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和過去說再見吧

第十四幕：胆小鬼

故事已经讲到这里了，照理来说就是漫画男主刚找回记忆，为了未了的心愿，满腔热血地找大家澄清清楚吧，然后继续当个热血猪头

但可惜，我是角川坤，不是角川班长了哦，那样的事情，是怎么样都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啦，我要做的，不过是再把这些糟心事忘掉，然后继续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得过且过啦

抱着「度过平凡的每一天」，这样一点都不奢侈的愿望的角川坤，却常常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被卷进大麻烦里，刚开始还会抱怨的我，现在已经逐渐习惯了一天天有些变化的生活了，清早与如月同学的攀谈，中午与绫濑的相会，还有渡边那些家伙和我的吵吵闹闹，牧之原整天的毒舌攻击，甚至是每天和远夜一起回家…刚开始让我觉得厌烦的每一件事情，我正在慢慢地接受它们哦，我也奇蹟般地使我的生活踏上了正轨哦

这样全都把功劳揽到我身上，多少有些没脸没皮了哦，其实真的还要感谢班长大人啦，没有那一次晨袭，应该也没有后面的那些故事了吧

所以说，既然事情都已经走上正轨了，为什么还要回首不堪的过去呢，学会向前看，何尝不是重要的人生课程呢？

那段刚被揭开了面纱的模糊记忆，又被我亲手埋藏了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此时的我正在天台上吃便当，履行着和绫濑的约定——就是每天中午来这里相见的约定，她坐在我身边，拿着一台蓝色的随身听，和我一起听歌

「话说啊，我怎么都没见你吃饭呢」我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们下课要早十分钟哦，如果只是应付一下的话，十分钟的时间绰绰有余啦」

「这样我真是很担心你的身体欸」

「不用担心啦——学长你不要过意不去啦」

咕咕咕

是肚子在叫了吧，虽然嘴上说着没关係，但是肚子可不会骗人

「讨厌…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

「说谎了吧」

「没有」

「唉」我叹了口气，夹了只炸虾，说到：「张嘴」

「欸？！」

「你很饿没错吧，不要再勉强自己啦，一直这么迟钝的我居然到今天才发现啦，你都是每天中午等我走了再吃吧」

「被发现了，太狡猾啦，学长，这是在喂我吧」

「你要再调皮的话我就不分给你了哦」

「好啦，啊——」

吃下炸虾的她脸上浮现出幸福的表情，我也会心一笑，继续说到：「还要嘛？」

「嗯嗯」

「真是拿你没办法」

「关吃你的也太不好意思了，也和你分点什么吧」

她打开饭盒，显然少女的便当就更加精緻而且清新了，所以相比起来就显得比较寡淡了

「学长爱吃糯米果吗？」

「没吃过欸，是什么样的呢，我挺好奇的哦」

「那学长要我喂吗」

「这个就免了哦」

「那就太不公平啦，张嘴啦」

无法拒绝的我张开了嘴巴，一团软软糯糯的东西进入了我的口腔，随即清甜的口感在我口中弥散开来

绫濑此时正低头切着歌

「正在播放：《All I Want》 —— Joni Mitchell 」随身听的屏幕上显示着

温柔又略带些伤感的曲调响起，伴随着民谣吉他的独奏，简单的旋律，却能做到最能打动人的地步，这就是这位歌者高明的地方吧，绫濑她的品味还真是不赖的

歌词：

「I wanna talk to you

　I want to shampoo you

　I wanna renew you again and again」

她又沉浸在她的音乐世界里了，真是让人不忍心打扰她

「好喜欢之前看到的一个评价啊『一根烟，一支笔，足够绘出自己的感怀内省。Blue的忧郁是生活最平常的叹息』这才是真正触及内心的评价吧，和那些张口闭口只会批评和鄙视的老古板一比，这才是真正懂音乐的人吧」

