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地址来到一所高中,在校门口纠结了许久我决定进去看看。
在走进保安室之前想了一堆解释,但实际上并没有派上用场。
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的年轻保安,抬头稍微抬头看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默许我进入了。
虽然这话由我来说不太妥当,但就这么放我进去似乎有些太不负责任了吧……
走在陌生的校园中,我不由得感到迷茫——说到底我只是找到这个学校里来,却完全没有来这里的意图。
儘管感觉这里跟我丢失的记忆有一定联繫,可就算来到实地我的记忆也没有半点复甦的迹象。
绕着教学楼和操场走了一圈,我叹了口气準备离校……
「哎……那位同学,请等一下。」
身后突然传来男性的声音,我转过头髮现是一名提着公务包的男性。
由于这里是学校的关係,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老师。
「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
他讪讪地笑了笑,见我满脸莫名其妙,他才皱着眉头艰难地开口。
「我们俩昨天是不是见过面?」
「见过面?昨天吗?」
「对……」
关于昨天的记忆,出现断层的地方实在太多,而且似乎不只是我。
就连眼前这人都对自己的记忆不太确定,否则他也不会问我这种问题了。
「抱歉……我不记得了。」
「是嘛。」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困扰,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脸上的疑惑之色并没有消失。
「可我总觉得昨天见过你,你好像还找我问了个人……」
「问了个人?」
这话立马引起我的注意,倘若真是这样,那么我在找人就是确有其事,而不是一场梦。
「我问的人是谁?」
「不……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话,我该怎么说啊。」
我们的对话实在莫名其妙,倘若让旁人听到说不定会把我们当成神经病。
但在我们两人之间,对话确实能够成立,这说明我们有着共同之处。
「总感觉你问的好像是个女生……我也记不太清,我对那个女生的印象也很稀薄了,可能是以前的毕业生吧。」
「女生吗?是什么样的女生。」
「似乎是个很沉默寡言的女生,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位置,平时上课的时候不会把脸抬起来,但也没在做其他事……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在听课。」
听上去似乎很孤僻的样子……这个女生就是我要找的人吗?
「其他的真的记不起来……很奇怪啊……我觉得自己记忆力还是不错的。」
虽说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记忆力不错,但也不至于会连昨天的事都忘得一乾二净,而且现在还有继续丢失的迹象……
就像正在流逝的沙漏,这已经是能够察觉到的速度。
这样下去不用多久就会忘得一乾二净吧,连同丢失记忆这件事一起被抹消。
怎么想都不同寻常啊。
而所有超现实的事件多半跟魔法少女有关,恐怕……我在找的人就是一名魔法少女。
跟对方告别后,我离开学校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进入一栋外观充满高级感的公寓,我按响五楼的一扇硃红色大门的门铃。
在等待有人来开门的期间,我紧张到胃都有些发紧——
这跟独自在学校里閑逛不同,像这样找上门来却说想找个连名字都说不出来的人,这绝对会遭受白眼的啊。
然而真的打开门后,出现在我眼前的女性略微惊讶了一瞬就下意识喃喃道。
「是你啊……」
明明我对她完全没印象,但她似乎跟在学校里遇到的老师一样认识我。
「请问我见过您吗?」
一上门就问出这种问题,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摔门了,但她注视了我好一会儿,露出有些恍惚的表情说着。
「你昨天不是来找过我吗?但……我却记不起来你找我是做什么的了……」
「……是在找人吗?」
经我这么一说,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好像是的。」
「那您还记得我是在找谁吗?」
「……似乎是一个女生。」
勉勉强强地回忆起后,她的思路似乎畅通了许多,但随即又发出了悲哀的声色。
「那个女生……是我的女儿吧。」
她的语气很怪。
明明表情看上去很悲伤,但又有些犹豫。
而我却明白这是为何……她的记忆现在一定也很模糊了吧。
「是我的女儿……亲生女儿」
她又重複了一遍,表情显得更加犹豫,既像是在说服自己这是个事实,又像除此之外就再也想不起其他记忆。
「对不起。我凈在说一些奇怪的话……」
「请别在意,实际上我很想知道关于您女儿的事。」
「……」
将门彻底敞开,她示意我进门。
客厅的装修设计十分豪华,此时除了我们俩以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人在。
「稍等一下。」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沖泡茶水,整个过程中她都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是在酝酿话语,但最后用作开场白的却是一句毫不相关的话——
「这里是我丈夫的家。」
「……」
「我是再婚的,现任丈夫与他前妻有一个三岁的女儿,现在是我们一起在照顾她。」
