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等等嘛!那位可爱的小女生今天怎么啦?」
好色的邦彦眼睛下方已微微泛红了。桌上摆放着最近在我们这小圈子里颇为流行的爱尔兰咖啡,这是在热咖啡里滴入爱尔兰威士忌调製而成的。最适合暖和身子,但同时酒精在体内的循环也加快了。咖啡馆虽在楼内,却是木屋装潢式样。
你面无表情地说:
「回去了。」
「为什么呀?!真可惜,我明明教她男人的好处了嘛!」
你像是要向一旁吐出什么东西似的说:
「就因为有你这种人在,千惠美才变成那样!」
「什么意思?」
麻理加入你们俩的对话。对醉醺醺的邦彦,你肯定什么也不愿意说吧。你吸了一口浮着泡沫奶油的可可说:
「千惠美曾交过一个男友,那家伙真差劲儿!」
公子哥洋次不慌不忙地问:
「差劲儿是怎么回事?」
「打人呗!」
直美「啊」地尖叫了一声。我注视着你,你一贯明亮的眸子黯淡下来。邦彦似乎醉了。
「我可不打女人哟!」
「可你忙不迭地教她男人的好处不是?!这不算性骚扰?!」
冰雪公主异常冷静。
「先不管邦彦君。千惠美的男朋友都干什么了?」
你耸耸肩说:
「一吵架就拳打脚踢,不光这样,上床的时候也常动粗。」
「真过分……」
直美瘪起脸,又像要哭出来。
你说得更乾脆了:
「不过啊,千惠美家里父母的情况也一样。千惠美的妈妈也有同样的遭遇。」
典型的家庭暴力。但引入DV[1]这个术语前,日本国内并不存在家庭暴力这种说法,只当作稍稍野蛮的夫妻吵架。
麻理平静地问:
「然后呢?千惠美怎么打算?」
「一直没什么打算,而且还以为男女之间就该那样!跟自己父母一样嘛!」
「真差劲儿!」
公子哥感叹的时候举止同样优雅。
邦彦脸红脖子粗地说:
「那小子在哪儿?!现在就一起去揍他!」
「你歇着吧!美丘,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嗯——过完寒假千惠美返校时,我看见她脖子上有块紫斑。一问,她说前一晚亲热的时候被打出来的。」
围坐在不知几百年树龄的大树切割成的不规则圆桌旁,我们六人都陷入沉默。时尚的大学生活、一直遭受男友暴力威胁的里原宿系女生,两者之间的反差过于强烈,让人不禁感到头晕目眩。
可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只是要寻求帮助的话,她应该不会那么没完没了地追着你不放。我装作不明就里的样子问喝着可可的你:
「那在帮她出谋划策的过程中,美丘态度暧昧了?」
直美将身体使劲儿仰靠在椅子背上,邦彦一脸兴奋就差吹口哨了,洋次一脸的不解。麻理则一如既往地冷着脸,一副谁也甭想伤害我的架势,可她心里肯定也极度不安吧。
「太一君真是一针见血啊!不过是有那意思。」
「别装模作样啦,快说吧!」
听邦彦连讽带刺,你厉声说道:
「少废话!不关醉鬼的事!我给她出了很多主意,告诉她通常男女交往中不应该拳脚相加,她跟他分手时我也在场,不然千惠美绝对又要挨打。」
这时你停下话头,翻着眼珠看看我,有点难为情地笑着说:
「那女生相当正点不是?每晚说这说那,说着说着……」
醉醺醺的邦彦抱紧自己的身子高声尖叫起来:
「同情升华为爱情,我最爱的类型!」
麻理用近乎恐怖的眼神瞪了邦彦一眼。那像眼神冷冻射线,感觉只要被她瞪一眼,全身就会僵住。
我力挺麻理:
「阿邦安静!那美丘,你跟她暧昧了?对这千惠美……」
你已重新调整好姿态,满不在乎地说: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她好可爱,亲了亲。」
直美像撞见了外星人似的,身体后撤,紧盯着你。
「我说,又不是犯罪,能别这么看不开吗?」
说到这里,你瞅着我抿嘴一笑:
「我得声明我不光喜欢女生,男生也喜欢哦。这一点还请多关照哟!」
邦彦「耶——」地欢呼起来,麻理恢複了冰冷的微笑看着你说:
「那美丘总得把她的问题解决掉吧!」
「说的是!可那家伙真缠人,正犯愁呢!」
这简直就是从花花公子嘴里说出来的话。「想做美丘徒弟」啦、「美丘真帅气」啦,邦彦又开始胡言乱语,我拍拍你的肩膀:
「来,附耳过来!」
我贴近你耳边小声问:
「你不光亲了亲这么简单吧?」
你看看我又瞧瞧麻理,说道:
「哎呀!太一君好眼力!唉,也就是摸了她吧。」
我已无话可说,摇摇头看了看麻理。麻理眼圈微微发红,眺望着表参道上的榉树。落凈叶子的枝头,光秃秃得让人心痛。我想起名叫千惠美的那个女生纤细的手脚,又赶紧将想像力收拢住,不再胡思乱想下去。
<hr>注释:
[1] DV:Domestic Violence的缩写,即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