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啦,如果跟预算有关的话就不能退让了。」
经常因为练习赛而前往其他县市的足球社社长丝毫不留情面。不只是足球社,棒球社、排球社等等,任何挂着运动名称的社团都不肯接受我们的劝说。
的确,一听到预算会増加,无论是谁都会表示欢迎吧。就算他们明白有像我们这样因此倒霉的社团,只要一知道对方是弱小的文艺社团,他们的反应就会变得非常冷淡。
目前愿意投票反对文艺创作社的社团,别说是全社团的一半了,连三分之一都不到。至于同属文艺性质的社团,合唱社是第一个支持我们的。他们的实力直到最近才为人所知,在全国的相关活动中是大家都争相邀请的团体。他们的交通费明明跟运动社团一样可观,却还是答应我们要投反对票。我决定以后要把对我们说「我们都是文艺社团嘛」的合唱社社长当成天使来崇拜。
接着,管乐社也加入了反对派。帮忙说服一开始不太情愿的管乐社社长的人是漫研社的幽灵社员,同时也是管乐社社员的三年级的小智学姐。她好像只用一句「合唱社已经展现了他们的气度喽」就让管乐社社长点头了。这是反过来利用对合唱社有着非比寻常竞争意识的社长所赢得的胜利。
其他文艺社团也说服得很顺利,几乎都加入了反对派。只有一个社团例外。
「那个——!不好意思——!你们有听到吗——!」
在电吉他的电子音面前,我的声音就像小鸟一样轻易地消失了。
「我希望你们——!能在下次的社团活动会议上——!反对创立文艺创作社——!」
我已经持续吶喊五分钟以上了,他们却完全没有要停止演奏的意思。对轻音社的社员们来说,我的主张好像没有聆听价值。换句话说,就是无视的意思。
负责打鼓的男学生偶尔会一脸抱歉地看向站在教室门口的我,但是拿电吉他的女学生瞪他一眼后,他就以像在说「我一直都很认真演奏喔」的表情开始挥动鼓棒。看来似乎是她指示其他人无视我的。
「……我会再来的。」
我关上音乐教室的门后,稍微鬆了一口气。虽然同样是文艺社团,但轻音社不知该说是太现充了还是太时髦了,反正就是一群感觉跟我完全相反的人,让我有些畏惧。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漫研社的社办,发现广播社和文学社等因为反对文艺创作社而聚集在一起的人全都到齐了。
「小北还没有回来吗?」
「北川去剑道社了。她好像认识社长,说大概可以说服对方。吉村你那边呢?」
「……失败了。」
「我那边也是。他们跟我说,因为运动社团的预算增加,他们也只能赞成了。」
广播社社长泽口同学很不高兴地啐道。我一边安慰他,一边抬头仰望设置在社办角落的黑板。
我们在设立反抗总部的时候,就把所有社团的名字都写在黑板上了。而且还在社团名字旁边加上「反」、「赞」或「保」。几乎全部都是「赞」,也就是赞成文艺创作社的势力。
既然都是学生,只要说明清楚,他们一定能理解。悠哉地想着他们会同情我们的我,现在深刻体会到自己的想法究竟有多天真。
距离投票只剩下一个月,情况却还是极不乐观。考虑到中间还有个期末考,我们的时间就更少了。
「这个嘛,如果属于运动社团的足球社愿意支持我们,我想局势应该会有很大的不同。」
文学社社长筒井学姐一边调整眼镜一边说道。社办里的每个人都集中注意力聆听带有知性气质的她说话。
「足球社社长岛同学是个很显眼的学生呢。无论在校庆还是运动会上,他总是抢在大家前头炒热气氛,就各种层面来说,他都是个很有影响力的人。如果他愿意站在我们这边,说不定就能当作说服其他运动社团的有力依据。」
但是刚才才被无情拒绝的我,对攻略足球社社长一点自信也没有。我觉得他不是会轻易听从别人指示的人,反而是那种希望人家听他话的人。
「对了,筒井学姐,你有什么能说服那位岛学长的方法吗?」
「别说方法了,我根本没跟他说过话。」
筒井学姐抱着胳臂抬头挺胸地说道。学姐的理由似乎是「我才不想跟那种感觉会把国语辞典里的猥亵单字圈起来并暗自窃喜的人来往」的样子。呃,学姐,你那只是先入为主的偏见吧?
「足球社感觉很难呢……对了,网球社呢?五味那家伙不是也参加了网球社吗?」
就在泽口同学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放在我制服胸前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这就是所谓的说曹操曹操到吧。
「喂,五味?」
『里穗学姐,你现在可以过来一下吗?』
「过来?是指网球社吗?」
『对啊。我们现在是休息时间,社长应该可以跟你们谈谈。』
「真的吗!我现在就过去!」
我跟大家解释完之后,就一边联络小北,一边前往网球场。兴奋的心情让我自然而然地加快脚步。等我抵达网球场时,已经喘得乱七八糟了。
「吉村?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把手靠在膝盖上喘气时,出声呼唤我的是刚结束练习的岩迫同学。我发出粗重的呼吸声,笨拙地以笑容回应他后,他便作势要把喝到一半的运动饮料递给我。间接接吻吗……不行,这对我来说太高难度了。这么做只会让我喘得更厉害,我决定心领了。
「你知道香坂社长在哪里吗?我有话要跟他说。」
「我不知道耶,没看见他。」
这么说来,五味那家伙没有跟我说他在哪里。我一直以为他们一定是在网球场。
小北还在剑道社吗?她说只要她那边一谈完就会马上过来跟我会合,但说不定最惨的情况是我必须一个人与香坂社长对峙。
「会是在社办吗?我去那边看看好了。」
「啊,等一下,吉村。」
当我疑惑地转过头的瞬间,有个柔软的东西贴上了我的脸。
「你流了好多汗。」
他擦了擦我的脸,笑着对我说「好了,这样就行了」,我、我……
「吉村!怎么了,你很痛苦吗?还是喝点运动饮料吧!」
我只有跪倒在水泥地面上反而是一种奇蹟。
还以为漂亮地迴避了间接接吻,没想到却来个隔着毛巾的接触!什么什么?这种事情很普通吗?男生替女生擦汗的情景,其实在各个地方都上演过吗?在我的注意力都放在二次元上的时候,这个世界竟然已经变得如此恐怖了吗?
