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座位上,看着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己座位上玩游戏的深森的背影,叹了口气。
方才抵达学校的时候,我碰巧在玄关遇到了她,于是便鼓起勇气跟她打了声招呼,虽然没有被无视,但她又回到了和以前一样的冷漠态度。
做出那种恩将仇报的举动,被讨厌也在情理之中。光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深森那刻薄冷淡的表情整整一天都扰乱着我的思绪,令我苦恼不已,不过我还是理清了昨天所发生的事情。
目睹虚像献身般去解决商谈而相信了传闻的深森,也变得无法看见前辈。新生欢迎会上我与前辈在一起的这般过去也同样如此,甚至连与那件事相关的和我的对话都忘记了。
但即便说是过去,也不过是近三周的事请。準确来说,从虚像出现的那天起,存在于现在这段时间内、有关前辈的记忆便会消失。若非如此,有关前辈的记忆没有从所有人的脑海中消失理应很奇怪,而从玲奈前辈和其他三年级生的情况来看,他们的记忆并未消失。追根究底这也是高年级学生们相信那传闻的原因,而从去年开始就帮助别人解决商谈的前辈的功绩也依旧健存。
恐怕失去的记忆是在限定的时间内,这样解释比较符合逻辑吧。
举个例子,假设我相信了传闻,承认了虚像就是夕凪茜。但如果我还记得在旧校舍中所发生的事情,我和虚像之间就会产生分歧。正如送书籤的那个时候。
这样一来就会混乱四起,虚像便无法达成取代完美的夕凪茜的计画。因此,有关虚像的记忆会优先留存下来。
我已不能再去拜託深森。明明她还是除我之外唯一能看得见前辈的人……
找到钥匙的时候,要是我没有慌慌张张,而是果断放弃的话,事情就会安安稳稳地结束。
——不过,那个钥匙啊。
我从兜里拿出钥匙。现在总感觉可爱的喵博斯那目中无人的脸令人火大。
昨天和未作道别便深森分开后,我急忙回到教室确认,本应放在书包里的钥匙不见了。钥匙就在我的手中,所以不在书包里倒也是理所当然,但它在不久前才落进学校的沟渠中,实在太不自然了。
一直和我们一起行动的虚像闯进教室偷走了钥匙,她不可能做到那如同时间暂停的超能力者的行为,首先,她无法知道我的钥匙就放在包里……嘛,出现分身的这种时候,也没必要去谈及超能力的问题。
虚像与普通人类不同,她是由学生们的印象创造出来的存在。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她为了解决商谈,竟能够如此轻易地移动钥匙的位置。
而且那个虚像对于解决商谈有着异常的执念。光是想倒她从沟渠里拿钥匙时的样子,我就感到后背一阵寒意。
在我想要去找老师帮忙的时候,虚像的态度突然发生变化。在她看来,由自己来找到钥匙并把钥匙交给商谈者便是解决商谈的条件吧。如果老师介入,功劳就会被抢走,所以她才会变得焦虑,做出那种自我牺牲般的行动。真是令人恐怖。
不管怎么说,要是她有着根据情况而左右事物运转的能力的话,证明百相百解之清乙女的传闻为伪物就会相当困难。
又失去了一个解决手段。我顿时感到灰心丧气。
后悔的情绪愈发加重,我坐立不安,漫无目的地离开了座位。
当我注意到时,前辈已经站在了教室的后门处。
她獃獃地站在那里朝我看来,与我四目相对,却是愣着不打算进入教室。
大概是找我有事吧,发生什么了吗?
