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隔天,用完早饭后,雷肯和艾达便前去施疗所。
被传呼铃叫来玄关的是金格。
金格先打了招呼,雷肯和艾达回了礼。
「诺玛大人现在,在享用饭后茶。这边请。」
被带领到的场所,是位于深处的书斋。
「诺玛大人。雷肯殿和艾达殿来访了。」
金格说完便让了开来,让雷肯和艾达进房,
「诶。雷肯和艾达?不是去迷宫了?怎么了吗?」
雷肯前所未见的大量书籍,掩埋了书架。也有装订良好的书籍。是由本职为制本家的人製作的吧。也有外行人装订的书。不分优劣,都是诺玛的宝物吧。书桌和边桌上,都堆满了写到一半的成山文件。
「这里太狭窄了。到庭院旁边的休息室吧。」
「了解。那么,诺玛大人。能烦请您带领二位吗。」
「嗯。雷肯,艾达,这边。」
诺玛离开房间后,天花板和桌上的灯便熄灭了。
休息室里有能坐得很舒畅的大椅子。这连雷肯也坐得下。
庭院的风景很美。受到晨光照耀,树木敞开胸膛,草在努力把背挺直。
吸收大地之精气,沐浴太阳神之恩惠,在风之恩宠的吹拂下孕育的药草,守护并帮助人之生命。众神之祝福不断循环着。
金格将诺玛留在书斋的茶拿了过来。也载着三盆新茶。
将茶放在诺玛、雷肯及艾达面前,最后的则放在隔了点距离的小边桌上,并在旁边坐下。
金格不是执事也不是下仆。虽然不知薪水如何,但并非单纯的佣人。职责上,虽然负责幕后工作,但也不代表立场上在诺玛之下。
从持有家名,还是骑士来看,在身份上,反而比现在是平民施疗师的诺玛还高也说不定。
金格原本,是诺玛母亲的护卫的样子。伺候诺玛母亲的金格,在年幼的诺玛眼中会是什么样子呢。
之后,母亲离世,金格成了诺玛的护卫。
诺玛的父亲来到这城镇时,金格应该也有跟来。诺玛的父亲,是觉得高兴呢,还是感到讨厌呢,这无从得知。
但是,对诺玛来说,金格毫无疑问是能让人放心的守护神。在父亲死后,恐怕更是如此。
现在,从旁来看,能看得出两人的关係,进展得非常平顺。人与人之间要建立出如此关係,需要漫长时间,不是能任他人随便践踏的。
雷肯大略思索了这些后,道出了事情。
「昨天,艾达被工库鲁家诱拐了。」
2
「…诶?」
「我和艾达,早上去了希拉那里,商量迷宫之行。之后艾达先回了家,我和希拉做了魔法的练习,回去之前去了孤儿院,当时已经是晚上了。」
诺玛眨着眼,听着雷肯的话。
「然而艾达不在。因为丢着重要的行李不见了,所以想到,说不定是被诱拐了。」
「然,然后呢?」
「总之,先去了工库鲁家。结果,艾达在那。艾达被某种力量给强制睡着了。我用黄色药水弄醒了艾达。」
「竟然肯让你去见艾达呢。」
「不是让我去见,是强行突破到艾达睡了的房间。根据艾达的话,似乎是泽普斯的使者来访问,说找我有事。其中一人和艾达对话时,另一人从背后用魔道具弄昏艾达。」
「这实在是。」
「我带着艾达去当主普拉多的寝室,要求说明。」
「还真能让你过去呢。」
「有好几人攻击了过来。是几人来着?记不得了,但总之没有算得上问题的对手。」
「发生了些什么,稍微能了解了。」
「执事肯涅尔,把泽普斯叫到了那里去。泽普斯让暗杀者潜入天花板里头,想要杀了我。我对天花板放出了〈炎枪〉处分了暗杀者。」
此时艾达补上了话。
「天花板跟屋顶,都开了个这-么大的洞喔。」
「雷肯你,是打算和工库鲁家战争吗?」
「起初是打算杀光全员的。但是,得知是泽普斯一人的把戏后,就只杀了泽普斯而已。」
「…诶?」
诺玛的脸色变了。
「说了什么来着,刚刚。把泽普斯殿,怎么了?能再告诉我一次吗。」
「砍下了头。」
