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了,大门凛子。」
看完我所写的报告书后,木崎先生稍微託了一下眼镜。
我送了口气。相当年轻便被提拔成为「国安0课」的负责人,是位相当优秀的人物,但同时他也散发着令人难以接近的感觉。他将刚认识的我及晴人,当作极度危险人物看待,并曾说过十分讨厌我们。
不过,我却曾经受了这人很大的恩惠。本来不过是一介刑警的我,却成功被调派至国安0课,都是多亏这位背后似乎有什么秘密的木崎先生。
这个国安0课——正式的名称为「国家安全局0课」,是比刑警更高级的保安阻止,专门搜查像Phantom这类由未确认生命体所造成的超常现象事件,并且为了令国民不会因事件而产生不安,会按照实际情况有意图地操纵着消息,并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将事件解决……这可就是个一般人几乎都不会知道其存在,充满着神秘色彩的秘密组织。
因被晴人所拯救而得知Phantom存在的我,由于当时作为一名新晋刑警的许可权下,无法自由追查Phantom的事情而感到进退两难。不过,由于晴人在这情况下仍不断从旁协助,从而最终获得了木崎先生的承认,因此才能像现在这样作为国安0课的成员,挺起胸膛继续从Phantom手上守护着人类。
话虽如此,但在晴人的努力下,自魔宴诞生的Phantom现在已经大幅减少。我们的工作,就是以搜查在世上某处隐藏的Phantom残党,以及笛木遗下的相关魔法资料与设施为主,我们被人遭人袭击的那个地下室,阅读着报告的木崎先生,以毫无感情的语气说道。
「要继续彻底搜查地下室,现在马上準备搜查令。準备完毕后,你便马上前往现场执行指挥任务。」
「我明白了」
与木崎先生的对话,一如平常公务般快速。我作出敬礼后,便举步打算走出房间。
「等等。」
木崎先生的声音从背后刺进耳膜,令我冷不防地停下了步伐。是报告书有疏漏的地方吗?果然是因为一边打盹,一边通宵撰写而糟糕透了吧?冷汗开始从我的身体冒出。
「操真晴人的状态怎么样了…?」
对那提问我不自觉地「咦?」了一声并回头望去,看见木崎先生直望着我,咳嗽了一声,然后再次将目光投向报告书上。
「那家伙还未能起床吧?」
「是的……」
我稍微感到不安的点了点头。
在进入那地下室的翌日,晴人便突然发起高烧并一直躺在床上。我因为感到自责而心情变坏似的,晴人的倒下或许是因为在地下室逗留过长时间所致。不过,我在那天之后却什么事也没有,而且一直像今天般精神抖擞。就这样,在毫无头绪下,晴人在持续着高烧的状态下过了四天。木崎先生也许已察觉到我的声线背后带出的讯息,便继续将视线投向报告书说道。
「我明白了。请告诉他之后的事情交给我们,好好休息吧。」
木崎先生的意外发言令我双眼圆瞪。不,这并不意外。木崎先生本身就是这种人。表面上虽然难以相处,但偶尔也会展现出这样体贴的一面。不过,这表现得实在是有点拙劣,反而令人感到可爱。
「……你在笑什么?」
眼镜内侧的三白眼睁锐利地瞪着我。糟了,我因为木崎先生的可爱之处,令脸上不由得鬆懈起来。
「哎,不。没什么特别啊。我告辞了。」
我回覆正经的样子并低下头,急步离开房间。
离开0课后,我便往「面影堂」而去。
面影堂是晴人寄居的古董店,由轮岛蘩先生这位随和的大叔经营,是非常破旧……不,应该说是极具风味的古风店铺。
这位轮岛先生也是其中被牵连进笛木事件的人物之一。曾在毫不知情下,为笛木製作指环,为此感到自己在事件中也有一定的责任,于是便决定协助晴人为他提供栖身之所。
打开店铺的门,从工房走出来的轮岛先生,一如既往般和蔼地迎接我。可能是正在製作新的工艺品吧,脸上似乎因正在切削着些什么,而沾上了点点污渍。
「您好啊,凛子。每天也要您过来,真抱歉呢。」
「别客气。晴人的状态如何?」
「看起来他开始退烧了。」
「是吗?那就好了。」
鬆了一口气的我,同时步入店铺深处,前往晴人位于二楼的房间。
登上楼梯到达房间外,便看见在敞开的门后,晴人正在床上酣睡着。
在不弄醒晴人下静静地步进房间,拿起放于枕边的毛巾,轻轻在他那冒汗的脸上抹试。
(……他原来是长这个样子呢。)
虽然已有一段时间与晴人一起行动,但几乎没有机会从正面仔细凝视他的面孔。我最清楚的,是他在战斗时总是从侧面所看到的脸,以及两人的话题几乎总是围绕着Phantom。实在没有时间悠閑地看着他的面孔。
而且晴人本来就不太会说关于自己的事情。可能是因为他自小便失去双亲,独自一人活下去的缘故,经常都是在轻佻的口吻下,显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彷彿从不显露其懦弱的一面,若真有一天看到的话,恐怕那已经是陷入了紧急关头了。
