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話 誘拐

1

「还有三人是吧。」

「诶？」

「今天的出诊有四人不是吗。」

诺玛愕然了一会后，生气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雷肯！你以为是说那种事的场合吗？」

「谢谢，诺玛。」

「…诶？」

「你在为艾达担心吧。觉得要是发动〈凈化〉一事暴露的话，就会有大问题。」

「雷肯。你。」

「几天前，艾达被神殿传唤了。」

「诶。」

「然后，被神官们逼迫，要她秀出〈回覆〉。」

「然，然后呢？」

「我让他们看了我的〈回覆〉。」

「哈啊？」

「然后这么说了。作为我弟子，还不成熟的艾达，能使用比这程度要低的〈回覆〉。」

「然后呢？然后怎么了？」

「之后起了争执，然后卡西斯神官被暂时剥夺了神官位，被下了神殿的裁判什么的。我得去孤儿院，九次。」

「后半虽然搞不太懂，但是前半真是惊人。那个卡西斯，总算栽跟头了吗。」

「然后副神殿长在神殿长也在场时明言，今后不会强制艾达所属。」

「…你说什么？」

「我知道艾达有〈凈化〉的才能。」

「诶？」

「艾达的〈回覆〉，救了受到诅咒的我。那〈回覆〉混有〈凈化〉。」

「原来还有过那种事吗。」

「所以才不让艾达在神殿使用〈回覆〉。」

「原来如此。」

「不论如何，我已经决定，只要艾达还是弟子，就要保护她。所以不管神殿跟贵族说些什么，都会守住艾达。要是有谁要抢夺艾达，就战斗。就这么简单。」

「你…你，真强啊。要是父亲有你一半强大的话…」

「嗯？」

「没什么。说得也是。担心没发生的事情也没用。今天就得尽全力去做今天能做的事才对。好！雷肯。艾达。出诊去吧。」

「知道了。」

「是。」

金格站在门旁。

留着端庄鬍子的口，严肃地闭着。

2

这天第二次的出诊处，也是相当气派的房子。不过似乎没有家名，不是贵族。

患者是个老妇，没办法从床上下来，骨瘦如柴，脸是不健康的黄色。

得了内髒的疾病，脊椎有所异常，是这疾病的癥状。

诺玛对雷肯仔细地说明，有问题的内脏原本的功能，以及现在发生了什么异状。

雷肯将诺玛的说明记到脑海中，间隔时间下了三次相当微弱的〈回覆〉。这么说来，希拉有说过，〈回覆〉的效果取决于施展方的魔力和被施展方的生命力，要是以大量魔力施展〈回覆〉，耗尽被施展方的生命力的话，就会让〈回覆〉没效。因此，对于生命力衰退的对象，要从真正需要的部分开始，慎重地施展〈回覆〉。

第三次〈回覆〉之后，看得出患者的脸色有变好，还能够起身。是让服侍的侍女喜极而泣的，剧烈回覆。

在治疗时準备了午餐，便接受了好意。

「雷肯。你知道红药水和〈回覆〉有什么不同吗。」

「红药水有分大中小，效果的分量是固定的。〈回覆〉的效果，则是取决于施术时的魔力量，还有接受方的生命力。」

「这还真让人惊讶。希拉小姐似乎教授了相当正式的知识给你呢。不，这也是当然的。毕竟你可是唯一被希拉小姐认可了拜师的人啊。」

「在来这城镇之前，似乎也收过好几位弟子。」

「喔。是这样吗。虽然蛮好奇的，但现在先放到一边吧。那么，雷肯。你知道，也有使用了红药水，反而会感到痛苦的场合吗。」

「什么？不，这我不知道。这种荒唐的事也有可能吗。」

「是非常特殊的案例。其实，普拉多先生，就是那特殊的案例。」

「喔。」

「就把疾病当作是，生长于身体这片大地上的树木吧。枝叶就是癥状。也就是，苦痛、动不了的手、瞎了的眼、开了洞的内脏。作为疾病根源的根部，被藏了起来看不到。」

「唔嗯。」

「红药水啊，能在一瞬间消除枝叶喔。那是任何理论都无法通用的，不可思议之事。但是，如果枝叶的数量比红药水的效果量还多的话，枝叶就会残存下来。」

「理解了。」

「红药水没办法影响根部。不过，枝叶被完全消除的话，通常根就会枯萎。又或者，会失去继续长出枝叶的力量。就算没有失去，如果只能长出很小的枝叶，那也跟病被治好了无异。」

「啊啊。」

「然而，如果根很强大，就算枝叶被消灭，也还是会再长出枝叶。」

「普拉多就是这情况吗？」

「不，并不是。先别急。总之就先记住，就算癥状姑且消失，看起来是健康状态了，也还是有可能会再出现癥状。但是，就算是这种场合，也能在癥状複发前，以让患者获得体力的方式来对应。」