诺玛的双眼张得老大,动也不动。就像是个雕像。
「我要普拉多做两个约定。一个是,今后不对艾达出手。另一个,是停止对诺玛的监视。普拉多做了这两个约定,所以我就没把普拉多杀掉。以上。」
对这句话有所反应的是金格。
「您说,对诺玛大人的监视?」
「对。泽普斯似乎随时都有让人监视诺玛。所以,我和艾达在研修的事,马上就知道了。就连我们的家,似乎也在第一天就找到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是有时不时感觉到可疑的气息没错。」
「啊啊,这么说来,还有件事要说。诺玛。」
「诶。什,什么事。」
「普拉多在王戴冠时,目击了〈凈化〉。所以,看了艾达的〈回覆〉后,很快就注意到这是〈凈化〉的样子。此外,普拉多也知道上级的〈回覆〉。」
「这还真是。原来是这样吗。普拉多先生,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3
雷肯认为,该讲的都讲了。不过,艾达似乎并非如此,又补充了话。
「泽普斯先生知道,诺玛小姐的妈妈在侯爵家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以及其中的原因。」
「这样啊。就觉得是不是这样。」
「对这件事,说是〈贵族家的秘密〉什么的,还有〈我们家的秘事〉什么的。」
「呼。他称呼母亲为〈佣人〉就是了。啊啊,是吗。原来佣人也是家里的人吗。」
「普拉多先生问了泽普斯先生,诱拐了我是真的吗。泽普多先生回答,那并非事实,是保护。」
「保护?」
「对。说是〈从暴虐的无法者手下保护了少女〉。」
「暴虐的…无法者?」
「我这么说了。雷肯是温柔的人。对不请自来的我予以了接纳,保护和教导。就连〈回覆〉的魔法,也是雷肯教的。我最喜欢雷肯了。」
「这样啊。」
「你完全不打算了解我的事,还欺骗,昏迷我,强硬地把我绑到这宅邸不是吗。然后泽普斯先生说了。你被这个无法者欺骗了。只要到这宅邸,不管是漂亮衣服,大量薪水,还是美味的料理,都能随我所愿。」
「这,简直就是。」
「我呢,想到了。」
「想到什么?」
「得知了诺玛小姐的妈妈显现的力量,还有侯爵家发生的事,泽普斯先生是这么想的吧。那本来会是我们的东西才对。」
「…原来如此。经你这么一说,感觉那个人确实会这么想。」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泽普斯先生让暗杀者潜入天花板里头,想杀了雷肯。雷肯轻轻鬆鬆地,把那暗杀者解决后,就跌坐在地板上颤抖,然后说,给你大金币两枚,把那女孩卖给我。」
诺玛叹了口气。
「然后执事肯涅尔先生说了。光是雷肯现在带着的〈哈尔特之短剑〉和圣硬银之剑,价值就超过了这一家的资产。能毫不吝啬地把那当消耗品用的,就是像雷肯这种探索迷宫深层的冒险者。」
艾达讲到这里时,雷肯突然想到了某件事。
「对了。肯涅尔当时说,要与我对抗的话,就要僱用同等的冒险者,至少也必须培育迷宫骑士。诺玛。迷宫骑士是什么。」
「这一点?你真的,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也太没常识了吧。我想想,骑士有敕任骑士、诸侯骑士、以及贵族骑士。到这里没问题吧?」
「不,有问题。骑士不是被王任命的吗。」
「那是正式的骑士喔。很久以前,只有被王册封的人会被称为骑士。也就是敕任骑士。之后,持有爵位的贵族和拥有领地的贵族,变得也能册封自己的部下为骑士。这是诸侯骑士。而现在贵族也会擅自册封骑士。也就是贵族骑士。」
