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話 灰色的伯爵公子

在和父母商量之后，尤菲给米格尔写了一封邀请信。我对他们以前有所交集的事感到些许惊讶。尤菲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也有活动呢。

米格尔的回信比想像中来得快。看了看内容，似乎是因为被名花所邀请，所以希望能儘快来拜访，我不由得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不过早点见面总归是好的，于是决定第二天开茶会。

指定的地点是离宫庭院的一角。伊利亚準备的茶和蕾妮做的点心都準备好了。剩下的只有等待米格尔的到来。

「安妮丝菲亚大人，我带格拉菲特侯爵的公子来了」

「哈哈哈、伊利亚閤下。可以直呼我米格尔吗?」

在伊利亚的带领下，米格尔露出和蔼的笑容，轻鬆地说。伊利亚的表情一动也不动，就那样轻轻鞠躬，退后了一步。

米格尔似乎并不在意伊利亚的样子，转身面向我。我向米格尔伸出手，示意他和我握手。

「感谢您接受这个突兀的邀请」

「不不不!我也和尤菲莉亚小姐约好了，所以完全没关係……啊，当然我也很期待和安妮丝菲亚王女的那一刻!」

「嘛啊，你真是会说话」

我握完手往后退一步，尤菲代替我走到前面，将手帕递给了米格尔。米格尔恭敬地接过尤菲递过来的手帕，收进怀里。

「确实履行了约定。能再次见到您是我的荣幸，尤菲莉亚大人」

「嗯，我也很想见你，米格尔阁下」

互相微笑后坐下了。伊利亚和蕾妮在稍微隔开一点距离的地方等候。尤菲坐在我旁边，米格尔坐在我对面。

「哎呀，这里的茶点太棒了!」

「这是令我自豪的女僕们亲手做的茶点，你能喜欢就太好了」

「有能準备这样的茶点的僕人真让人羡慕呢!」

米格尔一个接一个地吃着点心。真能吃啊。

他就这样喝了茶吐出一口气，面带微笑地看着这边。以前感觉到的抓不住的气氛还健在。……那么，怎么办呢?

我不太擅长这样的周旋，所以这里就以自己的方式开攻吧。

「……好了，那我就直接坦白了。老实说，我不想绕圈子什么的，如果你是为了贵族式的茶会而来，那就抱歉了」

「哦?怎么说?」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可以好好相处的人。因为你的氛围让人捉摸不透，我想知道能不能信任你」

「话说得真直接啊」

米格尔的笑容保持不变。他笑眯眯的，那双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也像回应一样露出笑容。

「我也想从米格尔那里得到一个坦率的意见呢。如果你愿意赌我，你愿意赌到什么程度?」

「打赌吗?」

「对，你能把多少未来託付给我?」

「那当然。作为臣子成为安妮丝菲亚王女的助力……」

「不是站在格拉菲特家的立场上，而是米格尔你自己的心情」

我打断了米格尔的话。米格尔的表情稍微有些动摇。主要改变的是眼睛。他饶有兴趣的瞳孔里的颜色看起来更深了。我凝视着他的眼睛，等待米格尔的下一句话。

「……王女殿下真不像贵族，更不像王族啊。不，我不讨厌，反倒是很喜欢。因为贵族之间的交往会让人肩膀发酸」

同时改变了姿势和态度，米格尔笑了。他本来的表情就像个恶作剧小子一样，说实话，终于看到了似乎能对他产生好感的一面。

我也配合着他，在礼服下跷起二郎腿，用手拖着腮。眼尖的伊利亚好像眯起了眼睛，但我无视了。

「啊，好啊。我觉得我和王女殿下能相处的很好」

「常常听到的话语呢。这还是在装样子吗?」

「那么，怎么样呢?」

「嘛，没关係。那么，怎么样?作为你个人，你在我身上发现了多少价值呢?」

「还在观望当中吗?从价值上来说，我觉得向王女殿下效忠并没有什么不好，因为您可能会对政局带来和奥尔凡斯陛下不同的刺激」

对政局的刺激？倒不如说可能会把整个局势翻个底朝天吧。如果要推广魔学，那是不可避免的。这点我并不否定。

「然后呢?王女殿下对我有什么期望?」

「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但我不会强迫你成为我的伙伴。作为代替希望你能为我提供一些情报」

