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晴人吗……」
仁藤听过我的说明后,露出一副事情变得麻烦了的表情,并轻轻叹了口气。雨刚停下,深夜公园里面,只有我们两人。
在另一位晴人消失后,出现的是仁藤。看来瞬平机灵地同时联络了仁藤。赶来的仁藤,看到跪在水洼上的晴人,便问我「瞬平看到的冒牌货,就是这家伙吗?」
脑袋一片空白的我,连摇头否认也已经花上不少力气。
晴人一直低着头。直至仁藤的多次呼唤之下,他才抬起头来。接着,他慢慢站起来并以低声说道。
「凛子就拜託你了……」
于是他就这样背着我们离去。
他的背影散发着不想让任何人触碰的气氛。也许仁藤也感受到这种气氛,因此默默目送他的背影。我也只能默默看着他离去。
晴人离开后,仁藤便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无法马上回答。对我来说突然发生的事情也实在太多了,当中也有不想告诉他人的事。不过,也有非说不可的事。也掺杂了今早想离开现场的心情。
我拜託仁藤换个别的地方,让我能冷静交代事情。因此我们离开车子走进公园,找到在屋檐下没被雨水弄湿的长椅坐下。
「儘管如此,到底怎会变成这样啊,晴人那家伙?他才不会因为被打倒落花流水而意志消沉吧?」
仁藤再次开口说道。
我将另一位情人确实存在的事,他自称晴人内心影子的事,以及能变身成魔法师,拥有与晴人不相上下实力的事一一说明,但却没有将晴人与另一名晴人对话的事情说明。不,应该是难以启齿。
「那个……」
我的回答变得模糊。
晴人的表情变得奇怪,看来是因为另一位情人所说的事情所致。
「我的行动全部都是基于你心底所想。也就是说……我就是你的『本能』。」
然而,宣之于口的话,也就是承认另一位情人所说的事。而且还会对晴人造成伤害。……这种事我绝不想做。我拚死将脑海中所浮现出的另一名晴人所说的话抹去。
仁藤继续开口问道。
「话说回来,为什么另一位情人要袭击凛子……?」
我的内心顿时响起大大的心跳声。担心仁藤是否听到这声音的我,下意识地用力按着胸口。
仁藤绝非抱有恶意。然而这个问题,对现在的我而言也是在过于苛刻。要回答这问题的话,便无可避免要将那些令人满脸通红的经过交代,同时也可能会令晴人丧失信用。
「怎么了?满脸通红的。」
「什么……?」
仁藤窥探着我的脸。
即使能抑压胸口的声音,看来也无法抑制脸上所露出的表情吧。我恨不得拚死诅咒老实的过分的自己。
「我明白了!」
看着我脸容的仁藤,突然口说道。
「等、等一下。那、那是……」
「啊啊,无需赘言。」
「啊啊,不用说出来了。」
慌张得语无伦次的我被仁藤打断了。
「另一位晴人,目标就是与晴人有关的所有人吧……应该就是这样吧!」
「……什么?」
「魔法师连续遇袭的一事,就连我也误会了。但若解释称目标是晴人周围的人,那么整件事情便合情合理了。」
我从未如此感激仁藤抢先擅自定下的结论。
我以「可能真是这样吧」随便附和后,便抬头望向天空,掩饰变得通红的脸。
雨停后,浑圆的月亮在夜空中高挂。
若将刚才所下的想像成忧郁的雨水,那么现在清澈无暇的夜空,本应令人心旷神怡,但我却痛恨那明亮的月色,将毫无防备的我暴露出来。
「这么一说,今后便不能鬆懈了。」
仁藤以拳头狠狠打在另一只手掌上。
「不只是小让他们,就连凛子、瞬平,甚至轮岛大叔也要好好保护。看来今后将会十分忙碌啊。」