「你中暑了吗?吉村,还好吗?」
是我的心中暑了啦岩迫同学。而且水泥地好烫。我故作冷静地站起来,严正地拒绝他递过来的运动饮料。
「在下的身体并无大碍,重点是香坂社长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你究竟怎么了,吉村?」
少啰嗦少啰嗦,我要是不这么严肃,就会因为太过羞耻而想在灼热的水泥地上打滚啊。他刚才才替我擦过汗,现在我的脸又冒出一颗颗汗珠了。这次我在岩迫同学帮我擦之前就拿起带在身上的手帕来擦了。嗯,以后每次离开家时一定都要检查有没有带手帕。
我就这样子不停地擦着汗,直到小北出现。
※
「里穗学姐、小北学姐,这边~!」
我和小北发现用力挥着手的五味时,我们一脸紧张地看了看彼此一眼。这说不定会是第一个支持我们的运动社团。不容许任何失败。
「我来说就好,里穗你……」
「我不会乱说不必要的话。」
「不是啦,如果我应付不过来,你要帮我喔。」
看到她拍着我肩膀,表示相当信任我,我怎么可能不高兴呢。内心的不安等情绪很现实地一瞬间就消失无蹤了,我深信自己会获得胜利。
香坂社长和我还不知道名字的副社长一起待在网球场旁的休息区里。两人坐在老旧的板凳上,五味则站在他们旁边迎接我们。
「听说你愿意和我们谈谈,真的很谢谢你。我是漫研社副社长北川。」
小北首先就以爷爷教导的有礼态度向对方打招呼。香坂社长有些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嗯,我想这么稳重的高二生应该很少见。小北,你成功地吸引对方注意了喔。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投票的事了。」
「嗯,我听说了。」
「能请网球社投下反对票吗?」
我在与香坂社长对峙的小北身旁完全变成了背景。我能做的事情顶多就是尽量不呼吸,让二氧化碳的排出量减少一点。
始终看不出来在想什么的香坂社长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几秒。坐在他旁边的副社长的存在感薄弱到跟我有得比。当我对副社长产生了一股亲近感时,香坂社长缓缓地开口了:
「期中考的时候你们帮了我们社团的五味和岩迫很大的忙,所以我早就想做点什么回报你们了。」
「那么!」
我忍不住在身体往前探出的小北后方握紧了拳头。太好了,这样就有一票了!
「如果你们愿意趁这个机会连期末考也帮忙他们的话,要我们投反对票也可以。」
一票入袋……呃,嗯?你说什么?
「因为要参加比赛的必须条件就是不能不及格。」
「请、请等一下,期末考也要吗?」
「太好了——真的?我们又可以一起念书了!」五味在露出困惑表情的小北旁边单纯地高兴着。你已经忘记在期中考接受小北的魔鬼训练而泪眼汪汪的事了吗?
「如果只有帮忙一科的话……」
「不行,全部都必须及格。」
小北很难得地犹豫了起来。期末考的考试範围比期中考还大,所以没有余力帮别人温习功课。而且五味在念书时的集中力又特别糟糕。期中考小北在盯那家伙念书时就发火好几次,最后不仅说出「最有效的调教方法就是让对方感到疼痛……」这种像是哪里的士官长会说的话,还从自家道馆拿了竹剑过来,害我也跟着五味一起吓得发抖。
「……我明白了,我不会让他们有任何一科不及格。」
小北勉为其难地答应后,香坂社长和副社长便互看着彼此,脸上浮现鬆了一口气的表情。相较之下,我和小北则是陷入了愁云惨雾的气氛中。这种气氛就是那个啦,跟活动正好和丧事撞期时是一样的气氛。
「对了,岩迫也拜託你们了。那家伙的情况是最糟糕的。」
小北的太阳穴不停抽动着。在这危险的气氛之下,网球社副社长显然相当害怕。我也觉得很可怕。
最后,网球社的休息时间结束,只留下我和小北。虽然我想说些体贴的话来安抚她的愤怒,但应该没什么用吧,反而有自信会惹她更生气。
「里穗。」
「啊、是!请问怎么了吗!」
我一边发抖一边全神戒备地问道,小北以直瞪前方的眼神转过头,视线固定在网球场上。接着,她以令人害怕的声音说道:
「由我来协助岩迫同学念书,没问题吧?」
我的本能告诉我,要是这时不点头的话,我就会死。
毫不知情的岩迫同学还在网球场上光彩夺目地挥舞着球拍。合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