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疑惑

太过耀眼的光让里中打了个趔趄。

里中不禁将手指挡在眼前，但他在缝隙中知道的光的真面目。

是车头灯。

有个人骑在停着的摩托上。

微微响起的引擎声，成为一股强烈的恐惧，袭向里中。

——难道……难道这种事……不可能——他急速从醉酒中醒来。

里中向光芒深处浮现的人影叫道：

「翔！？是翔吗！？」

骑着摩托的人笑了。

是自虐般的女性笑声。

对方不是翔，里中安心了，但另一种恐惧涌上心头。

——这女性是谁？为什么在笑？

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来给你儿子带忘拿的东西的」

摩托上的少女熄了灯，断言道。

「很高兴吧老师。自己的儿子突然变成好孩子了」

里中认识眼前的这个茶发少女。

是那个暴走队伍中一直与翔在一起的女孩子。

——名字记得是，由香，吧——

「说点话啊。我在问你是不是很高兴呢？」

「你，喝了酒了吗？」

里中冷静地问。

「真烦诶。你不也老是醉成一滩。我从翔那里听说知道的……」

由香的声音带了些哭腔。

「那个摩托是翔的吗？」

「我不说过了么！」

由香的声音因愤怒而变响。

「赶紧回答！自己的儿子变成好孩子了是不是很高兴！」

——再刺激她并不是好办法。

都到这个世界了，旁边还有邻居。

最重要的是，要是翔听到吵闹从家里出来的话——里中儘可能地用冷静的声音回答问题。

「那肯定高兴。我唯一的儿子，又回到了原来那个温柔的普通的孩子。绝逼高兴」

话刚说出口，他就知道搞砸了。

——这不是说出了最让少女窝火的答案了吗——。

然而由香接下来所说的，却是里中完全没意料到的话语。

「那家伙，不是翔」

「——诶？」

他不禁回问。

——刚才她说了啥？——

「我刚才说，那家伙不是翔」

由香彷彿看穿了里中内心一般地重複了一遍。

「不是翔……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身为父亲的你不知道我也是知道的！那家伙不是翔！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人到底有什么根据这么胡说八道的？

翔不是翔的话，那到底是什么？

现在在这家里学习的，就是我的翔。

肯定是这样。绝对的，一定是——里中发觉自己在拚命否定着由香的话，他不寒而慄。

——我也……在疑惑吗……？——

里中自身，在心中的某处疑问着，那个孩子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吗。面对这事实的里中脸色惨白。但是，

「那个孩子，就是翔」

与内心的动摇所相反，里中面带笑容地回答。

「绝对就是我的儿子」

由香浮现出既失望又轻蔑的表情。

「湾岸 D7 仓库。翔自从到了那里，就变成另一个人了」

——另一个人？——

里中又知道自己慌了。

「这摩托，大概已经不需要了……但我确实地还回来了啊」

留下这句话，由香便转过身跑出去了。

「等下……」

他本想叫住她的，但由香已经听不到了。

里中獃獃地站立着。

二楼窗户，翔无感情的眼睛，向下在盯着他。

「小王八蛋……小王八蛋……」

由香重複着这话，不顾一切地跑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那天晚上，第一次与翔坦率地说出了互相的心意。

然而——眼泪止不住地在脸颊上流。她再也忍不住想翔了。

——至少来个人，来说那家伙是假货啊！——

那最后的希望也没能实现。

——连亲爹都相信那人是翔。

不行了。再也不相信任何事了。

这种没有真正的翔的世界！——

不断奔跑的由香脑中就要浮现出她想要採取的最糟糕的行动时，旁边突然经过一辆车，停了下来。

到底还是没对妻子说去餐馆的事。

里中像平时那样去泡澡，在脑中再三反刍着由香的话。

——那家伙不是翔。是别的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

里中断然出口，想办法试着让自己接受。

但是疑惑一旦蔓延，就很难消去了。

「那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看错……」

脑中又响起少女的声音。

——就算身为父亲的你不知道我也是知道的——里中不知为何在浴缸中微微颤抖起来。

——为什么非要对完全不认识的人说那种话不可？

那孩子有什么权利来干涉我的家庭？

的确是说来送忘拿的东西来着……。

摩托……。

那个叫由香的不良少年是来还翔的摩托来的。

翔的，摩托。

将校园的花坛碾碎得七零八落，要将我碾死的那辆摩托，现在就停在我家前面——。

里中的确信再次动摇。

——原本那么凶暴的儿子没有任何理由地就改变了。

变成极为普通的善良孩子突然回到自己家。

但是，那种事真的实际可能发生吗？——

可怕……。

里中明白自己颤抖的理由就是激烈的恐惧。

——不行。

必须振作点。

有这种心情的话，又会失去什么的。

对了。直接问翔就好了。

从翔的口中直接问出，那不良少女所说的都是胡说八道就可以了。

他肯定是我这父亲的真正的儿子嘛。

问他这种事，自己肯定就能安心了。

幸福的日子在今后也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必须赶紧消除这疑惑。

醉酒已经完全醒了。

就在今夜搞清楚吧——。

里中下了决心，按住激烈悸动的胸口，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