虽然很对不起干劲十足的仁藤,但让他朝着这个地方去想,反而更方便行事。我默默聆听着他的说话。
「总而言之,先送你回去吧。」
仁藤的眼神一直气势十足地望着我。
「嗯,不用了,我没事的。」
我慌忙拒绝了。
反正以另一位晴人刚才的样子来看,今晚应该不会再出现,而且我也因为有难以启齿的事,不便逐一向仁藤透露。
「别客气啊,我会保护你的。而且我也不会进入你的房间内,所以不用担心。我会在外面扎营休息的。」
那就糟了。
拥有成为考古学家潜力的仁藤,也许因为经常走遍世界各地,因此相当习惯露宿生活。即使在镇上也毫不在意地架起帐篷,任何地方也能作为自己的家。虽然这也可算是一种才能,可是在我的公寓前架起帐篷,真不知道会被其他人怎样说。
「仁藤还是回去医院守护小让他们吧。面影堂方面,我稍后也会与晴人联络,商量的处理方法,今晚我也会到那边留宿的。」
「是吗,那就不用担心了。」
我心中为一边说慌而感到抱歉,一边目送着他的离去。
我没打算联络晴人,更没打算前往面影堂。我最想做的,就是今早能够独处。
返回车子里,「呼」地叹了口气。
细看之下,才发觉濡湿的毛巾被丢在脚边。那是另一位晴人为了擦拭头髮而向我借的。
在我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他向着我递上毛巾的样子。
这时,胸口突然泛起一片汹涌,身体也变得火烫起来。
我将拾起的毛巾胡乱地扭作一团,并将它扔到后座去。
即使回到家中,全身火烫的感觉仍未完全退去。
我粗鲁地脱掉身上的衣物,走去淋浴。
冰冷的水一口气打在我的肌肤上。任由身体被那种冰冷的冲击之下,火烫的感觉终于减退。
稍稍恢複冷静的我,就像要将降临在自己身体上的灾难驱除般,仔细地洗遍全身。
将手向前深处,便看到手掌稍稍变红了。
这是在白天不会出现的红肿。恐怕是被另一位晴人抓着时造成的痕迹。在凝视着手掌时,当时的心情也再次被唤醒了。
在真正的晴人到来之前,我对他就是晴人这点可谓深信不疑。在被他推倒时,心里虽然害怕,但老实说内心却没有一丝讨厌的感觉。也许真的如他所说,在我心底某处可能正渴望这样的晴人……我不禁这样的想着。
另一位晴人将自己成为晴人的影子,更宣称自己就是晴人的本能。如果这是真的话……
我悄悄将手指伸到唇边。
当另一位晴人的嘴唇覆盖在我的嘴上之际,我便不自觉地心跳加速,头脑变得一片空白。即使另一个真正的晴人就在眼前……。
不仅如此,当我的嘴唇离开后,在他凝视着我所说的话,更将我的灵魂彻底俘虏了。
「我的心意并非虚假……只有这点请你可别忘记。」
那时的他,是我平时所认识的,不,是比平时更温柔,更认真的晴人。晴人的那个表情,是我至今为止从未见过的。
另一位晴人——如果那真是晴人本来的姿态……
一边想到这里,我便突然害羞起来。
我居然是那么轻佻的女人啊。这边厢想拯救正为另一个自己而感到困惑的晴人,那边厢却希望若另一位晴人的内心时真正的晴人的内心就太好了。
我就是像要唤醒被轻佻念头动摇的自己般,立刻下定决心把花洒水制猛然扭开。来势增强的冷水,猛烈地淋湿在我这次变得火烫的身体上……。
「嚏——!」
看着大大地打了个喷嚏的我,0课的同事们均窃笑起来。
「怎么了?因为昨天的雨感冒了吗?」
木崎先生以冷淡语气问道。
「可能吧……哈哈哈哈」
我一边笑着矇混过去,一边取出手帕,狼狈地按着鼻子。
昨日不应沖冷水浴吧。可能长时间沐浴的关係,令我的身体着凉了,淋浴后也睡得不好,因此今早我的状态真是差透了。
