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6.

「大当家，年货都已经备好了」阿紫兴沖沖的闯进怀城的房间

「阿紫啊，下次进来要先敲门」怀城合上手中的书籍，站起身来「那和以往一样，今年的团圆饭我来掌厨？」

「啊，那是自然，不过徐姑娘说他也想一起帮忙」

怀城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会，虽说他不喜欢在料理的时候有人打扰，但如果是她……

「行吧，你先让若雪準备一番，我马上就来」

凛冽寒风，满天飘雪，盗山如同一位花季少女，喜怒无常，却也不失风雅，迷人，却也十分危险

一年之中，也唯有过年的这几天，盗山的众人才有閑暇休息，一群人围在桌前，讲述一年之中发生的事情，不是家人，却好似家人

「大当家，你终于来了，俺都快饿死了」付恆嘴上嚷嚷着饿了，可看上去依旧如同以往一般精神

「不得无礼，大当家亲自下厨，你就乖乖的等着吃饭」允安拿手中的摺扇敲了一下付恆的头

「嘿嘿，大当家今年又要给我们做些什么好吃的」阿青是众人之中年纪最小的，但是出谋，巡山，做家务却不比别人差

怀城望着眼前的景象入了神，即便面前的场景他已见过很多次了，这些从前并未有过联繫的人，如今却好似亲朋一般，在桌上谈笑风生，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挂上了怀城的脸上

「怀城，快点过来啊，再不开始的话，天黑之前是完不成的」若雪从厨房中探出头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徐妹，你可有口福了」付恆大笑的拍着桌子「大当家做饭可好吃了，不过他老是嫌麻烦」

「是啊，而且大当家做饭从来不允许别人一起去厨房，这可是第一次哦」

「就是就是，一想到原本那个为大家着想的大当家，现在居然给雪儿你一个人搞特权，我们就十分伤心呢呜呜呜呜」

众人调侃着眼前的两位「眷侣」看着满脸通红的若雪，又是一阵爆笑

「瞧瞧，徐姑娘都脸红成啥样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可爱啊」

怀城站在旁边脸颊也是微微泛红「好了，别再调侃若雪了，老老实实的聊你们的天去」

说罢，便转身走向厨房，留下众人唏嘘不已

「他们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怀城看着眼前面红耳赤的美人，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没，没有，我是谁啊，会因为这点事情害羞吗，肯定不会……吧」若雪用着平时那般蛮横的语气回道，但越到后面越没有底气，最后一句话就如同从嘴里挤出来的一样

怀城坏笑着将头贴近若雪，直到二者的距离不到三公分处「是~吗？」故意拖长了音，用戏谑般的口吻问（调戏）

面对怀城的突然进攻，若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羞涩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就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我……我，我，我去帮你準备等会需要的菜」

「快去吧」怀城捏了捏若雪的脸，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好似很享受调戏徐姑娘的感觉

怀城转身走到灶台前面，深吸了一口气 脸上那副和蔼的面孔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严肃

持刀，切，拨，削，剁，乾净利落

入菜，蒸，炒，焖，炸，样样精通

此时的怀城似乎忘却了一切，全身心的投入在做菜上，握着菜刀的手是那么的白皙，纤瘦，却丝毫不影响他动作的行云流水，一直暴露在大火的熏烤下，无数的汗滴顺着脖颈流了下去，却是引人浮想联翩

「若雪，别一直盯着看啊」直到怀城提醒，若雪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她将脑子里面不好的画面甩了出去，继续帮怀城打下手

「大当家，一年多不做，厨艺不减反增」付恆双手抱着一个大猪蹄，满嘴油光蹭亮，含糊不清的说道

「是啊，实在不行就天天让徐姑娘帮你嘛，又不是什么大事情」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想让我天天给你们做饭吗」怀城夹起面前的菜，装作生气的回了一句

「嘿嘿嘿，开玩笑的嘛，来，今日大当家和徐姑娘辛苦了，大家敬他们一杯」允安打了个圆场，把气氛重新给活跃了起来

众人站起身来，挨个给两位敬了酒，就继续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你也别客气，多吃一点，都瘦成什么样了」怀城摸了摸若雪的脑袋，流露出一丝宠溺的笑容

「咦惹，大当家这么多人呢，别放闪啊」阿紫看到二人这般亲密的模样，不禁打趣儿

看着面前低下头的若雪，怀城打了个哈哈「诸位多吃一点，我去外边散散心」说罢便径直离开的餐房

天空早就已经漆黑一片，宛如一位高贵而又神秘的大小姐，动人，却又神圣的不可接触，无数人沉浸在夜的美好，却也有人恐惧着夜的寂静。 静谧的环境与屋内的热闹，好似都与怀城无关，他躺在屋顶上，左手握着一个半月形的酒壶，往自己嘴里倒着佳酿

