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你在的地方

「那么，今天的礼拜从十六时三十分开始，舞会从十八时三十分开始。无论是哪一边都可以自由参加，不过我们都期待着更多人能够参加呢」

说到这里，班主任停顿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宣告道

——今天终于到了圣诞节当天

「那么，今天的班会到此为止呢……对于你们来说，希望今天是精彩的一天哦」

班会结束之后，老师走出了教室，教室里的气氛马上活跃起来

「终于到了圣诞节当天呢」

圣带着期待的表情，走到了千早的旁边

「嗯，稍微有点紧张起来了」

「是这样呢……再稍微练习一下舞步就好了吶」

薰子一脸糟透了的感觉，茉清也走到了她的身边

「这就叫，覆水难收……是吧。不过已经进行了不少的练习了吧？不是不用担心吗」

「呣呣……请不要说得那么轻鬆啊。本来就很不擅长的啊」

「不要紧哟。因为已经像那样练习过了……所以不应该更有自信吗。要和我们一起跳舞的学生，也一定抱着同样的不安吧……如果我们露出让她们觉得不安的态度的话，她们一定不会觉得快乐了吧」

面对千早带着艾露达的味道的说教，薰子也只好理屈词穷地同意了

「明，明白了哟……可是，这和紧张是两回事呢！」

「呼呼……是是」

从一大早就是这样的情形的话，今天的课程，恐怕大家都是心不在焉了吧

「说起来……茉清同学怎么样呢。好好的和圣同学练习过了吧？」

「呃，啊啊……这个，唉」

「我，我……这个，身高的差别好像有点大……」

啪的一下，两个人的脸都犹如牡丹绽放一样红了起来

「是是。结果就是在津津乐道自己和爱人的琐事吧……没关係呢，两个幸福的人啊」

「真的呢……」

听到薰子的戏弄，こより似乎很高兴地附和了起来

「哦呀哦呀？排球部的部长被后辈们拉着说『姐姐！无论如何都要和我一起出席！』的事情，我可有所听闻呢……已经决定了舞伴了吗？」

「岬，岬同学……到，到底从哪里听到这样的信息……」

「隔墙有耳啊……请当心哦。嗬嗬嗬」

「呼呼，大家好像都很高兴呢」

看到同班同学们的高兴的样子，千早不可思议地感到了一阵安慰……

「哈……」

总觉得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千早来到了屋顶……并不是像刚开始来到这里时那样，感到了疏远感。能够信赖的朋友们快乐的姿态，让他觉得安心，于是就想要思考一些事情

昨晚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大概还有一半残留着。千早没有在意，迈开脚步沙沙地走了过去，质地很薄的家居鞋子很快地就吸进了水，让脚上冷冰冰地发麻了

闭上眼睛，在眼中浮现出来的，是昨晚的事情

如果说是奇蹟，也许的确是如此吧——然而就是这样的缘故，不太有现实感的景象，也是事实吧

「……应该，一直都是等待着变成这样的，对吧」

——千早，有点迷失了

一直，觉得不能解决的问题，突然从眼前消失了……堵住自己道路的巨大的障壁被移除了之后，在他的前面就出现了一片过于广阔的平原。面对这样的宽广，千早变得茫然起来了

「为了自己……吗」

为了千岁，为了史，为了母亲——就是这样一直生活过来的千早，现在第一次直接面对「自己到底想怎么做？」这样的命题。不是针对别人，而是针对自己自身

「啊，找到了找到了，果然是在这里啊」

和打开屋顶大门沉重的声音混在一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扑进了千早的耳中

「……薰子同学，有什么事吗？来这种地方」

「寻找这样的千早是当然的吧」

「找我，吗？」

「注意到的时候就发现你已经消失了。因为刚刚还见着的，所以不就会想，到底怎么了呢」

「啊啊……是这样呢。让你担心了……实在抱歉」

「啊哈，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啊」

薰子轻轻地微笑着，然后突然表情稍微变得认真起来，注视着千早

「……还是，在想着昨天的事情吗？」

「嗯……似乎是这样，也似乎不是这样吧」

这样含糊不清的话语，和薰子的属性并不相合

「又是这样的说明方式啊……」

「呼呼，对不起。想不出其他的说明方式了……怎么说好呢，不知道从这里开始该往哪里走才好」

「千早……」

对于薰子来说，很少有地，没有想要从这里进一步地去质问。这是因为，薰子也有同样的感觉吧

「是这样呢……千早，千早一直烦恼着的事情，忽然就消失了呢」

「薰子同学……非常，了解呢，我的事情」

薰子被千早注视着，脸渐渐地红了起来

「没，没有……稍微考虑一下的话不管是谁都明白吧！呣……啊，不，也许是不明白的……啊啊，不不，没有这样的事情！这～个……」

薰子不停地抓挠自己的脑袋，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姑且，啊，马上就找到前路方向的必要……不是没有吗。就算不知道想要做什么，这个……必须做什么，这应该是知道的啊」

「薰子同学……」

「一定是，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所以那些事情突然消失了之后，千早的头脑就一片空白了而已……我是这样想的呢」