今天是重新搜查笛木地下室的日子,原本由我担任的现场指挥,现在由过来视察的木崎先生接替。
木崎先生看过被庞大数量物品堆满的地下室后,便以「这种规模的数量,不能交给你处理」为由,将我感到一边去,不过这就是他的性格。实际上应该是见我状态不佳,因此稍稍对我作出的关心吧。
在我的心里也悄悄感谢他对我的关顾。
正因如此,我便幸运地以杂物岗位进行工作,当工作本身依然非常繁忙。
为工作用而準备的巨大射灯的灯光,将对堆满整个空间的物品映照出来。现在要将其全部搬走,移送至0课。虽然现场也有相当的人数,但要一天内完成工作,看来也是不大可能。
然而,我反而要感谢这种情况,至少在我忙碌地劳动身体期间,不用为与两位晴人有关的事而烦恼,令自己心神恍惚。因此我主动地参加工作。
途中,好像听到深处传来争吵的声音。
「哎等一下!在细心看看啊。呀,都叫你们别拿走了。啊啊,无需赘言。根据我的判断,这件铜器应该是十八世纪的——」
……原来是仁藤。
我以电邮通知他,我将会展开的行动。看来他是担心我,而来到现场看看吧。
但真的不该让他来这里。因为这里集合了极大量世界各地、年代久远元的祭祀器具。对将来有望成为考古学家的仁藤来说,简直就是宝山。他将我的事情搁在一旁,并熟衷于眼前的宝藏发掘。
「别妨碍我们。」
看不过眼的木崎先生,朝着正与调查员争吵的仁藤接近。
与协助0课的真由等人不同,独自行动的仁藤与木崎先生几乎不太碰面。当然他们均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仁藤本身并没有刻意记着有关木崎先生的事,木崎先生也可能已经从他人说的话中,判断这家伙到底有多麻烦,因此基本上对仁藤也只会摆出一副毫不相干的态度。
仁藤回应从他手上取走物品的木崎先生。
「是谁在阻碍着谁啊?」
「这里正由我们0课进行调查当中。」
「现在我正在调查这里啊。」
「看来你似乎还不明白,我们并没允许你在这——」
「啊啊,无需赘言。」
备受众人尊敬的木崎先生,也被仁藤打断说话。
木崎先生马上将脸从说个不停滴乱抛考古学书包的仁藤移开,以三白眼兇狠地盯着我。
「大门凛子。」
「是!」
马上理解到木崎先生意思的我,以犹如强行拉走的姿态,将不顾环境地说个不停的仁藤带出了地下室之外。
我将仁藤带离地下室后,穿过森林,走到道路上。
虽然笛木的地下室所在的废墟,被茂密的森林包围,即使在日间也显得很阴暗,但森林的本身并不广阔,步行一会便已走到被日光照耀的道路上。
「那么,回去吧。」
我指着街道的一方。仁藤泽说道。
「但我担心凛子你啊。」
「胡说什么。你担心的是笛木的宝藏吧。」
「呃!为什么你会知道的!?」
「当然会知道啊!」
我一边发怒,一边继续向仁藤进迫。
「难得能够进入0课,一旦惹木崎先生不高兴的话,我便马上会被裁掉了。如果你不想帮倒忙的话,就给我乖乖回去。」
可能是瞪着他的严厉目光发挥功效,仁藤就像是要放弃地说道。
「唉,没办法。反正也拿到手信了,那便撤退吧。」
「手信……?」
我侧一侧头,仁藤马上露出一副糟了的表情噤声。
细心一看,仁藤身穿的无袖外套上,不自然地膨胀起来。我抓着正要逃走的仁藤,从上而下将他外套上紧闭的拉链一口气拉开。那里放有大量曾于笛木的地下室出现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