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后,优马的伤因为运动过度恶化了。最终,连带着把优马送到保健室的我,被身着白衣的松岛严厉训斥了一顿。优马躺在崭新的床单上,对我说「那就拜託你帮我签到喽。」,看来有种想偷懒的感觉。不对,如果「不按摩的话伤会恶化」的话,也就只能这样了。
好像只有我要被老师发火了,这波好亏。
「还有换衣服的时间吗?」
虽说体育馆姑且也是有男子更衣室的,但特意到那里换衣服的傻子毕竟还是少数派。大部分的男生基本没等女生走完,就开始脱衣服,引起她们不快。我也因为嫌麻烦就把制服脱在了桌子上,但现在已经是女生回去的时候了吧。
乾脆直接穿体育服一直过到中午吧。
想着这种随意的想法,我爬上了楼梯。看到楼梯之上有一道身影。
「田崎君」
她留着鬆散的亚麻色波浪头。小小的个子,哪怕隔了几节楼梯也只比我高一点点。就像是要挡住上楼梯的我一般,她圆溜溜的眼睛里装满了认真,挡在了我面前。
「那个……你是谁来着?」
不知为何我好像有着和她是同班同学的记忆,在回忆的同时对她发问。马上就要上课了,这时候在这种地方要做什么呢?
是察觉到我怀疑的眼神了吗,她缩回了伸出的手。
「我,我是和你一个班的林。」
「……哦」
说起来确实是叫这个名字。
林突然有了什么反应,像是很焦急地猛然捉住我的手,扯着要走。
「喂,喂!」
「马上就好!」
被林牵着啪嗒啪嗒下了楼梯,在转角处转向。这时我听到了从走廊那边传来的脚步声。
「真是的,也不在换衣服,到底在哪里閑逛呢」
传来这么一道牢骚声。从扶手之间窥望,看到了绀野不耐烦地在地板上走过的身影。她没有注意到楼梯这里,就那样走向了自己教室。而她来的方向,便就是我教室那边。
是我多虑了吗,不。
我想起了体育课时优马对我说的话。
看来绀野早早就开始付诸行动了。
「抱歉」
「没事……」
事到如今,她要还对甩了的对象索求什么呢?我一边为心中钻心的痛感所左右着,一边向林表达歉意。让我迴避了绀野的林,此时像是做了错事一般低着头。
「如果多管閑事了的话十分抱歉……」
「倒不如说帮大忙了,十分感谢。」
我和绀野分手了的这个事实,似乎比我想的还更要广为人知。像林这样,察觉到我在迴避绀野的人可能也会有的。也不必管这是好是坏,反正因为和有名的绀野交往这件事的弊病,在还交往着的时候也是这样。
乾脆,就直接对她说不要和我扯上关係吧。
这种浑浊不堪的想法,随着上课的铃声而烟飘云散。
「上课了呢。」
「确实上课了呢。」
分开牵着的手,林为难地腼腆起来。
总感觉现在懒得回教室。
「林就回教室去吧。」
因为一直到马上上课还在纠缠的前女友——绀野不在了之后才回去这种事,一定会让我在教室里呆不下去。再加上如果我带着林逃课的话,无疑会更令人怀疑。
我也不想把林转入这种毫无根据的传言之中。
不知道她明不明白我的想法,林茫然若失地疑惑道。
「……田崎君要怎么办呢?」
「适当地偷一下懒吧。至少熟人经营的咖啡店还开着。」
「咖啡店,吗?」
「嗯,一家叫做『德·罗莎』的咖啡店。」
『德·罗莎』是冬木经营的咖啡店的名字。他从早上就开门,现在自然也是开店中。在上午变得拥挤之前离开也不会给他添麻烦。
并且冬木对于我像偷懒这样那样的事情是默许的。虽然一味撒娇也不好,但这种时候还是这样做吧。
与我这种漫无目的地想法相反,林面露喜色,眼睛闪闪发光。
「那个德·罗莎,就是那个老练男人做店长,的那个『德·罗莎』吗!?」
冬马老练吗?好吧,应该是有老练的成分。我一边对林的急变感到困惑,一边儘力让她冷静下来。
「额,我想大概和你说的是一家……吧?」
「那我偷一下懒应该也可以的吧?」
我好像搞砸了什么。
「……昂,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
我在鞋柜那里换上了运动鞋,带着林离开了学校。
咖啡馆『德·罗莎』的店面,是冬木所拥有的一栋中层公寓,被车站周边错综複杂的小巷给淹没着。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车站在修整的时候,区画整理的只有车站和高中之间的大路,除那之外的老旧房屋就还在那里排列着。由于建筑劣化而不断重建的过程中,似乎只有道路的複杂性没能得到解决,一直到现在。
大概概括一下就是被迷宫一般的巷子包围住了。
「回家途中想去过好几次,但每次到这里就迷路了……」
「我偶尔也会那样的。所以就演变成了只走自己记得的路。」
