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話

我被学校停学了。

而且因为我完全没有讲明当时大闹学生会室的理由，听说本来还有考虑把我退学。

做那种事情被退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也多亏学生会室里那段对话的录音被上传到校网，才会只有停学处分。

上传的人是伊田碧。

我用的软体只要有开分享，就能让其他支手机也能一起窃听。碧似乎有听完整段对话，也有录音。

她笑说「这是新闻社员的天性」。

老师们会那么快赶到学生会室，也是碧通知他们的。也因为这样，才没有闹出人命。只是我其实还想再多打断他们两三根骨头。

而且，好像还有几个被学生会长伸过魔爪的学生出面指控他的所作所为。

听说粉丝俱乐部也因此停止活动，不久后就会解散。

学生会的四个人受了很重的伤，他们本来还恶狠狠地说要告我，但一知道过去的恶行遭到揭发，就决定改用调解途径处理这整件事。

这样下来应该要赔不少医药费之类的费用，只是爸妈没有告诉我到底赔了多少。反正只要查一下就知道了，就算要花我一辈子的时间，我也一定会全部还给他们。

老实说，我认为那些人是活该。只是现在的社会不允许动用私刑。从我动用暴力的那一刻起，我就得背负罪责。

就我以前学过空手道这一点来说，也是非常不应该。虽然我早就不学空手道了，但这样应该会被逐出师门。我自己是无所谓，可是我的行为让师父蒙羞了。要找个适当的时机跟师父谈谈才行。

不过，我不打算讲明自己动粗的理由。毕竟大家只注重结果，我说什么都会变成借口。

而且──我好像有点误会了。

川久保他们讲的那个女生，似乎不是音音。粉丝俱乐部的专用社群平台（会长好像也看得到）上讨论的那个女生，其实是我。也就是说，我就是会长他们说的那个女生。

幸好被讨论的对象是我。就算被大家指指点点说我是被会长甩了才动粗泄愤，或是单纯看不惯会长这样的渣男，都无妨。只要音音不会成为大家讨论的焦点就好。

自从会长的事情传到爸妈耳里，他们也不再质问我为什么要打人。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会无故动用暴力的人，就放心了。虽然也不是有正当理由，就能正当化打人的行为。

话说回来──双手都不能用的状态，比我想像中的还要不方便。我两只手都骨折了，得要过上一阵子打石膏的生活。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我妈妈帮忙。

不只吃饭跟洗澡有困难，连上厕所也不例外。

现在只有拇指勉强能动，是还可以脱跟穿裤子，但没办法擦屁股。家里的厕所是有乾燥功能，只是不太实用。

结果害得妈妈必须向公司请假照顾我，让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我听见门铃声，不久，就换响起敲门的声音。

「鹿乃，音音来找你了，你要见她吗？」

音音在我大闹学生会室的那一天有来探望我，但我没有跟她见面。

因为我不觉得自己有办法解释清楚，也不认为她会相信我。

从小就认识的朋友把她喜欢的人打到半死不活，她搞不好是来吐怨言的──一想到这里，我就没有勇气见她。

不过，现在川久保的本性已经摊在阳光下，她说不定没在生气了。

「……好，我要见她。」

我对着门后的妈妈这么说。

没过多久，音音就走进我的房间。

她穿着苔绿色的无袖衬衫跟白色的细褶裙，这才让我想起现在已经是暑假了。

音音高吊着眉梢。她好像还在生气，看来现在见她还太早了。只是，也已经来不及了。

「……真搞不懂你到底在干什么。」

她果然在生气。

「对不起。」

我像是被训斥的小孩子，乖乖道歉。

音音听到我道歉，就怒气全失，大大叹了口气。

「……是我害的吧。」

「咦？」

「你是因为我说我喜欢会长，才会做那种傻事吧？」

「才──」

我想说「才不是」，却说不出口。音音的眼神不允许我否定。

实际上，音音坦白自己喜欢会长的那一刻，也的确是这整件事的起点。

我本来打算亲眼见证音音得到幸福，而当时用的窃听器，也是因为我想看清楚川久保这个男人的本性，才麻烦碧帮我弄来的。

「是……没错……可是也不只是因为你。」

她皱起可爱脸庞上的眉间。

「所以是为什么？」

「呃……我可能是早就想痛打他一顿了。就算他不是烂到骨子里的渣男──啊，抱歉。」

要是音音现在还喜欢川久保，很可能会让她不高兴。于是我马上跟她道歉。

「没关係。我已经对他心灰意冷了。」

这让我鬆了口气。真的是打心底鬆了口气。

我一直想听她说出这句话。

这下就可以重新来过了。现在音音的心不属于任何人。也就是说──我也一样有机会！……可能啦……说不定没有。

「可是，那又是为什么？」

音音继续询问。

「你为什么会早就想痛打他一顿？你不是也希望我可以跟他在一起吗？」

「这……」

我紧张得吞下一口口水。

我该怎么回答才好？说穿了，我就是发现自己喜欢音音才会有这种想法，但要是把这段话说出口，其实就跟告白没有两样。

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跟她告白。我完全无法想像刚喜欢上一个男生的音音，会接受我这个女生的告白。

我们有接吻，还有做其他很多事情，可是那都只是「约会演练」。她不会当成是跟我约会，而是跟川久保，所以不等于她能够接受跟女生谈恋爱。

差点要全垒打的那时候，我也有怀疑她是不是其实喜欢我，但是那也搞不好只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才擅自会错意。

因为音音那时候喜欢的还是川久保。

「算了。」

音音叹了口气。

「反正都过去了。」

「呃，嗯……」

太好了。我不想要才刚重新来过而已，就直接强制结束。我想要再多花点心力摸索我们两个之间的关係。

「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而已。」

「嗯，谢谢你。」

「真的还好没有伤到你的脸。」

说完，音音就默默靠近我。

──亲了我的嘴唇。

我还来不及惊讶就看到她已经退开，还若无其事地露出微笑。

「……再见。」

音音转身让裙子随之飘逸，就这么走出房间。

（咦咦咦咦咦咦！）

我听到门外的妈妈跟音音在说「你要走了吗？」跟「我还会再来看她」。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拚死命思考这到底是什么情形。

如果是亲脸颊或额头，倒不算太奇怪。

可是，她亲的是嘴唇。

代表的意义完全不同。

还是说，经过这么多次约会演练，让音音觉得亲嘴唇其实不算什么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好想知道音音在想什么，也好高兴她突然亲我。我忍不住把脸埋在枕头上面，发出「唔喔──」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