「绫濑这么喜欢音乐的契机是什么呢」

「这个啊，可能是因为妈妈吧，因为我的妈妈她，是个音乐老师哦」

「哦，是这样子哦，那绫濑是想成为妈妈那样热爱音乐的人咯」

「其实不完全是哦，因为我之前和你讲过的吧，妈妈她，不懂我爱的音乐啦」

她低下头，不知为何，现在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忧伤

「啊……但是家长和孩子有代沟也是正常的吧」

「妈妈她从我小时候就要我练钢琴，那时候我的琴声，会随着我的情绪一起变化哦，我要是开心的话，就像是在春风里踩着单车一样轻鬆愉快，如果头顶笼罩着乌云，琴声也会变得沉重哦」

「那不是很棒吗，钢琴它也是有感情的吧，和主人的感情一样吧」

绫濑摇摇头，说到：「但是妈妈她说，这是大家所不允许的，演奏者不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哦，那样子就像小孩子一样哦，控制不住情绪地放声大哭的是小孩子，默默落泪的才是大人吧」

「但是那样子的话还要演奏家干什么啦？把钢琴乐谱输进电脑里，电脑的错误无论如何都比人类少吧？总不能说那些演奏家就只是在追随机器人的脚步吧」

「但是年幼的我并没有想这么多哦，只是觉得要让我的琴声平稳下来，就一天天地练习，终于有一天，我的琴声不再随着我的感情而改变了哦，妈妈她很高兴，我也长大了吧」

一股难以形容的悲哀涌上我的心头，继续听绫濑她讲到：「但后来我发现那些大人说好听，伟大的作品，也打动不了我啦，我寻找到的那些心灵之声，也被他们批评的一文不值，妈妈严肃地和我说，要相信权威，要相信乐谱，要相信乐评……但是每个人听到的声音，难道不是都是不一样的吗，他们为什么能，又凭什么可以就左右我对音乐的思考呢」

完全没错，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绫濑她变得胆小了吧

在这样僵化的教育体系下出来的人，能成为什么伟大的艺术家呢，顶多成为前辈的拙劣模仿者吧，只有那些肯真正对音乐敞开心扉的人，才能成为那些伟大作品的创作者吧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绫濑她第一次与我分享她喜欢的歌那天，我就回家开始尝试了解她的音乐和爱好了哦，在经过了几个晚上的恶补后，我还是多少明白了一些比较基础的常识

所以现在我的感想已经能有些与她感同身受了哦

绫濑她这时突然摘掉了那副厚重的眼镜，又撩起流海，看着我，说到：「学长你，看着现在的我，能想的起来了吗？」

澄澈的蓝色眼睛，撩起流海的她此时已经完全是素颜状态了哦，她微笑着看着我，刚刚的那一番话却把我拉向记忆的深处

童年时隔壁家每天晚上準时响起的钢琴声，一个畏手畏脚，麻烦的胆小鬼，和那个突然发现已经搬走了，院子整个被清空了的人家

绫濑家，那是我幼时邻居家的姓

「……不会吧」

「绫濑 真波，是我的全名哦，第一次和你见面时，我就已经认出来你了哦，所以恶作剧了一下，但是学长你哦，太迟钝了啦」

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我一时仍然难以相信眼前的学妹，绫濑她，是隔壁家那个麻烦的胆小鬼

「作不出反应了吗？不要这么吃惊啦，以后还要多多指教呢，学长，还是说，叫你哥哥比较好呢？」

第十五幕：青梅竹马

幼时的回忆渐渐明晰

那时的绫濑，或者应该叫她真波，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女孩，是我的青梅竹马

「喂！快点爬上来啦！这里的风景真是——太棒啦！」

「等等啦！哥哥！人家办不到啦」

幼时的我整天都活力充沛的像个猴子一样，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整天出去胡闹，要论第二喜欢的事情，就是爬家门口那棵大树了吧

现在我正趴在树榦上，平衡好身体的重心后，站在了壮大的树枝上，那时的我11岁，绫濑9岁，作为独生子的我，自幼时就把绫濑当作亲密的玩伴，她也十分依赖我，常常用「哥哥」来称呼我，对这个称呼没感到很排斥的我，就默认了有绫濑这个麻烦的妹妹了吧

现在我在约莫两层楼高的树枝上，用手摆成喇叭的形状，对着树下大喊着

「有什么办不到的啦！很简单的哦！」

「但是……我好怕……」

「欸，真是拿你没办法哦」

如你所见，那时的绫濑，和现在的她相差无几，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哦，我无奈地叹气道，从树上翻身下来，跳到了地上

