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被需要的魔法少女

根据脑中记下的地址，我来到一栋相当高级的公寓。

乘坐电梯到五楼，站在一扇硃红色大门前，我稍微吸了口气调整心态，随后按下门铃——

「那个……你是谁？」

大约两分钟后房门被打开，从门后出现的是一名系着围裙的女性，身上微微散发着一股油烟味，似乎正在做菜。

对方的年纪大约在四十上下，见到我后露出明显的错愕神情，而我则是礼貌地问好。

「阿姨你好，请问这里是叶泠家吗？」

听到叶泠的名字时，她微微皱眉，同时转头看了一眼背后，似乎是在顾忌什么。

「……不是。」

她摇了摇头表示否定，但眼神却有些游移。

这个答案对我来说相当绝望……难道包括家庭住址在内，叶泠在家庭信息表格上填写的信息全都是虚构的吗？

然而这时，眼前这位阿姨犹豫了一会儿，忽然把声音压低，语调也有些含糊不清地问道——

「你认识叶泠吗？」

这个反问让我有些傻眼，可还是马上接话道。

「嗯，我是她的高中同学。阿姨你也认识叶泠吗？」

「……她是我女儿。」

她说得相当勉为其难，同时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这位自称是叶泠母亲的女性种种说法都令我摸不着头绪。

明明说自己是叶泠的母亲，但又说这里不是叶泠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大概也看出了我的疑惑，可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

「叶泠不在这里，你要找她还是去她爸那里吧。」

「她爸？」

我彻底懵了。难道她爸不在这个家里吗？

这时门内突然传出一声相当稚嫩的女童声——

「妈妈！菜要糊了啦！」

「啊……好！我马上来！」

她回应了一声后，眼中充满犹豫之色，最后她报出了一个地址让我记下，表示叶泠和她爸就住在这里，还特别叮嘱道——

「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我不清楚叶泠的事。」

「……」

硃红色的大门关闭的声音在楼道中回蕩，响亮而决绝。

儘管叶泠的母亲并没有对我恶语相向，但眉目间明显带着嫌麻烦的神色，原因怎么想都是跟叶泠有关。

可无论我怎么摸不着头脑，也不可能再按门铃要求她详细说明。

要是这么做的话，下次再开门她说不定就是拿着菜刀出来了。

眼下只好再去叶泠的父亲那里看看情况……感觉今天一直在到处奔波啊。

在乘坐公交车前往新的目的地的途中，我大致捋清了一些事——

叶泠的父母出于某种缘故并没有住在一起，而叶泠的母亲认为叶泠是跟她父亲一起生活，并不知道她处于独居状况。

从这些事里可以看出叶泠的父母不仅没有住在一起，平时恐怕都没有互相联繫，这样看来多半是离婚了。

那么叶泠呢？她的抚养权是在父亲这边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会选择独居？

这些问题恐怕只能由她父亲为我解答了。

根据最新的地址，我抵达了一幢红色花园洋房的门前。从叶泠父母的住所来看，她家的经济条件相当优渥。

这回我并没有按门铃，因为站在铁栅栏外，我就能看见花园里正有一家人正在其乐融融地烤肉。

那鲜美的油脂配着香辛料组成的香味，彷彿是在嘲笑我这午饭都没吃的家伙有多狼狈。

这个看上去相当会享受生活的家庭由一对夫妻和一对儿女组成，那温馨的氛围简直是和美家庭的典範。

然而……这里就是我要找的地方吧？叶泠的父亲不是住在这里吗？

大概是我在栅栏外停滞太久的缘故，花园里的男主人注意到了我，于是对我露出一个微笑。

虽然我也想用微笑回应，然后一走了之，但这样的话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因此我硬着头皮喊道——

「打扰一下……请问叶泠是住在这里吗？」

「……」

花园内原本和美的氛围瞬间消散，儘管那两个孩子面色有些迷茫，但夫妻二人却愣住了，随后神色各异。

女主人脸上明显流露出不悦的神色，而男主人则是皱紧了眉头，这反应与叶泠的母亲听到她名字时表现得一模一样。

难道叶泠是一个让人听到名字就会困扰的女生吗？

夫妻二人小声嘀咕了一会儿，随后男主人走到栅栏前与我对视——这回他的表情相当冷峻，绷紧的嘴角不再像先前那样微笑。

「你是谁？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叔叔你好，我是叶泠的同学，是来这里找叶泠的。」

「同……学？」

他似乎对我的身份感到很诧异，而我也要先确认一件事——

「请问叔叔，您是叶泠的父亲吗？」

「……嗯。」

与叶泠的母亲一般像是在顾忌着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花园里正在烤肉的其他人，随后微微点头。

