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與貓咪們的邂逅

一、人生痛苦度

昨天玩得那么累，一觉醒来就恢複了精神。真是年轻的恩赐。

烤吐司的时候，十郎丸小姐也睡醒了，然后开始摆弄起手机。

不知为何，我逐渐习惯着这样的早晨。只是和十郎丸小姐玩得尽兴的每一天。

只取出这部分，对我来说是十分快乐的日常。就这样永远持续下去也无妨。和十郎丸小姐在一起的日子，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我甚至开始留恋起这样的日常生活。

但是，不能忘记。十郎丸小姐依然想死，我必须找到能让她对生活产生兴趣的东西，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也得回归普通的大学生活。

到那时，虽然要和十郎丸小姐分别，但希望我们能成为偶尔联繫的好朋友。因为我发现，不只是对身为艺术家的她的好奇，我开始被她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价值观和感性所吸引。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简单地化好妆，换上方便今天活动的打扮。十郎丸小姐依然找了两件我的衣服，以我绝对不会进行的穿搭做好了準备。

两次换乘电车，最后换乘公交。

「换了多少次车啊。已经不能算稍微来个小旅行了吧」

十郎丸小姐把头重重靠在车窗玻璃上，惊讶地说。

「到地方就会很开心的，请再忍耐一下」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我认为会开心的东西……」

公交车的座位比电车更窄，离十郎丸小姐的距离变得前所未有地近。

能和现在国内排名第一的作曲家这样坐在一起，感觉自己真了不起。

「你对一言不发把椅背完全放倒的家伙怎么想？」

虽然这辆巴士的座位似乎没有放倒椅背的功能，但她看着眼前的椅背如此问道。

「把自己的椅背也放倒不就好了吗？」

「如果你前面的人放倒椅背，你也会跟着放倒椅背吗？」

「这很正常」

「真不敢相信」

她总说对这个世界打心底感到绝望。她蒙住了一只眼睛，看来又要开始了。哎呀哎呀。

「等我变成下一个世界的崭新自己，我想成为目中无人的人。只有目中无人的人才能赢得人生。即使不小心撞到别人，与其道歉说对不起，不如当作无事发生直接无视，这才是更容易生存的世界。关心别人的人活得真的很痛苦。我是那种即使服务员上错了菜，也会毫无怨言吃下去的类型。因为要是重上的话，不仅会导致食物浪费，还会把对方犯错这件事摆在他眼前。万一对方因为每天被前辈责骂早已有了想死的心情，而我指出这件事可能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与其让这种事发生，不如由我把摆在面前的东西全部吃光。这样，没有人受伤的世界就完成了。哪怕上错的是男性客人点的超大份套餐也是如此。对了，你吃过超大份的套餐么？」

「没有」

我的饭量很小，甚至在点套餐的时候会要求减少米饭。

十郎丸小姐无可奈何地深深叹了口气。

「我就吃过，吃的时候出了一大堆的汗，那已经不是吃饭，而是战斗了。吃完之后甚至感觉自己一辈子都不会饿了。新干线椅背的倾斜角度啊、上错了菜是否要求重上啊、能不能吃完超大份的套餐什么的，如果把这些项目做成一个清单一项项在前面打勾的话，就能测量出人生对那个人来说有多么痛苦，就叫它人生痛苦度吧」

「……痛苦度？」

「痛苦度就是痛苦的程度，再计算上存在个体差异的承受能力或脑内物质的分泌量，如果能明确地将其数值化，就能与他人进行比较，别人就会同情你，觉得『抱歉，没想到你的人生这么痛苦』之类的。不仅是口头上，而是发自内心的。然后也许会让你优先排队，买东西给你打折，以及获得可以得到他人帮助的权利。作为一个精神衰弱的患者，我想为现代不成熟的医疗保健制度敲响警钟，希望世界能迎接我所说的未来」

说着，十郎丸小姐伸了个懒腰。

「我想说，应该还有更轻鬆的生活方式吧」

「性格到死都不会变。也许洗脑之后会变，但被洗脑才能坚持活下去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太极端了。但是比起第一次见面，她的表情变得更加丰富，我感到非常新鲜。

看着她的表情，心情一下子变得舒畅起来。希望这种状态永远持续下去的不是理性，而是本能。这或许是和这个人在一起很舒服的信号。同时，这也是一个新的发现。

走进满是路边摊的街道，一种来到游乐园的真实感油然而生。

十郎丸小姐会有这种兴奋的感觉吗？

那张脸总是那么坚定。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感觉不到她内心的从容。

要是她能笑一笑，再放鬆一点就好了。

二、电脑世界的僱佣兵

「这种大街上也有游乐园吗」

「因为是室内型的游乐园」

通过入口的门，被接待员引导先买门票。

「这样就行了吗？」

十郎丸小姐也为我买了票。

「嗯，谢谢」

把得到的二维码对着机器扫，入场。

从谘询台拿起宣传册，摊开给十郎丸小姐看。

「有什么感兴趣的游乐设施吗？」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我感兴趣的东西」

突然上升到全世界了。

「不过，我想想……硬要说的话，就这个吧」

十郎丸小姐以一副和平时不同的奇妙表情指着一个VR射击游戏。那个看起来确实很开心。

乘自动扶梯到楼上，来到了那个游乐设施前。

因为是工作日，所以人很少，但这个游乐设施还是很受欢迎，有十几个人在排队。

屏幕上播放着讲解视频。戴着VR眼镜的参加者在空无一物的空间里举枪射击的场面有一种超现实的感觉。

「已经来到这样的未来了吗? VR……也就是前往虚拟现实吧？」

「嗯，应该是吧」

「那就相当于诞生在一个全新的世界里啊」

「未来还没有那么夸张」

十郎丸小姐指着说明视频。

我想她指的应该是3d建模的角色，那个角色像一个没有下半身的机器人。

「什么啊……没有想像中的未来啊。要是早上起床发现自己变成这样，感觉会很受打击啊」

「虽然不只是感觉会受打击的程度，不过在游戏的世界里战斗这样已经够了吧」

「嗯，也许是吧。但是如果发生事故，被关在电脑的世界里怎么办？如果就那样回不来了，那自己变成这样所受的打击就会持续下去。直到现实世界的自己衰弱而死为止，永远都是这个样子。那每天会怎样呢？不过，因为只能战斗，所以每天都在战斗吧。会变得非常娴熟吧。也许会作为电脑世界的僱佣兵而驰名吧」