「来，抓着我，我带你上去」

「但是真的很危险啦！」

「没关係的，全都交给我吧」我咧开嘴，向她笑道

天生不擅长运动的绫濑，要让她爬树更是难如登天吧，那时候还顶着个热血猪头脑袋的我，完全没有这些考虑，满脑子只是想和这个麻烦的妹妹一起分享树上能看见的风景啦

「呜呜，做不到啦」

「笨蛋，不要乱动啊，会掉下去的，抓紧我的裤腿，慢慢往上爬就好了吧」

发觉绫濑的困难的我，也放慢了脚步，最后还是决定让绫濑在树榦上先停留一会，让先上去的我等会把她拉上来

「呜呜，好了没有啊，哥哥」

「都是你太麻烦了啦，把手伸给我」

「唔……」绫濑的身体很轻，于是我没有用什么劲就把她拉了上来，接着在那根树枝上坐下，我指着远处蓝天下的郁郁山林

「看吧，我说了这里的风景很好吧！」

绫濑她坐在我身边，低着头，发出「唔……」的声音小声回应着，我继续问道

「喂喂，真波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啦…」

「嘻嘻，真波你今天真是太棒了呢」

她害羞地低下了头，嘴里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喂喂，这样根本什么都听不见啦」

「没有哦，真波什么都没说哦」

两个人在树上的时光美好的让人好想按下暂停键，把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幕

晚上，幼时的我躺在房间里的床上，翻着一本又一本的漫画书，百无聊赖地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隔壁家的钢琴声从没有关上的窗户里传进来，进入我的耳朵，那是一段明快欢愉的旋律，好似洒落在石板上的清泉，好似夏日杂货铺门口的风铃，好似和煦春光里幼鸟的鸣叫

我跑向窗檯前的书桌，用手托着下巴，如痴如醉地欣赏着这美丽的旋律

其实我知道这个每天晚上都会準时到来的琴声的主人是谁，白天那个畏手畏脚的胆小鬼绫濑，现在正在我隔壁家的卧室里练着琴

妈妈是音乐老师的绫濑，从小就被妈妈严格要求，所以常常隔壁家的琴声响彻整晚，那个胆小鬼会不会在钢琴前面偷偷掉眼泪呢，我一个人想着

但是今天的琴声真的格外欢快哦，让人听的也发自心底地高兴哦

美好的时光一天天地过去，突然有一天，在树上靠在我身上的绫濑她，对我说到

「哥哥…我可能要走了哦」

「但是我们不是才刚爬上来吗，还能待久一点啦」

「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是说，我好像要搬家了呢」

「啊？怎么突然就……」

「我也不清楚啦，爸爸妈妈他们今天早上突然和我讲的，说是要搬去一个更方便的地方」

「不想你走」幼时的我没能说出口，因为无论怎么样，这都是绫濑家的选择吧，即使是作为热血猪头的我，在那时对于大人的决定，也是一点动摇的可能性都没有啦

绫濑她低着头，继续小声地嘀咕着，我用耳朵靠近了她的嘴边，她突然停住了嘴上的碎碎念，过了几秒后，用更小声的声音在我耳边说到

「谢谢——哥哥，我真的——很开心」

「……」

那个胆小鬼从此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那个能和我一起爬树的女孩子，那个能总是依赖着我的胆小鬼，那个无论何时都叫着我哥哥的妹妹，从此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每天晚上準时到来的琴声也不再响起，夜晚的美妙旋律被沉闷的寂静所替代

我一直向母亲询问绫濑她们家的情况，她也只是摸摸我的头，说道：「那是人家家里的事情哦」一直想着无论如何要去再见一次她的我，也终于是因为联繫不上，断了这个念想

但是今天，她又出现在了我面前，换了个身份，但是当她展示出她的素颜时，我立刻认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九年后的我，躺在卧室的床上，出神地盯着卧室的天花板

邻居家早就换了门牌，搬进了新住户，门口写的不再是「绫濑」的姓了

过去的一点点痕迹被时间剥蚀殆尽，但无论如何那段记忆都刻在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