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国中升上高中时遇见某只螃蟹的战场原黑仪,直到忍野咩咩解决她身体问题的这两年来,曾经被五名骗徒诈骗——虽然就某种程度而言是她本人自愿被骗,不过总而言之,五名骗徒之中的第一个骗徒,就是贝木泥舟。
以他为始,以他为终。
第一个人,也是最后一人。
人称捉鬼大师。
这就是贝木泥舟。
就像是刚参加葬礼回来,身穿宛如丧服的漆黑西装,打上一条深色领带,正值壮年——外型看起来极为不祥的男性。
这名不祥男性,在前几天成为火炎姊妹执行正义的对象。
他被定义为恶徒。
这里就不说明细节了,总之他以当地国中生为中心,散播一种使用怪异进行的「诅咒」,耗费数个月的时间,按部就班执行这项颇有规模的诈骗行为——能够在受害程度扩大之前成功阻止,或许该说是一种侥倖。
但我们这边也没能毫髮无伤。
不只是火怜被峰螫——善后工作也搞得人仰马翻,称不上是一切顺利收场。
即使如此,战场原黑仪勇于面对往事造成的心理创伤,与贝木泥舟当面对决之后——这个事件至少已经告一段落了。
戟场原彻底排毒。
贝木泥舟允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并且离开这座城镇——本应如此。
本应如此。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无聊,你以为我会遵守约定?那你就太愚蠢了。你应该在这次的事情得到一个教训——约定是为了被打破而存在的东西。」
贝木吃着蓝莓玛芬——以不祥的语气如此说着。
这家伙,连吃个甜点都一副不祥的模样。
丝毫没有重建形象。
连一丁点可爱的气息都没有。
记得在当时,我确实有过「我阿良良木历再也不可以见到贝木泥舟」或是「下次遇见的时候,即使演变成厮杀场面也不奇怪」这种帅气的想法……为什么要以这种巧遇的形式,在镇上的MisterDonut遇到这个家伙?
开什么玩笑。
完全搞砸了。
然而虽说如此,我(和忍)没有徵询他的许可,就移动位置和他相对而坐,但他完全不为所动,丝毫没有做出惊讶的反应并继续用餐——从这一点来看,这家伙果然不容小觑。
即使身为虚伪的骗徒——却无比真实。
「……如果是平常的我,肯定会说出刚才那番话吧。」
就在我思考着要从哪个角度,向毫不悔改看开承认的贝木提出抱怨,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贝木刚好就在这个讨厌的时间点——像是在戏弄我般乾脆推翻前言。
「放心吧,这次是极为稀奇的状况,总之我打算遵守之前和战场原做出的约定——我认为这么做能保障我的利益,认为这么做能保障我的金钱,所以我不打算第二次前来这座城镇。」
「不。可是你现在就……」
「因为不打算第二次前来,所以这是第一次前来。」
「…………」
他是骗徒!
货真价实的骗徒!
何况要是这么说,你至今不只来过一次,至少已经来这座城镇三次了吧?
还有,无论这家伙是伪物还是真物,其实他各方面的所作所为,都像是小人物的作风。
感觉他是以低沉的声音,掩饰这种小人物的感觉。
「……先不提是不是在骗我,不过贝木先生,既然之前虚张声势到那种程度,就像是赢了就跑一样消失在我们面前,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吃甜甜圈?」
「我想到身上有一张只有这间分店能用的折价券——我是为了用掉折价券而回来的。」
「这……这也是谎言?」
「你这么说就令我遗憾了,我不曾骗人与撒谎。」
骗徒光明正大如此断言。
虽然我自认已经非常清楚……但这个家伙真的太离谱了。
有够扯。
同时也可以说他很有胆量。
与其说很有胆量——不如说他脸皮超厚,胆大妄为也要有个限度。
他明明知道要是被火怜或战场原遇见,这次绝对会吃不完兜着走——但他完全没有缩头缩脑,不逃也不躲,甚至没採取什么预防措施,大摇大摆出现在这种地方。
其实,我当然也不认为这家伙真的会严守承诺——没有用白纸黑字写下的约定,不叫做约定。
然而即使如此,对于战场原黑仪来说,只要贝木泥舟愿意口头承诺就够了。
有这个事实就已足够。
……不过,先不提火怜,重点在于战场原。她好不容易改头换面成为很不错的女孩,要是在这时候第三次遇见贝木,或许会造成恐怖的反弹。
如今要是她恢複为原本的毒舌,我可没办法应付。
「折价券的事情是真的,而且不只这个原因。」
贝木没有使用转折连接词就如此断言,并且端起杯子品尝双倍浓缩咖啡——慢着,MisterDonut没有贩售这种饮料吧?
是特製的?
为什么连喝的饮料都是黑漆漆?
