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有一则好消息。
希望各位可以为我高兴。
或许对于某些狂热爱好者来说,这是一则非常令人遗憾的消息,不过基本上,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这都是一则好消息。
关于刚才和羽川交谈时,也有稍微提到的那个人——战场原黑仪。
一样就读私立直江津高中三年级,是我与羽川的同班同学,而且正在和我稳定交往的战场原黑仪,如今顺利改头换面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可喜可贺的消息。
以「转三圈之后去死」或是「死三次之后喊声汪」的招牌台词众所皆知,号称「老虎戴加星」重现,甚至被形容为疯虎的她,改头换面了。
从坏女孩变成好女孩。
我怎么可能不高兴?
千言万语都无法形容我的喜悦。
不用说,我当然为此设宴款待友人,关于会场超脱常轨的热络气氛,今后有机会我将详细说明,在这里就先述说她改头换面的过程吧。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战场原的个性恶劣至极——旁若无人、暴虐独裁,简直不该是世间所有的那种个性正如各位所知,事到如今也无须多费唇舌说明,但她并不是天生就蛮横不讲埋并且恶毒至此,她的恶劣个性来自于一个确切的原因。
所谓的心灵创伤。
虽然以这种方式形容很老套,但是用在她身上非常确实。
在这个世界上,老套的说法最为确实。
任何人在出生成长的过程中,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创伤——不过,令战场原个性脆弱崩毁的主要原因,我个人认为是她过于努力。
有时候,努力会成为一种罪。
会受到惩罚。
螃蟹。
遇见螃蟹——遭遇螃蟹。
她遭遇了。
被夺走某些东西。
失去了某些东西。
到最后,她的高中生活究竟是怎么过的,我只能隐约进行模糊的想像——即使一年级和二年级也和她同班,我依然只能隐约进行模糊的想像——不过我觉得,这两年肯定足以令她封闭自己的心。
用不着两年。
即使只有一天——应该也足够了。
拒绝所有人接近。连亲切的举动都视为敌对行为。
不对任何人打开心房。
不对任何人卸下心防。
不结交任何朋友,甚至不肯和同班同学好好交谈,即使上课时被老师点名作答,也只会爱理不理简短回答「不知道」——
怕生。
猜忌。
封闭。
旁人就像是要揶揄这样的她,将她称为深闺大小姐——然而在熟知真相的人眼里,这应该只是一个极为讽刺的绰号。
我因为某个契机得知她的秘密,得知秘密之后,顺其自然引介战场原与忍野见面——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令她烦恼的怪异问题,以目前来说算是解决了。
但是,这又如何?
即使已经解决异象。
即使已经摆脱螃蟹。
即使远离懊恼。
即使脱离苦恼。
即使打开心房。
即使卸下心防。
也没能——修复她碎裂的心。
即便时光流逝,旧伤癒合。
即使时光流逝,旧伤消失得无影无蹤——也无法抹灭曾经受伤的事实。
即使伤痕会褪色消失,也不代表记忆会一起褪色淌失。
战场原宛如仙人掌全身是针的性格——战场原宛如全身绑着炸药的性格,并不是轻易就能复原的东西——何况事到如今,这已经成为她的本性了。
易怒正是她的本性。
毒舌与恶劣也是本性。
怕生、猜忌、封闭,也是本性。
攻击性的人格,也是本性。
麻烦的是——如今这已经成为她杰出的个人特色了。
她不曾卸除身上的武装。
即使开始和我交往也一样。
即使与神原重修旧好也一样。
她的个人特色,未曾出现过本质上的变化——或者是根本上的变化。
话虽如此,但她只会在我和神原面前展露这样的本性,在学校的战场原,依然成功的像是猫咪一样,扮演着乖学生的角色——不过在螃蟹事件解决之后,或许是假扮成乖巧猫咪的动机稍微下降,所以猫的专家羽川翼,也洞悉了她这种「杰出的个人特色」。
后来,在我不知道的状况之下,羽川对战场原施以改头换面的矫正人格课程(似乎是我在四月接受的课程强化版,光是听到这里就令我毛骨悚然),不过虽然对不起羽川,但战场原这次之所以能够改头换面,和羽川的矫正课程完全无关。
贝木泥舟。
真要说的话,是忍野的同行。
以及——竞争对手。
骗徒。
与这个人的重逢,是最主要的原因。
应该说,就只是基于这个原因。
唯一的原因。
贝木是一个毫无建树,只会惹麻烦的骗徒——然而相隔数年之后,再度见到这个曾经欺骗战场原全家的骗徒,对于她扭曲的精神来说,是效果显着的打击疗法。