一年到晚总是在说泄气话,情绪大起大落的我,虽然非常尊敬这样的晴人,但也会有「若他能向我透露,更多关于自己的各种事情便更好了」的想法。
晴人总是独自肩负起各种事情。无论是成为魔法师的责任,还是与Phantom的战斗,甚至是……有关厉的事情。
「想静静地安息。」
晴人铭记着厉这句最后遗言,将寄宿着她灵魂的「希望」魔法指环,埋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但正因如此,他比以往更加装作若无其事……我总是这样的认为着。
空,还有食人魔……可能因为有两次贤者之石被夺去的经验,令他的内心无意识地感受到压力吧?也许这次的高烧,正是因为过于逞强的晴人,在独自肩负着各种事情下,而令其身体发出哀号的缘故吧。
(即使是一点也好,也想为晴人一起分担啊……)
可是,这样想着的我,却没有半点的力量。因为总是什么也做不到,结果最后还是要依赖他。要说能做到的事,就只有这样默默地陪伴在他的身边。我一边静静看着晴人沉睡的面孔,一边诅咒着自己的无力,深深叹了口气。
「凛子……?」
晴人慢慢张开眼帘。
「抱歉。我吵醒你了吗?」
被吓了一跳的我,慌忙将贴在他脸上的毛巾取走。
「没关係。让你担心了,要说抱歉的是我才对。」
「嗯。话说回来觉得怎么样?轮岛先生说你已经在退烧了。」
「对。身体已经轻鬆了不少。直至昨天为止,那痛苦就像谎话般,难以言喻。」
这样说着的晴人,状态的确比昨天好赚不少。这也令我稍微安心下来。
「说不定是厉的出手相助呢。」
晴人不经意地说出这个名字。
「厉吗……?」
「对啊。昨晚……我梦见了厉。」
这句话,令我的内心掀起了些微的鼓动。
「是怎样的梦……?」
我努力冷静下来并问道。晴人似乎没察觉到我内心的鼓动,开始诉说着关于梦中的事。
「这可是个奇怪的梦啊。当我正在睡觉时,厉在我的额头上出现。可是她并没有说出半句话来,只是静静地凝望着我。」
这时,我回想起了厉以那温柔的目光,凝视着晴人的乌黑眼睛。
「所以我便不断开声叫喊,但那家伙却完全没有回应,之后更悄悄地消失了。然后当我醒来时,便感觉已经退烧了。」
看到因为在梦中与厉相会而高兴地诉说着的晴人,不知为何我的胸口,居然感到一丝苦涩。
「凛子?你怎么了?」
一脸担心的晴人,摸摸看着我的面孔。
「嗯,没什么。觉得这梦有点不可思议罢了……。这么说来,也许是厉将晴人心里一些不好的事情带走了呢。」
我一边掩饰一边说着,接着晴人便以「是吧」的回应道,并露出一副高兴的神色。
那副笑容再次令我心里骚然,我一边抑压着这种心情,一边把话题转移。
「话说回来,木崎先生有话要我转告你的。他说『之后便交给我们,好好休息吧』。」
晴人一脸得意地笑说道。
「这不像他啊。待我恢複活力的时候,恐怕他又要来使唤我了吧。」
他这样的讽刺着木崎先生。
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晴人却是打从心底里依赖着木崎先生的。即使性格与处事方式不同,但双方均承认着对方要守护人类这相同的目的。这一点我十分清楚。
「虽然总是在使唤你的我也有不对,但晴人未免太努力了。暂时将事情交给真由他们,稍稍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我这样说道。
稻森真由与晴人同样是魔法师,此外还有饭岛让及山本昌宏这两名魔法师。三人同是曾被Phantom袭击,却因拥有着坚毅心灵而没有陷入绝望的人。虽然因为笛木的策略促使他们成为魔法师,但与晴人同样,他们希望以力量守护众人,因此也加入协助0课的行列。
「那么我就依你所说休息一下吧。麻烦你替我告诉他们三人,可别被木崎随意使唤啊。」
也许是稍稍恢複活力吧,晴人以惯常的轻佻语气说道。
步出房间的我,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向走廊的深处。走廊深处有间重门深锁的房间。那是厉曾经使用的房间。
「即使厉不在,也希望将她的房间维持现状」,晴人曾向轮岛先生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令我想起晴人说他在梦中见到厉一事。
厉仍然实实在在地存在于晴人的心里……。
我突如其来感到悲痛,一口气冲下楼梯。
事件是从那夜开始。
魔法师之一的山本先生被某人袭击。
山本先生在购物回家的途中,被牵扯进事件之内。而且也收到有人目击到疑犯从现场逃离的消息。但身为魔法师的山本先生,即使他并非战斗专家,可是也绝不会那么轻易便败给当时的暴徒。
得知消息的我,马上前往山本先生被送往的医院去。