「提供情报?」

「就是这样，毕竟是破天荒王女殿下啊。之前疏忽导致根本没有能判断谁可能是敌人，谁可能是朋友的情报」

「原来如此?」

「所以，我需要掌握这些情报的你」

「哦?」

米格尔笑眯眯地附和着。我尽量保持表情不变地看着米格尔的眼睛。

那么、该怎么做呢，我觉得他稍微展现了一点本质，但是完全看不到底。

「然后呢?」

「然后，什么?」

「那我能得到什么利益呢？王女殿下」

「那么……你想要什么?」

「如果我说想要王配的宝座，您能点头吗?」

脊背一阵寒意，脸颊不由得抽搐起来。明显是在开玩笑，我却反射性地感到厌恶。

坐在我旁边的尤菲身上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一阵更冷的恶寒袭来，我像咳嗽一样调整着呼吸。我调整呼吸的时候，米格尔发出了奇怪的笑声。这个混蛋。

「玩笑而已，我知道分寸的」

「……真是笑不出来的玩笑」

「那真是对不起了。至于我想要的东西，嘛，那么能否让我听听关于魔学的事？」

「魔学的事?」

「那不是以前就存在的想法吧。到底是什么样的理解才会发现这些规律，然后创造没有人关注的新定论？我承认这些想法是国家难以接受的，但我并不否定想法本身」

「……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真是太感谢了」

「是我真实的想法。老实说，我觉得王女殿下有王族的束缚真是太好了」

米格尔眯起眼睛，转换眼神中浮现的情绪。眼神中没有感情的温度，只是单纯地观察。

「想到王女殿下离开这个国家的可能性，我就很害怕」

「……这是为什么?」

「精灵占帕雷迪亚王国大部分的基础，作为国家特色，精灵相关的资源也非常丰富。假如王女去其他国家启蒙魔学，那谁都会发现精灵资源的价值吧，那样的话，您的魔学可能会为了拿下帕雷迪亚王国而露出獠牙。如果能单独讨伐「有名」的魔物的王女从这个国家出走的话，更进一步设想，魔学即使不是贵族也可以使用。这很让人担忧」

「……你是说我要和其他国家联手消灭这个国家?」

「那样的未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吧?事实上，王女殿下的地位很低。现在魔法省也不愿意王女殿下成为王」

无法想像的未来。虽然我这么想，但不能否认在旁人看来是这样的。实际上，如果阿尔君成为王的话，离开这个国家也是选项之一。

如果我憎恨这个国家，而且把目光投向了魔学所需要的帕雷迪亚的资源，也许会和其他国家联手发动战争。之所以会这么想……有点无法否定。

如果有任何一个偏差，我成为国贼也不奇怪。我不否认客观上看是这样的。

「否定是很简单的。但像王女殿下那样有行动力的人，没考虑过捨弃国家的选项吗?」

「你这样说了我才考虑了。但是这太不负责任了，我不会做的」

「好可怕好可怕……真的，现在的国王夫妇是尊上真是太好了。陛下虽然也有保守的地方，但并不是愚蠢的。嘛，也正因为太过慎重，所以才允许魔法省的崛起到现在」

「……所以，格拉菲特家是什么立场?」

这一点我一直很在意，不知道格拉菲特家是怎样的。听了我的提问，米格尔感到有趣的加深了嘴角的笑容。

「果然会问嘛?嗯，我是中立的。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会优先考虑对国家利益有利的一方。以前在担任魔法省长官的时候就有这样的立场」

「不过，上上代的时候退位了吧?」

「是因为陛下的请求而退让的。听说他向当时贯彻中立立场的爷爷低了头，让爷爷辞去了长官的职位。这是为了执行国家的方针，为了统一以夏尔特鲁斯家为首的魔法信仰浓厚的贵族们的意志」

也就是说，在父亲的请求下，以夏尔特鲁斯家为首的组织现在魔法省的贵族们开始拥有力量了?原来魔法省的长官是中立的格拉菲特家吗?