这是何等的想像力啊。孩子气得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意外地喜欢动画片。

「未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故，只要摘下眼镜就能退出」

「眼镜？会不会被放进像棺材一样的大设备里？」

「这个世界还没有开发出这种技术」

「什么啊，只有视觉吗？那还差得远呢。作为玩玩的地方倒还凑合」

「就是用来玩的」

「不只是玩，我希望创造出能够以一副新的容貌出生的虚拟现实技术。出生之后一直长一个模样，你不觉得很痛苦吗？」

「我没有，我还是挺喜欢我的脸的」

虽然算不上美女，但我有自信说自己长得还算别緻。关于这个我要感谢我的父母，因为容貌全靠遗传。

「那种人是不存在的，都会有某种自卑感的」

「我没有」

「如果在电影里看到女演员，你不会觉得她长得很漂亮吗？」

「虽然我会这么想，但我不想当」

「为什么」

「因为生活看起来很辛苦，不知道哪里会有奇怪的粉丝埋伏着」

我抬起下巴诚实地说。

「放心吧。这种人是不会在街上走的，只会坐信誉好的公司的计程车出行。从家里直接到电视台或拍摄现场，这样就能甩掉粉丝。生活也是有保安的安全性极高的公寓，只要长得好看，就能住在那样的地方。当然，还需要努力提升演技。反观我们呢。如果我有什么奇怪的粉丝，在什么活动结束的时候，只要坐上一辆电车就能跟过来，然后我的家就会暴露。虽然公寓外有带锁的自动门，但是没有保安，只要和其他房间的人一起就能进来。信箱可以随便看，垃圾堆放场的垃圾也可以随便翻。如果这两件事都能做到，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垃圾能反映出住着的人。你觉得这种奇怪的粉丝会盯上什么东西？他们会在垃圾中发现我们无法想像的价值。虽然我不会做出丢掉内衣这样的蠢事，但他们可能偷走沾有体液的东西。光是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吧？而这每个晚上都会持续。早上出门也许能撞见他，不过也取决于对方的毅力。遇到一个捡自己丢的垃圾的男人，比遇到幽灵还要恐怖。那样的话就搬家。我很讨厌搬家，但一想到又要重新找房子开始新生活，就觉得太麻烦了，想死。这就是长得一般的好处吧，嗯。像你这样长得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不会有奇怪的粉丝，会很和平吧。你才是赢家」

「关我什么事啦——!!」

「天上有什么吗？」

「是习惯！不，最后为什么非要扯到我的相貌呢」

会心一击。

「你的意思是让我注意措辞吗？我平时也是很察言观色的类型。也许是因为在这种地方所以解放本性了吧，我要为此向你道歉」

我觉得十郎丸小姐是故意扯上我的。从见面开始就是这样。专门设下让我吐槽她的陷阱。能做到这种事，也是托上了年纪的福吧。我觉得只要和她在一起，无论何时都像相声中的逗哏。

「轮到我们了吧？」

被这么一说才注意到。负责接待的小姐姐向我们招手。

接受口头说明。瞄準对手扣动扳机，可以躲到柱子后面。击倒对手次数多的队伍获胜。

对手是一对素不相识的亲子。孩子看起来像小学低年级的女孩子。我想，应该不会输。

进入空无一物的空间，戴上VR眼镜和耳机。

一个美丽的夜晚出现在眼前。

「哦，好厉害啊」

耳机里传来十郎丸小姐兴奋的声音。

「是啊。」

眼前开始倒计时，变为零时游戏开始。

夜晚的城镇立刻变成了光弹四射的战场。

咚！的一声，被强制送回起点。看来是被人从看不见的地方开枪打倒的。

十郎丸小姐一边哈哈哈！地发出笑声，一边在夜晚的街道上蹦蹦跳跳地飞来飞去。

算了，只要她开心就好。我决定靠自己踏踏实实地打倒敌人。

眼前开始倒计时，变为零时游戏结束。

结果当然是输了。虽然我努力了，可十郎丸小姐打倒的敌人数是零。

但摘下眼镜的十郎丸小姐显得很满足。

「竟然能飞得这么快，就像在梦里一样」

得到了「好」的回应。

之后，又接连玩了射杀殭尸、和打只剩骨头的海盗游戏。

结束的时候，我气喘吁吁。

「你好拼啊！哈哈哈！」

她笑得很开心。

「是啊……」

等等。仔细想想，十郎丸小姐一次都没有开过枪。

「你怎么不开枪啊——！」

「怎么了，天上有什么吗？」

「是习惯！而且，连续玩了三把——！胳膊好重——!胳膊到极限了——!!明天肌肉绝对会痛——!!」

「怎么了，天上有什么吗？」

「所以说是习惯！」

「差不多该吃午饭了吧」

十郎丸小姐用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如此提议道。

「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