地大医院后,负责照顾的护士正好在接待处,我便请她带我到病房。
我一边往病房走一边询问。
「情况如何?」
「没有明显伤痕,脑部也没有异常……但却没有意识。」
「那是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唯一肯定的,是他明显地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护士看来也不知道详细的情况。总之先前往病房看看。
一走进病房,便看见正打着点滴,处于昏睡状态的山本先生横躺在床上,抱着年幼婴孩的山本太太也在他的身旁。
太太一看见我,便以快要哭出来的声线说道。
「我丈夫他没事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再次看着躺在床上的山本先生。
的确,被袭击的他表面上完全没有半点伤痕。就这样观看的话,就像单纯的睡着了一般。
(以前,曾经出现潜入人类心中,破坏人类心灵的Phantom。难道这次也……)
我脑海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突然从背后传来「哗——」的一声。回头一看,便看见太太抱着的婴儿正在搞声哭泣。
「没事的,爸爸很快便会恢複健康。没事的,没事的……」
望着躺在床上的山本先生如此说着的山本太太,眼里泛起泪光,紧抱着婴孩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身边的人身为魔法师,也许就会抱有这种不安的感觉。我无法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山本太太的心情,内心犹如被紧勒般似的隐隐作痛。
事情正在陆续发生。第二天,轮到小让遇袭,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据说身为中学生的小让从学校回家途中,与朋友道别后在独自一人遇袭。然而,他于山本先生同样没有表面伤痕,在体力显着消耗之下,陷入了失去意识的状态。
赶到医院后,便看到小让与山本先生住在同一病房,并在与山本先生相邻病床上躺着。今天没看见山本太太的蹤影,反而收到消息的真由及仁藤却在他们的身旁。
仁藤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紧握着拳头。
「小让他还是个孩子啊!总是在干些幼稚的事……。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绝对无法饶恕!」
比一般人加倍关顾着小让的仁藤,表现得相当愤怒。
仁藤攻介是位魔法师,但却与晴人有点不同。有望成为考古学家的他,也是一位探险家,在遗迹调查期间获得古代的变身腰带,能够变身成被称为「原型」的古代魔法师。
不知为何视晴人为劲敌的仁藤,性格自由奔放,基本上是独来独往,因此对于协助0课也抱着「我喜欢的话就会出手」的态度。不过他人品本来就不错,因此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也定必出手协助。特别是有关小让的事,虽说是因为笛木的计画才令小让成为了魔法师,但他也将此归咎于因当时自己的力量不足所致。或许如此,令他感到自己也要负上某些责任下,每当小让有什么事时,他便会二话不说的飞奔赶来。
「两人也陷入相同的状态,也就是说犯人是同一个人吧?犯人为什么要将他们两人……?」
「对呢……」
只是这样回应的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推测,但还是阻止自己说出来。
「那是因为两人……都是魔法师?」
真由将与我相同的推测说了出来。
就是这样。犯人看来是针对着魔法师出手……。虽然不太想真由无所谓地操心。但头脑清晰的她,看来马上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身为高中生的真由,与她的年纪相比下,令他显得更为稳重成熟,作为魔法师也展现出不输男性的坚毅一面。然而,她始终还是个普通的少女,当感到危机正在迫近时,脸上还是会浮现出不安的神色。
「现在可是还未能确定的。可是这似乎并非小心注意便能安然度过,今晚我会陪在你身边的,放心吧。」
也许因为我的说话而稍稍冷静下来吧,真由轻轻地点头道。
「好的!」
默不作声了好一阵子的仁藤,鼓足干劲爽朗地站起来。于是我向打算直接不步出病房的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