曲折而又错综複杂的巷子之中,连车都到了几乎要相擦而过的程度。偶尔也会突然裂开出现一个计程车场,让人无法把握住距离感的高低差也加速了迷路。
「我之前没想到田崎君会知道这家咖啡店。」
林好像很喜欢逛咖啡店或者个人进口杂货店的样子。她很开心地说着『德·罗莎』连我都不知晓的一些事情。比如被选中关东二十大隐藏咖啡店啊,冬木磨製的咖啡豆得了什么奖啊,之类的。
「不,与其说知道,我正在那里打工。」
「你在那里打工吗!?」
不出所料,她很震惊。林两眼放光,就像个小孩一样。相反,因为冬木对我而言就像是老朋友,冤家一般的关係,所以林所说的作为咖啡店老闆的冬木,让我十分惊讶。
「看,就是那个有院子的地方。」
那是一栋从巷子这里稍微往下,以白色墙壁和木质阳台为特徵的公寓。那前面除了几个咖啡馆用的停车处,有一座兼用菜园的一个很乾凈的小院子。从面朝庭院开着的窗户中,可以窥见屋子里面雅緻的北欧装修风格。
「紧,紧张感来了。」
「没问题的啦。」
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穿制服来的了吗,林像是要藏起来一般退到了后面。说起这个,我还是穿着运动服来的。我没管林的困惑就拉开了店门。
「来,请进。」
「…………多谢。」
大概是因为离中午还有段时间,客席那里的店员好像只有冬木一个。制服和运动服,对着这在白天的店里过于另类的打扮,冬木皱起了眉头。
「逃课,可不值得夸奖哦。」
「因为我没带钱包,消费就从工资里扣吧。」
「这个应该跟你父母报告一下呢。」
「这点请你当没看见。」
对于我的话,冬木无奈地耸了耸肩。为了方便我一个人住,决定由冬木负责着我。我在冬木店里打工也是其中的一环。
「混合咖啡两杯,半个小时左右我们就走了。」
「好的好的。这位小姐,需要加牛奶吗?」
「没,没问题的。」
像是对我隐藏起心情一般,林用一种战战兢兢的感觉回应道。
「嗯——居然有这么可爱的朋友,春人也不容小觑呢。」
「要你管我!」
避开冬木的调侃,我坐在了窗边的沙发上。平时一直霸佔这里的邻居熟年女性们也不在。透过缓缓摇曳的蕾丝窗帘,可以看到小巧的庭院。
林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很新奇地不断环视四周。想来这里看来确实是本意。
「和杂誌介绍的一样,确实是家有着安静氛围的好店呢。」
「嗯,确实呢。并且也没有来这里逃课的学生。」
「不是这个意思啦!」
「哈哈哈,开玩笑的。」
对于我的玩笑,林撅起嘴做出一种抗议的姿势。但是在这个时间在这里的林也是共犯者。「真是的」林用一种生气的样子叹了口气。我坐到她的对面。
「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一边用从柜檯那里拿来的纸巾擦着手,若无其事地问道。
一句缺乏主语的提问,但所指不言而喻。
林为什么要告诉我绀野来我们班教室了呢?
不对。
林为什么不让我和绀野碰面呢?
「……」
抬起头来,从她的刘海中窥视到的表情,我解读不能。
林和我是毫无关係的那种关係。仅限我所知,林和绀野也毫无关係。不加修饰地说,她和我们是毫无关係的陌生人。
虽说从结果来看,我避免了和绀野的冲突。但我不认为林有这么做的理由。
为什么?
「对啊,是为什么呢?」
沉默之后,林似乎想要迴避这个问题。
「这样啊。」
如果想要追究的话应该也能做到。但与之对应的,我也不得不回答这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心结。为什么要避开绀野呢?我和绀野是什么样的关係呢?
「这件事就先过去吧。」林的眼神看起来似乎在和我如此讨论着。
我也同意林这种通过放置不管,来让关係不起风波的做法。
「让各位久等了!」
鼻前掠过一股咖啡的香气。冬木向轻轻放下的两个客用杯子各倒了杯咖啡。中间的小盘子里放着四种小烤饼,每种一个。
「连这都招待到了真的好吗?」
「坏孩子收到坏大人的礼物哦。」
冬木灵巧地向我使了个眼神,转身离去。原味,抹茶,巧克力,最后一个应该是他出的新品吧。在林动手之前,我咬了一口这个迷味的烤饼。
「唔……」
在舌头上传播开的辣味,让人发麻。对这辣味,我下意识灌了一口咖啡压住。
「怎,怎么了?」
「哈哈……没什么」
我充满怨意地瞪向冬木,得到的自然是他那充满余裕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