这酒壶是他在长安当官的时候，长安百姓赠予他的，算下来，也有八年之久了

已经离开这么久了吗？时间飞逝啊。怀城望着当空的皓月，呡了一口湖中佳酿，不由的感慨

「喂，说出来散散心，居然到这么隐蔽的地方」顺着声音望去，若雪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把梯子，晃晃悠悠的爬到房顶上来

「女孩子家家的，还天天往房顶上跑」怀城一如既往的开着玩笑，可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愉悦

「切，还不是看你一个人可怜巴巴的跑出来，本姑娘总不能放着你不管吧」若雪躺在了他的身边，喃喃自语

看着眼前这个不问世事的少女，不由的苦笑，在这么一个快乐的日子里面，就算自己再怎么烦恼，也不该在今日说出来，去剥夺她的快乐吧。想到这，怀城又是一口老酒闷了下去

「我知道你有心事」旁边的若雪收起了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表情「我也知道你为了不让我的心情也变差，所以你并不打算告诉我」

怀城也转过头去，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可是……」若雪紧盯着怀城，似乎在做着什么心理斗争，过了半响才继续接到「怀城，我知道你不喜欢把自己的烦恼告诉别人，比起从别人那里索取安慰，你更习惯自己给自己安慰，你从来不愿意去麻烦别人我跟你相处也有两月之久了，无论庄内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能有条有理的去处理，即便是那天我偷跑出去，你也没有过多的流露出自己内心的情绪 你太照顾我了，我有时候会问自己，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每次你叹气，你悲伤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也没法给你什么安慰 你没有必要这么坚强，以往你会因为自己大当家的身份故作坚强，但是现在我来了，就不希望你什么都憋在心里」

若雪转过身去，用双手拂过怀城的脸颊「可以告诉我吗，让你难过的事情

怀城盯着眼前的佳人，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长叹一口气「雪儿，还记得你刚来之时我问过你，你觉得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吗？」

「记得啊，当时我对你们还不够了解，还有好多印象是城内的流言蜚语，不过现在了解你们了，我才知道你们是很好的人」若雪沉默一会，才缓缓开口「可是……你们明明可以通过更加正义，更容易被世人所接受的方式生活，为什么选择来这里当山贼呢」

怀城望着远空的皓月，不由得苦笑「雪儿，你知晓，何为正义，何为邪恶吗」

若雪没有接话，她知道怀城马上就会解释

「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正义，那世人所谓的正义，那只是维护那些强权官宦，大富人家的利益的手段罢了，不过是正好与百姓利益相符合，亦或是众人无权干涉罢了

盗山的诸位，没有一人是自愿反叛朝廷的，他们原本是都城之下的百姓，大多数都有着一技之长，在偌大的中原谋个差事，不算什么难事，更何况还有不少富家子弟。可为何，他们还要来这盗山之中忙于本命呢「

怀城转过头去，正好对上若雪的眼睛「恆曾经是长安之中最大的富商，衣食无忧，锦衣玉食，他也十分聪慧，无论是与人交往，还是经商谋划，他都能信手拈来

可是人就是不能太过锋芒，虽说恆的父亲也闯出一副名堂来，但给同行的压力远远不如尚且不满十二的付恆，他们害怕，他们恐惧，他们担心有那么一天，付恆可以完全取代他们」就连怀城自己也没发现，他的情绪愈发激动了

「他们谋划了一局『棋』甚至不惜花重金贿赂当地的官员，他们的付出最终得到了回报，付家的货物售不出去，只能堆在家里，就算是比平日里低个五成，也没有人敢买

可他们依旧不放心，因为只要他们付家还有人在，就可以捲土重来，而那个时候，知道一切的付家势必会对他们展开一系列的报复，即便概率再小，他们也不愿意冒着个险

在十年前的夜晚，整个付家血流成河，上至家主，下至丫鬟，无一人生还，只有付恆，那晚正好要拿家中的物品去当铺，才勉强逃过一劫

那晚过后，他从万人敬仰的富家大少爷，变成了一个落魄在街头，连吃饭都要看老天赏不赏脸的人，他痛恨朝廷的无能，也深知自己的弱小，他一改以往的骄傲和谦卑，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怀城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继续道「还有允安，他曾经是京城的第一大才子，虽是家境贫寒，常常吃不饱穿不暖，可无论怎样寒冷，怎样饥饿，他爹娘从未断过他一天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