「原来如此。理解了。」
「依照王国法,要成为持有爵位的贵族或领主,就必须要是骑士。这个场合的骑士是敕任骑士。但这条文已经形式化,就算没有被册封为骑士,在成为持有爵位的贵族或领主的那一刻,就会被视为敕任骑士。」
「呼嗯?嘛,就当作是懂了。」
「为了以防万一先告诉你,不能面对面称呼诸侯骑士为诸侯骑士,也不能对贵族骑士说,你是贵族骑士吧,什么的。会演变为决斗喔。」
「那么,要怎么称呼才好?」
「称呼骑士就行了。刚才说到哪了?我想想。对了。迷宫骑士是吧。首先,王直属的骑士团很强。说到底,选拔本来就很严格,装备也是一级品。也不会缺乏训练。像是芬凯尔迷宫里,就有固定阶层成了王直属骑士团的专用训练场,还整备了迷宫探索的援助阵容。」
芬凯尔迷宫,记得是就在王都旁边的迷宫,雷肯回想着。
「然而,诸侯骑士和贵族骑士则有强有弱。多少有些训练,也有还算可以的装备,所以至少不会帮不上忙。但有时候,仅凭那种程度的强度并不足够。」
能猜到接下来的话题了。
「没办法跟探索迷宫中层及深层的冒险者较量。若是大型的盗贼团,里头有时会参杂没落的冒险者,而冒险者不怎么在意世间的规则,所以会引起纷争。该怎么办,才能取缔管理这些事呢。」
「呼嗯。迷宫吗。」
「没错。在迷宫里训练来变强。这就是迷宫骑士。不过迷宫骑士,通常不会太强。」
「嗯?为什么?」
「喔呀喔呀。你竟然问我为什么吗。听好了。不是让变强的人成为骑士。是让成为骑士的人变强。」
「啊啊,这样吗。原来如此。的确。」
有千人开始了迷宫探索。一个月后,有百人死亡或受伤,无法探索,而与之同等程度的人放弃了探索。每日每月,脱离者都在不断增加,一年后恐怕连百人也不剩吧。而且,这百人之中的大多数,会找到危险与报酬划得来的阶层并停留于此。又或者,只能前进得非常缓慢。能不断向更深的阶层前进的,连十人也不到。再过一年,恐怕会只剩两三人吧。
所谓迷宫,就是如此严酷的世界。然后,所谓探索深层的冒险者,是一群在那严酷的世界里,能够度过至少十年以上的人。
不过,到达某个阶段后,就能充实能力与装备,抓住生存的诀窍,没那么容易死去。也会了解各个迷宫的性格。后人也能跟前人购买情报。因此,死亡率会逐渐下降。
虽说如此,持续探索,就是与死亡为伍。虽然不知道这世界的情况,但就算是原本的世界,停留在一个迷宫的冒险者也占多数,像雷肯这种,一个接一个挑战新的迷宫的怪人并不多。不过,原本的世界正要突入动乱时代,就算不是在迷宫,拥有强大力量之人也有很多一步登天的机会,因此,对迷宫之挑战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反过来说,诸侯骑士及贵族骑士,应该原先就受过训练,得到了好装备,反而不能以迷宫的训练来消耗。就算百人之中,有一人在十年后能达到深层冒险者的水準,也不能牺牲剩下的九十九人,而且领主也不可能容许百位骑士在十年间丢下任务待在迷宫里。
因此,诸侯骑士和贵族骑士,探索迷宫的期间和阶层,应该都只有普普通通的程度而已。自然,也只会有普普通通的强度。
「呼嗯。不过,也可能会有例外。」
「你说例外?」
「是啊。迷宫骑士之中也可能会有强者。」
雷肯看了看金格。
金格依然视线朝下,静静地享受茶香。
4
「雷肯,能回到原本的话题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艾达,竟然会问雷肯,能不能回到原本的话题。
那个脱线专家艾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