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到踢飞的卡蜜拉,手碰到地板后在蒸汽船的船首着地,重整姿势。为了警界拉出距离。超越吸血鬼的反应速度将自己踢飞的是何者?不可能是寻常人类。是「劳合社」的那伙人吗?
但敌人的真实身份,竟是身穿女僕装的女孩这样卡蜜拉连想都没想过的人。险些没命长得像黄鼠狼的男人看来也是相当意外。
「您有受伤吗?」女僕询问男人。男人嘴巴开开合合,好不容易回答出「啊、啊啊」。
「我没事。谢谢你……我记得,你是和『鸟笼使者』在一起的。」
「我叫驰井静句。」女僕伸手扶起男人。「对了,请问您有没有看见『巴黎歌剧院的怪人』?」
「咦?没有,我没看到。」
「这样呀。」
听起来,简直像就是为了询问这个问题所以出」相助的口吻。名唤静句的女孩接着将视线转向卡蜜拉。应该是东洋人吧,五官给人儘管凛然却不过度强烈的透明清澈印象,黑眼珠散发出绝对零度的目光。
真是合我口味的猎物——卡蜜拉心想。
「那位是哪位?」
「她、她是袭击犯的同伙,应该是吸血鬼。枪对她没用。」
「踢对我也没用喔。」卡蜜拉说。「你是什么人?看起来不像是保险公司的。鸟笼使者是什么啦!」
「侦探。」
「侦探?除了福尔摩斯还找其他的侦探来?那么,你是助手还是什么?」
「我是女僕。」
「嗯……算了,打扮看来是这样啦。」
「我也请问你好了,请问有没有看见『巴黎歌剧院的怪人』?」
「没看到。」
「这样呀。那么我就此告辞。」
「不行,你先等等!」
卡蜜拉忍不住大叫。这个女孩到底是怎么搞的。卡蜜拉擦去刀上的血,亮在打算离开的静句面前。
「你想踢了人不管就这么跑掉吗?」
「不好意思,因为鸦夜小姐命令我去追魅影。」
「鸦夜小姐?」大概是侦探的名字吧。「嘿,是哦……我是奉命要消除碍事者。警察啦,侦探啦那些。我接下来预定要去南馆,我可以在途中去见那位鸦夜小姐一面消除她吗?」
静句停下脚步。
回头的她,静静地瞪着卡蜜拉。那是一双将路过的吸血鬼明确地视为「敌人」的眼睛。宛如从冰冒出的冷气,她的周围雾状的斗志正在跃动——那同时也令人联想到沸腾岩浆的蒸气。
「……不这样就没意思了嘛。」
卡蜜拉开心举起剑,但另一方面也对女僕的骤变态度感到些微焦躁。因为女僕看来太没有恐惧了。彷彿,自信满满能够轻鬆打倒身为吸血鬼的卡蜜拉。
静句将手绕到背后,从围裙打结的地方,拔出布包着的长型武器。然后对黄鼠狼脸的男人说了一句话:
「请您逃走吧,在这里会变成累赘。」
「啊,好、好的……可是,你打得赢吗?对方是吸血鬼呀,得有专用的武器。」
「我有。」
拿开布的前端,露出银色的刀刃。空气中混杂了如同静电的刺激,刺着卡蜜拉的脸颊。是纯银制的武器吗?日本刀?不对,如果是日本刀那太长了。
「是薙刀吗?」
卡蜜拉嗤之以鼻。
「我在书上看过,是日本无力的女人常使用的东西。你看起来是在逞强所以我就先告诉你吧,我在吸血鬼之中也是非常特别的,大家都说我的实力屈指可数。可不是你舞弄那种无聊武器就能——」
原本从容不迫的卡蜜拉,随着包覆武器的布逐渐剥除,笑容也冻结了。
出现的是小枪。
口径○•五英寸,长度三十三英寸以银製作而成的枪身。而且接续的击锤与排出弹壳的拉杆。描绘出曲线的扳机。形状如刮刀的木製枪托。
后膛式,七连发的史宾赛骑兵枪。
然而,相较于普通的枪有一处明显的差别。枪托的前端开始沿着枪身下方,焊接了约莫二指厚的银板。银板以枪口为界化为锐利的刀刃,再往前向上伸展。刀刃长度几乎与枪身相同。没有弯曲,刃文和稜线都是笔直的,美丽直刃。
「这、这是什么!」
卡蜜拉茫然发问,静句将那武器——从骑兵枪的枪口伸展出日本刀的奇怪武器,以右手握住摆出偏低的架式。银色的刀身与枪身,静悄悄地彷彿在呼吸反射着青白色的月光。
「这是『绝景』。」
中庭 中央广场
与夜晚升起的月亮重叠,漆黑的钻石漂浮在夜空中。
虽然似乎是伸手可及的距离,但津轻没有时间那么做。因为正处于被罗苹踢中后天旋地转的状态,雷诺正拿着军刀,焦急等着贪心的手臂。