「陛下的旁边是作为魔法使来讲很优秀的格兰兹公爵与希尔芬王后。将格拉菲特家的位置退让后在魔法省的步调一致，终止了混乱，防範了外患，取得了统治的稳定。这本身是功绩，但为安定也埋下了将来不和的种子」

「……但是，如果国家一直处于混乱状态，就没有意义了」

「那当然」

这大概是父王为了与信仰魔法的贵族们步调一致的苦肉计吧。当时国家有多乱我听人说过。为了早日收服国家，父王多少使用了强硬的手段。

既像父王，又不像父王。那个人真的不适合争吵。所以即使能稳定，魔法省的问题也根深蒂固了。这个人真的是个矛盾体啊。

正因为如此，下一代的我这么破天荒也许是神的安排、什么的。

「格拉菲特家所希望的是国家的安定和繁荣。为此可以依附于任何人。如果王无能的话，讨伐王也是可以考虑的、吶?」

「……好极了。能听你这么说真是太好了，让我安心」

「嗯?」

「米格尔，要不要和我结成同盟?」

「同盟?」

「虽然你我谈不上朋友交情，但共同的目标国家的稳定和繁荣。所以和我联盟吧。如果我的目标和国家利益能共存下去就最好了，如果我要颠覆国家的话，只要毫不留情的把这个砍下来就行了」

我一边用手指敲着脖子一边对米格尔说。米格尔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就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如果和国家利益不一致，就把自己做掉？好啊，好啊王女殿下!很棒!」

「……怎么说?」

「像这样脾气暴躁的女性真让人看不腻啊。啊，真奇怪。不过，王女殿下和陛下不愧是父女啊」

「嗯?」

「奥尔凡斯陛下好像也说过，为了国家的安定，如果有必要的话，就把这个首级砍掉。之后，好像就被古兰兹公和希尔芬王后严加训斥了」

「……啊—、有画面了」

父亲被古兰兹公施加压力，被母亲大人说教，缩成一团的样子，太容易想像出来了。 但是，被别人说我们像的话，我就有点放心了。 我能被认为是女儿，我很高兴。

我虽然腐朽，但还是王族，是在这个国家长大的。我并不讨厌这个国家，也不认为破坏就好。所以我觉得即使吞下痛苦，成为国王也没关係。当然最好不要吧。

「那么，同盟归同盟，立场保持中立就可以了?」

「嗯，我没说要你站在我这边，只是说在利益一致的时候，我们就携手合作」

「好啊。这是我和王女殿下的个人盟约。格拉菲特家虽然亲近陛下，但立场是中立的。我当上家主也不打算改变立场。这样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吉尔图爷爷和现在的格拉菲特侯爵的忠诚一定是对于父王的，应该没错。

所以我想得到的忠诚是米格尔个人的。情况变化的时候，他可能会成为我的敌人。不过没关係。这种冷淡的关係有时反而更好。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同盟。再次问候，安妮丝菲亚王女?」

「我才是，米格尔。那么，紧急拜託你一件事」

「好好好。作为报酬给我魔学的好情报吧」

「……那么，蕾妮!」

呼叫蕾妮后，在稍远的地方待命的蕾妮跑了过来。

「您叫我吗?安妮丝大人」

「拿一支魔刃来，交给米格尔」

「……可以吗?」

「同盟是件大事，这是作为证物」

魔刃在我得到塞雷斯提亚之后也没有作为主要武装使用。虽然作为防身用的準备武器有时也会随身携带。

今后，被察觉到他和我的同盟关係后米格尔身上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作为万一发生什么事时的护身用交给他。这就是我的诚意。

「哦!传说中的魔道具啊!真的能给我吗?」

「嗯，请务必试试。不过，如果用得太公开，会被怀疑和我的关係哦」

「那是当然了!那么，您的愿望是提供情报吗?」

「嗯，我想问的是，哪些贵族会站在我这边，哪些贵族需要小心」

「嗯……」

听到我的问题，米格尔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会儿，摸着下巴的手放下来。

「首先是沃尔提尔家。那里似乎打算成为夏尔特鲁斯的后援，所以得到了很多支持。家主也是信仰魔法的鹰派。我想您知道他的儿子兰格，对王女殿下的印象应该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