不是幸运。也不是奇蹟。
依照她本人的说法,再度见到贝木,再度与贝木泥舟交战,使得战场原黑仪——做出一个了断。
我觉得当时的她,将毒素排尽了。
排毒。
这两年持续累积的毒素——彻底排出。
虽然应该不需要,但我还是要预先声明以防万一。这并不是托贝木的福——丝毫没有感谢那个家伙的必要。
那个家伙真的什么都没做。
借用忍野的说法——「拯救战场原的是她自己」。
并不是托贝木的福。
而且当然也不是托阿良良木历的福,或是托羽川翼的福——战场原黑仪是以自己的力量和自己的意志,从可恨的骗徒那里赢得胜利,光荣地改头换面。
就是这样。就像这样。
一言以蔽之,战场原黑仪娇化了。
完全从傲变成娇。
娇到火怜完全比不上的程度。
以我的角度来看,大概就是「咦、等一下,原小姐,你的人格真的有娇羞模式?」这种感觉。
这样的战场原黑仪,要担任考生的家庭教师终究很有问题,所以在和羽川谨慎讨论之后,决定让战场原从中元时期之前就暂时休息(所以战场原现在正随着父亲返乡)。各位从这一点,应该就可以想像她现在的娇羞程度了。
然而,各位的想像是错的。
应该说,连这样的想像都不够。
她的娇羞程度,并不是处于如此简单的次元。
比方说即使没事也会打电话给我(明明至今会依照当天的状况拒接我的电话),传送有表情符号的手机邮件过来(明明至今只会转寄垃圾邮件给我),会以听起来很可爱的绰号叫我(明明至今只会以各种谩骂当作我的绰号),而且这些都只是起头。
看到花朵也不会撕碎。
看到虫子也不会踩扁。
不会劈头就开骂。
看到美好的事物会率直称讚。
会把文具用在正确的甩途。
当然不只是文具。在为我亲自下厨的时候,只要我对菜色稍微做出负面评价,她就会拿出削皮器想削我的皮——这种行径也不再出现了。
与其被人看到脚还不如砍掉脚(当然是砍掉对方的脚)的说法也已经是过去式,她的裙子长度不知不觉变短(从过膝变成膝盖以上),会因应盛夏穿得比较清凉,似乎也不会抗拒展露肌肤了。
面无表情的冰冷麵具完全消失,原本毫无抑扬顿挫的冰冷语气,也稍微有些情绪起伏,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变得经常会展露笑容。
变得经常会展露开心的笑容。
换句话说——她成为一名平凡女孩了。
该不会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和别人对调灵魂吧——她个性骤变的程度,足以令我产生这种想法。
并不是应酬用的表面人格。
也不是深闰大小姐。
更不是假装成乖宝宝。
是和年龄相符,可爱的平凡女高中生。
不採偏激,不走极端——不会莫名自闭,不会莫名具有攻击性,会对正常的事情做出正常的反应,平凡的女高中生。
国中时代的战场原似乎是田径社王睥,以高超的人品与人气而闻名,或许当时的战场原就像现在这个样子,所以羽川和神原就是看着这种好东西度过国中时代?你们太奸诈了吧?我一直以为你们不是这种人!我就像这样闹着彆扭,不过如果她们的说法可信,她们是这么说的:
「在国中时代,她也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就是如此。
即使是将战场原视为神来崇拜,无论是任何毒舌谩骂也全部予以肯定的那位神原,都对现在的战场原有些不敢领教。战场原的傲娇程度就是如此高段。
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与其说娇羞,更像娇融?
不是傲娇,是傲融。
为什么那个家伙,要像这样积极开发狭隘的领域?
娇融这两个字,听起来有点像是水质方面的公害问题,不过以心情来说,我现在的感觉和这种说法挺像的。
与其说公害,应该说私害。
因为我担心这或许只是一场非常长远的布局。不,别说担心,如果她这次的改头换面、这次的娇羞、这次的娇融本身就是庞大的整人计画,我反而觉得比较放得下心。
只不过以玩笑来说,这也开得太大了。
以整人计画来说也太过火了。
假设这是恶意的产物,那就已经不是整人计画,是骇人计画了。
因为——战场原展现娇融的行径之一,就是她毅然决然剪掉她一直留到现在的乌黑直发。
听说她和火怜一样,从国小就一直维持相同的髮型到现在——不过战场原当然不是火怜那种笨蛋,她并没有和火怜对待自己马尾的方式一样,一时冲动就剪掉那头美丽的长髮。
是自己好好下定决心。
和髮廊预约时间。
战场原支付相应的费用——将头髮剪短。
也不再保留切齐的浏海。
剪成富含层次的模样。
完全参差不齐。
就像是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