不知为何，我莫名感到有些烦躁……这如出一辙的反应到底是什么情况？

叶泠明明是你们的孩子吧？难道承认这种事都很勉为其难吗？

「是谁让你来这里的？」

没有等我回答，他就自己得到了正确答案——

「是不是叶泠她妈？那个女人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让你来找我？」

他的眼里充满戒备……这完全不是对待女儿同学的态度。

我心里的无名火愈加猛烈，但还是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问道——

「叔叔，你知道叶泠走丢了吗？」

「走丢了？都多大的人了还会走丢？」

他的语气中有鄙夷，有嫌弃，唯独没有担心。

「你过来就是想问她是不是在我这么？她不在，你可以走了。」

现在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了——作为叶泠父母的两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女儿。

「叔叔，难道你完全不担心你女儿吗？」

「这又不是我的责任，现在叶泠的抚养权在她妈那里，每个月的抚养费我也都有打给叶泠，出了什么事当然是她妈的责任。」

不……这根本就不是谁的责任的问题吧！

「况且这种事比起来找我，更应该找警察来解决才对吧？那女人也真是的，找你这么个小孩子能解决什么事。」

他脸上露出的嫌恶之色成为我心中怒火的薪柴，在彻底爆发之前我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栋洋房。

翻开一直拿在手上的笔记本——

「希望自己从未出现。」

见过叶泠的父母后，我隐约能够体会到她在写下这句话时的情绪。

想必很悲伤吧……或许连悲伤都不剩，只有最平静的绝望。

她一直活在不被需要的世界里吗？

现在……她想要从这个世界里逃出去。

而我的所作所为却是在阻碍她的愿望……明明她就只剩下这么个愿望了。

我真的还应该找下去吗？

明明不久前还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她……但越是接触她的世界，我的决心就越是动摇。

*

失落地回到协会，却在进门时遭到森蝶的冷眼，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变身。

不情不愿地闭上眼睛，再次睁眼后视角矮了一截。

我看着正在享受午餐的森蝶，饥饿感顿时涌现——就算变成魔法少女也无法用魔素抵消饥饿感呢。

「洛谨，欢迎回来，还没吃午饭吧？」

负责森蝶思想素质考试的年轻女性对我打了声招呼后，相当体贴地从厨房替我端来一份，跟森蝶相同的义大利面以及冰柠檬红茶，我对此表示万分感激——

「谢谢！话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哎呀？现在才想到问我名字？是看在义大利面的份上吗？」

「对、对不起！我之前一直都没找到机会问！」

我连忙扔掉叉子，诚惶诚恐地看着对方，而她嘴角弯弯地笑了笑。

「开玩笑的啦，我叫伊希，希望的希。」

「那就是伊希姐嘛？」

「洛谨你嘴这么甜，一定很讨女孩子喜欢吧？」

「不不不……还是别讨论这个比较好！」

我惊恐地看了一眼森蝶，好在她正抿着玻璃杯，全身心投入在柠檬红茶清爽的口感中，没有注意到我们谈论的话题。

「伊希姐，森蝶她的考试已经全部结束了吧？」

「嗯……」

不知为何，伊希姐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这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她的成绩怎么样？」

「这个得等总部那边判定的下来……」

「总部？」

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像温山市这种规模的城市设立的魔法少女协会分部，完全可以直接判定魔法少女的等级，除非是遇到特别状况，例如我上次的S级判定……

难道说森蝶她……

「你居然考得这么好吗？」

「呵……我早就说过，区区一个考评怎么可能难得住我？」

「真的假的……」

仅仅是难以置信根本不足以表达我现在的心情，那个以毁灭世界为己任的森蝶居然能考到S级吗？

地球下一秒不会爆炸吧？

「那个……洛谨，其实除了S级以外，还有一种情况需要总部亲自判定……」

伊希姐的表情十分尴尬，她看着满脸自信的森蝶，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最后她凑到我耳边小声嘀咕着——

「比如F级……」

「F……F？还有这种等级的吗？」

「就跟你的S级一样……儘管是有设立，但一直以来都没人考到过。」

「……」

我不禁对森蝶投以怜悯的目光，她似乎还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考得有多糟糕。

「森蝶啊，思想素质考试里我记得有很多情景题吧？你都是怎么回答的？」

「哼！当然是按照最正确的答案回答的！」

「比方说？」

「比方说『如果在前往银行办理业务时，突然遇到劫匪抢劫银行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