听到薰子这样说……千早的心，也不可思议地觉得，好像能够踏实下来了

「非常感谢，薰子同学。昨天的事情也是……还有，现在来这里找我，也让我很感激」

「什，什么哟……突然又重新道谢」

千早突然向着薰子露出了笑容，薰子觉得，胸口好像被人紧紧地抓住了一样

「因为我想，要重新好好地向你道谢……今晚一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吧」

今天晚上在圣诞舞会之后，接下来就要在宿舍举行圣诞聚会，就是由这两段活动构成——到了结束的时候，大家一定都是筋疲力尽了

「啊～，唉，的确……不过，不用特意地道谢啊」

「不，这个情欠得太大了呢」

「不，不需要嘛……因为，这个」

说到这里，薰子显出非常苦恼的样子，似乎想说，又似乎不愿说出来

「我是，是女朋友……吧……？」

「呃，薰子同学……」

说到这里，时间就像停止了一样，两个人都没有一丝动作

「啊～，已经结束了！这个话题结束了！」

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沉默了吧，薰子大喊了一声，然后就走了出去

「请等一下……薰子同学！」

千早一边喊着她一边追了上去，可是满脸通红的薰子，却没有停步……

「就像大家所知道的那样，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庆祝主耶稣诞生的圣诞的节日」

在教堂里，修女的朗朗的说教声在继续着

圣诞节的礼拜，从一周前开始，一直到今天，也就是圣诞节的当天，每天都在教堂举行……今天是最后一天。虽然一直以来千早对于礼拜都不是那么在意，但是由于昨天发生的事情，不可思议的他有了想要去教堂看看的念头

「我们绝对不是可靠的存在。每天的生活都没有信心，很容易时常感到不安和困惑……因此，渴望马上就得到结果，或者由于一点点事情就感到失望……」

人，完全就是不可靠的存在吧。昨天还抱有着希望的事情，到了第二天或者也会变成绝望……明明是很明显的谎言却深信不疑，然而对于自己不喜欢的真实，却顽固地矢口否认

「我们不对自己的生活方式持有确信的话，就不能从信仰中获得自信——儘管如此，上帝为了我们，宽恕了我们的罪孽，而且还派遣了获得了他力量的救世主来到我们中间」

人，一直都在迷惑中生活着……于是这样人们就知道了，自己一个人是什么也做不到的。因此，在所谓的宗教之中，通过神明绝对的「秤桿」，就把对于人的迷惑作出决定的指针交给了我们，而且，这样的决定并不是通过我们自己，而是通过神明的判断……通过这样的笃信，人们所持有的迷惑和不安，就会得到减轻了吧

（我……是一只迷途的羔羊吧，至少）

至少，想要在自己决定了的答案中迷失……千早这样想

昨晚，千早给父亲邦秀打了电话……为了告诉他，妙子的精神状态终于康复了

实际上，千早的联络让他感到吃惊，只是事务性的而已，父亲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还是非常冷淡

无论是谁，也许都是疲惫不堪了吧——虽然千早也是这样觉得，可是即便以此作为理由，他也不能就这样原谅一直逃避在外的父亲

可是，无论如何，他是自己的父亲，这样的事实是不会动摇的，而且，确定妙子今后的人生的指针，这是邦秀和妙子之间的问题。在那里是和千早的感情没有关係的

「本来所谓的圣诞节，作为主耶稣诞生的同时，也是证明我们的罪孽获得赦免的日子……请不要忘记这一点，在对神自身的大爱的感谢中度过这一天吧」

——在那个家里，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存在了。不，也许是反过来吧

在想到母亲终于能够看到他自己的时候，对于自己来说，那已经变得没有必要了……虽然觉得这样有点讽刺的意味，不过作为结果，郁郁不乐的每一天，让千早成熟起来了，这就是事实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至少，在那两个人之间，如果日子能够恢複安宁就好了……看着斜阳辉映着的彩色玻璃，千早这样祈祷着

「哎呀，千早。还不出门没关係吗？」

「香织理同学……嗯，因为服装一直都存放在你那里，所以打算在这里穿好了才过去」

从礼拜到舞会还有一小时左右的间隙，千早回到宿舍，打算休息一下

「呼，不是很大胆吗，千早」

「不，那个……披上外衣出去吧。毕竟，那样的装束走在外面还是免了」

「失礼呢，那套衣服，应该是规规矩矩準备好的正装吧？」

「这个嘛……对于女性来说，是这样吧」

确认没有别人在旁边之后，千早小声地添上了一句话。听到千早这样说，香织理笑了

「如果不是拥有两位艾露达的话，这样的方案也不会被提出吧……那么，来喝点茶吧？」

「嗯。想稍微平静一下」

千早这方面，与其说是把心思放在舞会上，让自己平静下来，倒不如说似乎是为了穿上别人替他準备的服装，而想要企图保持精神的稳定。作为对此十分了解的香织理，也不会不觉得他让人同情……不过，决定那些服装的人，就是香织理

「是吗……请等一下，现在，我就泡上你的那份吧」

「这样，不好意思呢……香织理同学」

千早把正要走进厨房的香织理叫住了，香织理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请不要客气哟，我说替你泡茶，那么就请你乖乖地坐着等吧」

「……明白了。那么，我就从命吧」

香织理的声音虽然柔和，然而却没有分说的余地，好像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让人依赖她的力量……千早于是决定坦率地接受香织理为他泡茶了

「好吧。那么需要预订什么呢？咖啡？红茶？还是绿茶？」

「那么，红茶吧」

「了解，请稍等一下呢」

香织理答应了一声，就走进了厨房……在这个期间，千早就悠然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

（话说回来，香织理同学为我準备红茶，这也是很少有的吧……）

虽然乍一看，看起来不是那样，然而如果一直观察香织理的日常行为的话，就知道她基本上是怕麻烦的。有什么事情想要做的时候，就会想通过花言巧语来动员其他人……阳向和千早是了解了这些事情并且愿意承担的，这样还好了，然而对于没有意识到香织理的狡猾而一直被她操纵着的初音和史来说，作为千早，有时也会觉得她们挺可怜的

正在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香织理拿着托盘迴来了

「……哎呀，没有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