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学校附属图书馆的一角。
此处有洒进阳光的窗户,以及小型圆桌和数把椅子。
明明上述之物一应俱全,却位于并排而放的书架阴影之处,简直就像是因设计失误而形成的无效空间一般。
空也便身处于此,他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地偷偷瞥向坐在圆桌对面的那人。
位于视线前方的,是他的同班同学。
用发卡扎起的银色长发,并未将阳光反射,而是使其如云霞般浮萍飘蕩。
她以手托腮,眼睛正注视着桌上摊开的书,那是双深沉且柔和的琥珀色眼瞳。
知性的容颜端正美丽,甚至到了令人心生寒意的程度。
名字是法蒂玛·克蕾——今年春天过来的转校生。
虽说是今年春天,但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
毕竟,在洒落于她身上的阳光,照射而进的窗外,樱花花瓣正如细雪般飘然而落。
此情此景,读书的她以窗外的樱花为背景,具有夺人心魄的梦幻之美。
因此,本打算只看一眼便罢,却不由得看入迷了。
空也与突然抬头的法蒂玛倏地四目相对。
「?怎么了?香良洲君。」
歪头疑惑的她带着纳闷的表情眨了眨眼,轻柔地缓和了气氛后,才恬静地开口。
她并没有怪罪之意。好像连空也——连香良洲空也在偷看自己一事,都没有察觉。
她好像认为,两人只是视线偶然重合而已。
「那个……真美啊,我在这么想。」
对于她的询问,空也毫无撒谎的念头,坦率地回答道。
「……——」
法蒂玛满脸通红。
并非如着火般突然变红,而是随着时间,渐渐地……
彷彿为了体现出自己理解了空也的话一般,她的脸颊渐露红潮。
「……多谢你的奉承。」
过了好一会儿,法蒂玛才冷淡地说道,并将蓦地将脸扭向了一边。
不对,这是空也的体感时间。实际上,可能只是他细緻地关注着她的变化,才会有这种感觉。
(啊……连自己也痛切感觉到了,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香良洲空也已迷上了法蒂玛·克蕾。
空也的心中,悠然自在地肯定了此事。
她一举手一投足都牵动着视线,每一个表情都令他目不转睛。
明明才认识没有多久,就成了这副德行。
真的是太痴了。
(说到底,都是这家伙太狡猾了……)
空也对扭向一边,却不时朝这边偷看的法蒂玛报以笑容,同时如此想到。
(基本上是漂亮的美人系,却每个反应都那么可爱,肯定会喜欢上啊。)
明明冷淡过度很少露出表情,却只对限定的极少数人做出那种反应,就更显狡猾了。
既自恋地希望自己变成她的特别,也想要让她成为自己的特别。
(啊啊,果然要说么?……不得不说么?……)
看着误以为自己受到了捉弄而脸色渐红,并将脸不快地扭向相反方向的法蒂玛,空也下定了决心。
「吶,克蕾——」
该说的台词已经想好。
即使长篇大论,反正也只会在中途咬到舌头,所以他决定言简意赅。
经过一遍又一遍的推敲,一次又一次的思考,做下了如此决定。只需要一瞬间。
什么都不要想,一口气说出就好。
正要将话语从口中吐出——
「……哎?」
——空也仰视着法蒂玛上下颠倒的容颜。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太莫名其妙了。
「一脸懵圈的表情呢……需要解释一下么?」
法蒂玛低头看着这边如此说道,她的表情实在是难以形容。
看起来既像是在生气,又像是放下了心。既像是在害羞,又像是在微笑。
无论如何……万幸的是,她看起来并没有情绪不佳。
「拜託了,事态已经超乎我的理解範围了。」
「嗯,当然会给你解释。」
与埋怨的表情相反,法蒂玛一边用指尖温柔地拨弄着空也的刘海,一边继续说道。
「首先,你刚才晕倒了。突然且毫无徵兆,连脸色都没有变化,就一下子倒下了。若是整蛊的话,就恭喜你大成功了呢。」
她态度温柔地说着冷嘲热讽的话,空也则露出了深感抱歉的表情。
「……请容我辩解一下,我并不是故意让你吃惊。这只是意外事故。」
「我明白哦。不然,也不会给你膝枕。」
她故意不快地发出略显闹彆扭的声音。
到了这个地步,空也终于注意到自己正枕在她的膝上。
天上掉馅饼啊,但是……
「……连我都觉得自己没出息……」
空也意志消沉地叹了口气。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真是的,竟然因告白的紧张而晕了过去,香良洲君到底有多菜鸟啊?」
心中的想法被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空也震惊地睁大了眼。
「吓死我了。没想到……没想到你竟是读心能力者……」
「什么啊?这装傻也太逼真了……」
法蒂玛傻眼地嘟嚷着,并轻轻敲了敲空也的额头。
「你在说梦话时说漏嘴了哦。不记得了么?」
「居然问我是否记得晕倒时的事,真是个愚蠢的问……啊啊,我懂了。这个问题是在装傻吧?」
「对对,是装傻。回敬你刚才的装傻。」
被空也指出后,法蒂玛的语气略微有点慌乱。
她之前好像没有注意到,询问晕倒的对象是否记得自己说漏嘴的话,是在犯蠢。
「好了,这事先放在一边。」
然后,她像是换空气般清了下嗓子,继续说道。
「可以哦,香良洲君——请让我和你交往吧。」
应该如何回应呢……空也已顿口无言。
如灵气般光芒洋溢的银色秀髮。
充满了柔和光辉的琥珀色眼瞳。
腼腆害羞的绯红脸颊。
含羞而待的樱色嘴唇。
——啊,我如今正看着世上最可爱的事物。
皆因他被这毫无根据的确信所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