「原来如此。」

「接下来要说的是假说。是还没被实证的，我自己在建构的理论。相当暧昧的假说。身体因为与疾病战斗而累倒时，有可能反而把生病当作是正常的。我将此称为〈改写〉。」

「嗯？听不太懂。」

「疾病是侵略军。身体被攻击、欺负、摧残。然后就投降了。〈我接受您的支配，请不要再欺负我了〉。」

「然后，会怎样？」

「会变成平衡状态。也就是说，虽然还是会痛苦，但不太会变得更悲惨。」

「被敌军佔领的状态吗。」

「正是如此。那么，来想想红药水是什么吧。红药水能说是，将人体复原为正确状态的魔法。」

「魔法？」

「是啊。那才不是什么葯。根本就是魔法呢。这里有位发生〈改写〉的病人。他喝了红药水。会发生什么事？」

「病会被治好吧。」

「生命根源之运行，向红药水下令。把疾病的枝叶消除掉。但另一方面，向疾病投降的身体这么说道。存在枝叶的状态才是正确的，去再生枝叶。」

「什么？…呼嗯。听得懂一点了。」

「我听不懂。」（艾达）

「使用大红药水这种大魔法的话，枝叶会先被完全消灭。但是，发生了〈改写〉的人的场合，会马上开始再生枝叶。陷入重症需要好几年甚至好几十年。那几十年份的苦痛，会在短短时间内袭来。」

「难受得不得了吧。」

「虽然不怎么懂，但感觉好可怜。」

「最初，要使用小红药水时，我反对了。但是泽普斯先生不肯接受。」

「泽普斯？」

「普拉多先生的孙子，是工库鲁家的继承人。说是，祖父才不是什么〈被遗弃者〉。」

「〈被遗弃者〉是什么？」

「你是从哪里的国家来的啊，雷肯？被神之恩宠放弃的人，也就是〈回覆〉和红药水都没有用的病人，在这国家，不，在这片大陆，被称作〈被遗弃者〉。实际上没有那种人就是了。只是个传说。」

「原来如此。」

「泽普斯先生试了两次小红药水，看到普拉多先生痛苦的模样后，说这是因为效果太小了，然后入手了大红药水。我这次也反对了，在服用时也有在场。一时看起来变好了。但是苦痛马上就袭来了。那痛苦的姿态实在让人看不下去。那么，也差不多该去下一家了。后续之后再说吧。」

3

午后出诊的两家，都相当贫困。

雷肯的〈回覆〉有着显着的效果。

回到施疗所后，喝着金格泡的茶，雷肯提了问。

「红药水这方面是懂了。那么〈回覆〉呢？会如何运作？」

「〈回覆〉会跟生命根源之运行讨论，同时被生命根源之运行命令，去再造肉体。能够容许肉体型态之多样性，是非常柔软的运作方式。」

「完全听不懂。」

「我也是。」

「〈回覆〉会消灭疾病的枝叶。〈回覆〉不会复原疾病的枝叶。〈回覆〉甚至，能除去疾病的根部到某种程度。」

「呼嗯。」

「儘是好事呢。」

「也不一定。不存在不成熟的红药水，但存在不成熟的〈回覆〉。如果让生疏的术者治疗重症患者，会〈回覆〉到并非最佳的状态。但是，受伤这方面就不一样。〈回覆〉真的对伤口很有效。注入了充足魔力量的〈回覆〉，不管是多严重的伤都能治好。所以〈回覆〉在迷宫很贵重。在迷宫里，比起〈回覆〉的等级，魔力量应该更重要。」

「等一下。几天前，治疗被马车辗过的少年时，你是这么说的。如果在这种状态施展生疏的〈回覆〉，骨头会以奇怪的模样连接起来，一生都无法复原。而且，也说要先把体内的泥巴和坏东西赶出去。然而今天却说，在迷宫只要魔力量够了，不管多严重的伤都能治好。到底哪边才是对的？」

「都是对的喔。雷肯，迷宫的常识，和外面的常识不同。在迷宫能打倒魔兽，让魔力量增加。也能得到青药水。如果被施展方拥有旺盛的生命力，那施展方只要不断注入魔力就好，不需要在意细节。但迷宫外就不行。清洗身体时只有几滴水，如果吸入毛巾来擦拭，反而会让身体被变髒的毛巾给弄髒。但是，如果有一大桶水，只要直接用水清洗就好。」

「呼嗯。你教的这些事，之后会再慢慢想。对普拉多来说，严禁红药水这点我懂了。那么〈回覆〉和药草呢。」

「好问题。如果发生〈改写〉，就连上级〈回覆〉也无法去除根部。但是，能去除枝叶。」

「不会反过来再生枝叶吗。」

「不会。就算是发生〈改写〉的人，〈回覆〉也不会给予坏影响。但是终究无法去除根部，疾病还是会渐渐侵蚀恢複的身体。不过，身体暂且恢複的话，就能吸收食物，接受各种治疗。」

「了解。那药草呢。」

「虽然很缓慢，但药草能影响生命根源之力，并增幅其运作，治癒身体。大自然真的很美妙呢。从大自然孕育出来的药草，才是真正万能的。」

「原来如此。那么今天的治疗，实际上发生了什么？」

「雷肯，你应该已经懂了吧。」

「我完全不懂。」（艾达）

「我希望能从你的口确切地说出来。」

「折磨普拉多先生的诸多癥状看起来被消除了。然后，没有出现长出疾病枝叶的前兆。醒来后，那回覆的程度，会让人以为看错了吧。然后，今后药草会确实出现效果。」

「疾病之根被拔除了吗。」

「看起来就是那样。」

「工库鲁家会怎么想？」

「会觉得这次的治疗效果非常剧烈吧。我已经为普拉多先生治疗多年了，但没有出现过能说是剧烈的效果。所以，会发现为普拉多先生取回健康的，是我以外的别人吧。」

「治疗的是我，还是艾达，会知道吗。」

「普拉多先生本人看到了。没得混淆吧。」

「也是啊。这么说来，治疗的时候，家人都没有进来，为什么。」

「是因为我被信赖着吧。」

「喔？」

「我呢。是普拉多先生的孙女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