被踢飞的津轻屁股撞上背后的石柱。罗苹伸出手想抓住钻石,但果不其然军刀伸过来阻止。罗苹顺着缩手的力道直接扭转身体,以脚去扫敌人的大腿。雷诺虽失去平衡,但用和方才在日光室内相同的手法以军刀支撑身体,反踢怪盗的胸口。罗苹猛力撞上旁边另一根石柱,津轻接替他冲出来,在保险业者差点抢到钻石之际捞起钻石。
在庭园中央——被希腊遗迹风格石柱围绕的小广场之中,津轻与怪盗与保险公司的代理人持续争抢钻石。
罗苹藉着抛出宝石,让争夺战更加混沌至极。六个发亮的眼睛没完没了地追着融入黑夜的钻石,每当任何一人伸出手,其他人便会加以阻止,牵制与反击乱纷纷的。现在这个时间点没有胜利者,「倒数第二个夜晚」宛若灵活的野兔在三人之间跳来跳去。被捞起来的钻石掠过雷诺的耳朵,从石柱反弹到石柱。津轻摆好架式準备接住,但——
「啊!」
罗苹的脚改变了飞行轨道。被踢的钻石穿过石柱之间,飞向广场外。再加上连追蹤的时间也不给人的雷诺袭击过来。高速的刺击掠过津轻的大衣,利用余力转变目标的军刀划破罗苹的上衣,深深刺入石柱。
「唔?」
雷诺发出愚蠢的声音。贯通力似乎惹祸了,军刀拔不出来。罗苹与津轻趁机脱离广场。
「可恶,这衣服很贵的。」
「我的这可是唯一一件好衣服。」
「不对吧你的是打从一开始就伤痕纍纍又不是被他弄坏的!」
一面哀叹破衣,两人一面寻找钻石的下落——找到了,在礼拜堂的前面。由于只亮了一根弧光灯,所以那一带是明亮的。
竞争地拔腿狂奔。速度虽是津轻佔上风,但罗苹的位置较靠近礼拜堂。两人同时抵达钻石的地点,两人同时伸手。
「「唔哇!」」
两人同时趴下。因为白色石柱从背后飞来。回头一看,是猛冲过来的雷诺身影。似乎拔出军刀时顺便折断了柱子。
「喂!」罗苹说。「破坏庭院会挨菲莱斯•福克的骂喔!」
「不用担心,这栋房子有保险!」
保险从业人员插进津轻他们之间,用刀尖将钻石挑向空中。津轻一爬起来便将雷诺的左手往上踢,军刀离开代理人的手。咒骂着「可恶!」雷诺同时往后退。
扑向夜空宝石的津轻,以及与他对抗的罗苹。短短两秒之间,为了寻求伸手的空档,怪盗和「杀鬼者」的胳臂交错了好几次。钻石在津轻的手肘上反弹,撞上罗苹的额头,穿过他的手门——最后,被津轻的嘴巴接住。
面对睁大眼睛的罗苹,津轻衔着钻石回以满脸的笑。终于到手了。这样一来就独自得胜了。津轻迅速转身,打算被抢走之前逃跑。
就在此时。
大砲般的冲击在肚脐深处爆开。
雷诺的左拳。
惨了,刚才他后退不是为了捡武器,而是为了踏稳双脚累积力量吗?这是八极拳之类使用的「震脚」。这么说起来他攻击的型态与其说是剑术不如说更接近武术。因此就算没有军刀「撞击」的威力也没有减弱,也就合理了。
思考如走马灯流转后,津轻的身体立刻被撞飞。横膈膜慢慢往上推,双脚轻易地离开地面。即使连累就站在后面的罗苹也没能停止,两人一起撞破礼拜堂的门。
回神过来后,仰望高挂着十字架的墙壁。
礼拜堂内,看起来是不太使用的朴素构造。铺着地毯的通道左右两边排列着长椅,靠近天花板的墙壁有花窗玻璃。深处是地板高起的祭坛。门的上方有座位,古老的风琴镇守着。
因为撞入的力道而不得不吐出的钻石,滚到祭坛前面。附近是罗苹的身影。他接续津轻边咳嗽边起身,却无意扑向钻石,只是摇头说「没完没了呀」。
「喂,青发,暂时停战。这样争下去也没结果。总之我们先合力处理一下那个装模作样的保险人员吧,争抢钻石等那之后再来进行如何?」
「好主意。」津轻也正有此意。「你有什么战术吗?」
「你当诱饵,我在二楼埋伏。」
「从上方偷袭吗?这样打得倒他吗?」
「总之你等着看吧。」
刚一说完,罗苹便跑上通往二楼座位的阶梯。明明正在苦战依然不为所动充满自信。津轻站在通道正中间,等待「装模作样的保险人员」。
几秒钟后,安静地推开从中间开启的其中一扇门,雷诺•史汀哈德现身。军刀已回到他的左手。他虽然视线朝向这里,瞪着的却非津轻而是「倒数的第二个夜晚」。神经质的眉毛扭曲得更厉害。
