哭，而哥哥哼了一声说：

「所以，他会来学校吗？」

「这个……」

「我们可没打算威胁他喔。」

「我知道。这全都是我哥的问题。他入学考没考好，现在念的高中不是他想要的，因此累积了压力，所以才偷东西的样子。他原本就有理由不去上学，被你看见只是个契机而已。」

他和我一样，都很懦弱。

雨宫同学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团，沮丧地垂着头。

我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我该说什么呢？什么也说不了。我没办法说些什么，也没办法帮助他。

哥哥，该怎么办才好？拜託你，说点什么吧。

「你们两个的确都没药救了。」

给我等一下——！

你要在这时候落井下石吗？神谷是半斤八两，我哥也挺坏的耶。你看，雨宫同学变得更沮丧了啦。

「尤其是你，明明有胆子揍我，为什么不敢把你哥拖出房间啊？」

「哥哥，有些事情因为是家人所以做不到啊。」

「也有一些事情是只有家人才能做的吧？」

明明是我哥，竟然利用我的话反驳我。

哥哥不再理会哑口无言的妹妹，继续出言相激：

「你跟我道歉也没用吧？去揍你哥吧。」

「等等，哥哥！」

「趁他还在发抖没办法动的时候最好了，喂，现在就去啊。」

「雨宫同学，你不能把我哥的话当真喔！」

我看到了他的脸，顿时倒抽一口气。

雨宫同学正默默地哭泣着。

「看了就烦，你快滚吧。」

插图133

我送无法发出声音流着泪的雨宫同学到我家门外。当我正烦恼该对他说什么时，他一边哽咽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会去做、只有我、才办得到的事。」

「雨宫同学……」

「谢谢你。」

我看着他被泪水弄湿的脸，说不出半句体贴的话。

我只能轻轻对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