犹豫了一会儿,她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继续说道。
「我现在的丈夫并不知道我其实也有个女儿……」
「不知道吗?」
「是的……因为我丈夫希望能找一个没有孩子的妻子一同照顾女儿。」
「……」
看着她苦涩的神情,我终究没有说她是在欺骗。
「那您女儿现在是在哪里?」
「她住在她的父亲那里……但她的父亲现在也有了新的家庭,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您和她平常没有联繫的吗?」
「……因为不怎么方便。」
我想想也是……毕竟从一开始就没有透露自己还有个女儿的事,倘若联繫过密也容易让丈夫和女儿察觉。
对她来说这是必须要避免的。
不得不说我现在的心情很複杂,要说对眼前的女性没有什么想法是不可能的,而她似乎也看出了这点,毫不避讳地承认——
「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的做法很自私,可当初在决定与我现任丈夫结婚之前,那孩子主动找我谈了很久,说她想去父亲那边居住,所以让我不必有顾虑,如果想要和对方结婚的话就去吧……明明平时是个不怎么说话的孩子,那天却说了很多很多……」
眼泪逐渐盈满眼眶,她掩着嘴不停说着对不起,不知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对自己的女儿。
「对不起……原本这些话根本不应该跟你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现在要是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明明对象是我这么一个谈不上有多大关係的人,但她还是将自己女儿的事说了出来。并非是我问所以她回答,而是她自己想要找人倾诉。
或许是因为女性的第六感比较强烈,也或许是因为她是那人的母亲,她似乎也察觉到有关女儿的记忆正在消失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连她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会想起来的——这种话毫无保证,也不该由我来说,因此我只能沉默。
离开这个家后,我按照地址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回想着那位母亲流下的眼泪,我不知道该给予她怎样的评价。
作为母亲她肯定是不合格的,但她也并非对自己的女儿毫不关心,这种不彻底的恶反倒最折磨人吧。
根据地址进入一个新的小区。与先前的高级公寓相比,小区的楼房显得老旧落后。
循着3幢8012房这一信息,我找到一扇油漆剥落严重的门。
一边期待着住在里面的人也与我要找的人有所关联,一边按响门铃,但等了数分钟里面都没有任何声响。
重新再按了一遍门铃,依旧没有人来开门。
然而正当我以为里面没人準备离开时,门锁却传来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像是在研究门锁的构造般,缓慢的开锁速度在这空蕩的楼道显得十分诡异,脑海中浮现出恐怖电影中的情节,我不由得绷紧了脊背……
当门锁彻底鬆开,门沿与门框缓缓分离,门缝中渐渐显露出一双眼眸——
形状犹如猫眼却又无比黯淡的一双眼,瞳孔彷彿栖息着乌鸦般漆黑。
随着门缝扩大,猫眼的少女冷淡地看着作为来访者的我。
不知为何明明是在家里,她却穿着运动服款式的校服。
校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十分松垮,领口处露出精緻的锁骨。由于留着短髮的缘故,显露出的整截颈脖十分纤细,五官立体而凛然,只是此刻显得有些紧绷。
唔……儘管乍一眼看去她显得不太高兴,不过仔细观察她的眼眸,又感觉她只是单纯的缺乏情绪而已。
儘管初次见面就评价对方的外貌不太合适,但我还是觉得她跟森蝶有些像——在作为遗憾系美少女这一点上。
拥有出众外表的森蝶言行实在让人感到遗憾,而眼前的少女同样属于美少女,但太过空洞的眼眸也很让人遗憾。
感觉就这么一直对视下去,她也不会主动开口,而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玩什么木头人游戏,索性直接问道——
「请问你认识我吗?」
「……」
话一出口我就发觉不对,哪有人会主动上门问这种问题啦!
但先前都是这种情况,对我来说陌生的人却认识我,所以有了思维惯性。
然而我紧张了好一会儿,眼前的少女依旧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眉毛都没动过一下,脸庞散发着雕塑的冰冷美感。
许久后她肩膀颤动了下,转过身走进房间,但并没有关门。
完全搞不清她的意图……但视线却自然追随着她的背影进入房间。
如她的神情一般空蕩的房间令我睁大了眼。
近乎一无所有,若非有张单人床在主张着「这里是卧室」,我多半会把这里当作是仓库。
对于我的反应少女完全没有理会,她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地上——在房间的角落。
明明有张床,她却屈膝倚靠着墙角,把手臂垫在膝盖上用来支撑脑袋,一双空漠的眼瞳直直地盯着我。
但如此诡异的一幕却让我莫名有些熟悉……彷彿曾几何时在脑海中出现过。
思考着该如何与一个坐在角落完全不说话的女生交流,我莫名想起以前看过一则笑话——
医生为了跟以为自己是蘑菇的病人交流,把自己也当成了一个蘑菇,结果病人说他神经病。
虽然是个笑话,但也有一定道理,至少医生想增加同属感的想法没有错。
于是我也挨着墙,在离她一米处坐了下来。
静下来后,我感觉房间的空气相当沉闷,不仅是氛围的问题,这里的空气好像本来就不流通,充满了尘埃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