「贵重的钻石沾满了唾液……带回去之前得好好消毒。」
「请不要以能带回去为前提说话。」
必须稍微争取点时间。
「谘询警备部的人呀,为什么那么讨厌怪物?」
「原因各不相同。有的人像法蒂玛,行动出于纯粹的正义感,也有那种饶不了怪物丑陋的变态,或者只是想要和厉害的怪物战斗的异常者。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才跟你们为敌。」
「看起来你就是因为喜欢才这样。」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类喜爱碰触灰尘或油腻腻的盘子,或是泥浆、呕吐物和粪尿。人喜欢的不是髒东西而是清洁。所有人都想得到清洁的环境,因此唯一的方法,就是无可上何收拾髒东西。我也是这样。」
「……」
「可以的话,我一点都不想接触你们这些家伙。」
雷诺走近一步。从花窗玻璃照入的月光,在纯白大衣落下红色或绿色的影子。就在二楼座位的栏杆正下方。
「我的朋友里面,也曾有过像你这样的人。」津轻说。「非常爱乾净,个性仔细,每次在外面走动都这样用力盯着地面,说着『哎呀虫子怎样或垃圾怎样或污垢怎样』,东找西找。非常啰嗦让每个人都伤透脑筋,但老是那样子向下看的某一天——那个人——」
突然。
雷诺的身影,为巨大的木块所取代。
从二楼掉下来的是风琴。比成年人双手张开的幅度更宽的冬青栎与锡的块状物猛力落下,将雷诺压在底下,演奏出响彻整间房子的巨大不协调音。
「……被鸟大便击中了。」
津轻小声地说完故事。罗苹神采奕奕走下阶梯,观察摔烂的风琴。
「成了吗?」
「大成功。是说大概死了吧,亚森•罗苹杀人了这不妙吧!」
「没问题啦,这家伙才没那么容易就会死……」
彷彿是呼应这句话,风琴动了。
一边掉落木屑一边缓缓隆起,风琴底下出现了白色大衣的男人。手漫不经心地一挥,风琴便从军刀掉落,于一旁再度演奏出不协调音。
「……你看吧。」
这么说道的罗苹嘴角痉挛。津轻也只能模仿他的表情。
男人吐气如蛇,脖子发出喀喀声。美丽的银色髮型塌了,破掉的额头喷出来的鲜血流过脸颊与下巴前端,在白色大衣上扩散出红色痕渍。可是,完全没把这等重伤当一回事。
「刚刚我没说吗?」染上疯狂的翡翠色眼睛,瞪着津轻他们。「没说『不準弄髒我的大衣』吗?」
随即,
这次从背后的祭坛,传来墙壁毁坏的声音。
东馆 备品仓库
黑暗与幽静之中,法蒂玛•达布尔达兹集中注意力。
站在堆积的木箱上,闭起双眼,她开始使用自己的最强武器——听觉,搜索敌人。就像是提灯伸出光的触手一般,持续锻炼的耳朵追蹤空气中微弱的振动,逐渐揭穿潜藏于黑暗的形体。不论是吸血鬼还是食尸鬼还是人鱼,至今为止没有敌人能逃过她的搜索。
传出小小的「喀啦」声。零件从损坏的帆船模型掉落。天花板的钩子发出金属挤压声。刚才射出的银箭刺入墙壁的力道造成的颤动声。可是,这些全是杂音。
法蒂玛更加集中精神。听见剧烈的呼吸声,狂跳的心跳声,血液的滴落声,破掉的衣服的摩擦声。源头是——
「呼、呼……」
源头全是,她自己。
法蒂玛放弃搜索,终于睁开眼睛。左手的十字弓遭到破坏,手肘正在流血。
在最初一击之前毫无问题。正确地捕捉靠近的敌人,射中对方的肩膀。但是从那以后,情况急速改变。
魅影在仓库内自在四处行动,摆弄第七代理人。法蒂玛死命地追蹤,但射了好几支箭都没办法击中魅影。现在也是背靠墙壁站着,完全不知敌人的下落。
「为、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正侧面传来声音。
「因为我是『巴黎歌剧院的怪人』。」
法蒂玛瞬间伸出右手,银色的箭连射。箭老套和谐地划过空中,新破坏了一个木箱。敌人无影无蹤。
「虽然你射箭的本领不错,但和我天生相剋。」
突然,又传出声音。这次来自左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