虽然我经常听到「散发不祥的气息」这种形容方式,不过以他的状况,令我感觉是「口吐不祥的气息」。
就像是吸入氧气吐出黑烟。
他自己就是不祥的存在。
「是要处理一些杂事,一些无聊的杂事。阿良良木,这不是你需要在意的事情,我在不久的将来就会离开——」
「但我希望你立刻离开。」
「别这样催促我,我也一样不想再见到你们,因为你们害我严重亏损——幸亏你妹妹在各处奔走善后,所以我不用花钱就让事情落幕,这是我不幸中的大幸。」
「…………」
「你们把我视为瘟神,我也把你们视为瘟神。」
贝木如此说着,并且再度将玛芬送入口中。
但我要再度强调,这样完全不适合你。
表里充斥着不祥气息的贝木,并不会给人喜欢甜食的印象。
……不过回想起来,首先拿MisterDonut给忍吃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忍野咩咩——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不过对付怪异的专家,难道都必须大量摄取糖分?
「其实我折价券还没用完——不过既然已经被你们目击,看来还是别用比较好,我就转卖给别人吧。要是时间拖太久,你把战场原带来这里就扫兴了。」
「我就带她来吧?」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
贝木继续说着。而且将视线投向我身旁,看着对于我和贝木的对话毫无兴趣,只顾着享用甜甜圈的忍。
「阿良良木,你也是不太能小看的角色。虽然我是恶徒,但你也是恶徒,居然在如此美好的盛夏晴天,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带着这种金髮萝莉少女到处跑。」
「…………」
不準说她是萝莉少女。
我并没有露出得意洋洋的模样。
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和贝木对决的时候,忍并没有提供任何协助(当时的忍应该在我的影子里熟睡),所以这次是忍第一次现身和贝木见面——不过,唔~……
即使是人类,但贝木和忍野一样是专家。
与忍野不同的专家。
以这种状况——尤其是这种与怪异无关的状况来说,不知道忍的原则适用到何种程度。
「小妹妹,打个商量吧,愿不愿意让我拍几张照片?每拍一张就给你五百圆——我要用这些照片赚个五十万。」
骗徒正在和吸血鬼进行下流的交涉。
真是不能大意。
话说回来,咦?
贝木没有察觉忍的真面目吗?
啊、不过贝木终究只是诈骗领域的专家……其实是与忍野不同的类型。
是的。
贝木——不认同怪异的存在。
怪异只是他用来诈骗的工具。
这个世界上没有围猎火蜂。
——也没有吸血鬼。
「哼,另请高明吧。吾不打算廉价出卖自己。」
「我可以请你吃一个玛芬。」
「喂,汝这位大爷,这家伙做人挺不错的。」
「不準轻易被骗!」
这家伙肯定连五百圆也不会付。
连他正在享用的这些玛芬,我也怀疑他是否有乖乖付钱。
以最坏的状况,他甚至有可能连折价券都造假。
「不过,我也没有闲情逸緻干涉别人的嗜好。只要积蓄得以增加,关于你这种特异的嗜好,我可以帮你向战场原保密。」
「……你的威胁方式,真的就像是临时起意。」
恐吓的手法炉火纯青。
不过,我和忍约会只是小事,即使被打小报告,也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困扰(比起八九寺的事情被打小报告好一点)。
「真的,我每次看到你都觉得很讶异,世界上居然存在着你这样的人——何况你不知道战场原的联络方式吧?」
毕竟他的手机,已经被战场原毁掉了。
而且战场原搬到民仓庄,是遭受贝木诈骗之后的事情——不对,既然他是骗徒,要弄到手机号码应该轻而易举吧?
但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
对于贝木泥舟而言,战场原黑仪已经是一文不值的女人——贝木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曾经来这里诈骗国中生,也忘记他至今诈骗的家庭中,某个家庭的女儿就住在这里。
或许连这件事都是假的。
不过,至少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贝木再也不会主动接近战场原了。
就是这么回事。
只会是这么回事。
无论如何。即使除去金钱这个要素……不,别说除去,即使加上金钱这个要素,既然战场原已经没钱,而且成为他所说的「平凡女孩」——就绝对不会引起贝木的兴趣。
这是一种救赎。
「……唉。」
不过老实说,这次是我和忍的第一次约会,虽然我不满忍打断我的念书计画,但我其实也对此抱持某种程度的期待和喜悦……然而光是遇见贝木,这种心情就完全消失了。
心情沉到谷底。
这家伙简直是座敷童子的相反版本。
不祥也该有个限度才对。
我只要见到八九寺就会感受到幸福,他则是和八九寺完全相反——搞不懂今天是怎么回事:心情被弄得怱上怱下。
宛如云霄飞车。
「你那是什么眼神?为什么你这小孩要对大人用这种眼神?」
「没有啦,只是觉得你真的很像乌鸦?」
「乌鸦啊……那就是在称讚我了。」贝木如此说着。「那是一种强健的鸟,而且是聪明的鸟。」
「嗯……真要这么说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