前辈走近至我的眼前,终于像是放下心来,笑容满面说道「早啊,远也君」。
为了不引起其他学生的怀疑,我小声地和前辈打了声招呼,然后两人移动至无人经过的楼梯下角。
「早上来找我还挺少见的啊,有什么事吗?」
「啊,那个……我就是在想远也君这段时间是怎么安排的,所以就过来看看。」
「我就跟平常一样獃獃坐着等班会开始而已。」
「这样啊……嗯,和前天那个女孩子感觉如何?能处理好关係吗?」
突然被戳中痛处,我苦涩的思绪差点就表现在了脸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她我和那个女生的友情前不久才破裂了吧。
「虽然不至于亲密到一直待在一起,不过也还算过得去。」
「那在休息时间你们会聊聊天吗?」
「没错。」
「是么。能让别人理解到远也君的纯良,我也很很高兴哦。」
前辈开心得就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样。
虽然很感谢她的关心,但从她那温柔的微笑中我却捕捉到了一种虚伪的印象。
不管是方才她的那副样子,还是其他什么的,总觉得今天的前辈有些奇怪。
「前辈,你是不是太勉强自己了?」
「嗯?我跟往常一样啊,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如果是我误会了也就罢了……」
这时上课铃响了起来,前辈马上反应道。
「啊,班会要开始了。我精神挺充沛的,所以说没问题的。」
「那我就去旧校舍那边了。」她一口气说完,然后便离开了。
***
我所感觉到的前辈身上的违和感似乎并没有错。
今天一整天,上课和休息的时候经常能看到前辈的身影。
在隐蔽处偷偷盯着我看的前辈相当可疑。
她不是像以前那样教我学习,而是像监视一样盯着我。只要和我视线交汇,她立马就会缩进隐蔽处,如果我想追上去询问缘由,她则会巧妙地躲起来。
因为太在意前辈谜之举动,我几乎无法集中精力上课。
放学后,我来到旧校舍,前辈和往常一样坐在窗边的固定座位上看书。
发现我进了教室,她合上书慰劳道「学习辛苦了~~」。
若是平时,这灿烂的如绽放的向日葵般的笑容,会让我一天的疲惫和烦恼都烟消云散,但到现在却是无法消除缠绕在我心头的疑虑。
我开口首先问道。
「前辈,今天你那样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那样是指?」
「装傻也没用哦。我知道前辈你到教室里来看我看了好几次了。」
「我早上见过你之后,就一直待在旧校舍里,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不,那分明是前辈吧。」
「但是我没有去啊。也许是另一个我呢?」
「啊。」
她这么一说,我现在才意识到有这种可能性,便是变得没自信了。
前辈和虚像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而且无论此前无论什么时候她都离得很远,就更加无从判断了。
唯一不同的是髮型,那个人是什么髮型来着…………嗯~想不起来了……
「真的不是前辈吗?」
「对哦,不是我。」
也就是说,那个人是虚像。
不过,她为什么会做出偷偷摸摸、像是打探我的情况一样的行动呢?
该不会是有人找她商谈和我有关的事情吧,况且就算是如此,玲奈前辈应该不会保持沉默。
迄今为止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所以要说原因的话……
「果然和昨天去找她商谈有关吗……」
就在我无意中嘀咕着的时候。
伴随着椅子脚摩擦地板的刺耳声音,前辈出声道。
「你去找另一个我商谈了!? 」
前辈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大声喊道。脸上浮现出惊讶和愤怒的表情。
被突如其来的诘问和头一次看到前辈的态度所震慑,我无法做出回应,过了一会儿,前辈像是回过了神来,「啊……」地失声,然后手离开了桌子。
她马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逗、逗你的啦,只是开玩笑哦。有被吓到吗?」
「…………这种掩饰的方式也太勉强了……」
「也、也是……」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似乎无法把这件事当作没发生过,放弃般的表情上又故意表露出不高兴的情绪。
「说实话,我有点生气。远也君完全不听我的话。」
我马上便明白了,她是出于担心我的心情才说出那番话。为了不让她挂虑,我才四处奔波去做那些事,结果反而还让她背负上不必要的操心么。
我为自己欠考虑的行为感到后悔,但我并没有向她道歉,而是从好的意义上来说将错就错。
「我不打算找任何借口,借这个时候我想明确地告诉前辈。我丝毫没有放弃想要帮助前辈的想法,以前如此,今后也是。」
这是我一直以来未曾改变的本心。就算被她骂固执也好,自私也罢,都没有关係。我一定要改变这种不合理的状况。
前辈支支吾吾起来。她似乎很纠结,从她的神色上可以看出各种各样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
「看来要给我心目中的远也君的性格情报上加上〝顽固〟这一点了呢?」
一瞬间我不明白她所指何意,但马上便意识到了,笑了起来。
「没关係,而且我觉得前辈还要更加死脑筋哦。」
「倒也是啦」前辈同样也笑了起来。
为了调整心情,她深呼吸一口气后说道。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说让你不要牵扯进来了之类的话了。」
「真的吗!太感谢了。」
前辈苦笑着说道「该道谢的应该是我才对——」,然后竖起食指。
「不过,下次要事先报告哦。不可以贸然行事!听懂了吗?」
「我绝对会遵守的……果然是挺危险啊。我也有在反省自己过于轻率了。」
「当然也是有这个原因……还有就是,你们俩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聊天,总感觉很讨厌……」
她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小声嘀咕道。
「前辈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那我可太高兴了。」
「高兴什么啊。真是的……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她呆然地耸了耸肩,然后忽然凑近过来,指着我的脸道。
「所以说,作为伤害别人少女心的惩罚,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完全没问题。」
「好哦,那我希望你明天一天能陪我出去一趟。」
「欸?」
从明天开始便是为期三天的黄金周,我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但是这般邀请过于莫名其妙,所以我的反应慢上了一拍。
「出去……就我们两个人吗?」
「能看到我的只有远也君,所以就算有其他人在也没什么用吧。」
什么啊,这不是当然的吗……她像是要表达这样的意思不可思议地说道,但在我看来这可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没有朋友的我在休息日只有三种选择,要么在家一个人看小说、打游戏,要么在外面一个人閑逛,要么就是被姐姐肆意使唤来图她的方便。和家人以外的人一起外出这种少有的事情,自搬家到这边以来可能还是头一次。
最重要的是,和前辈两人独处什么的,已经算得上是约……
「远也君,你又在发獃,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不,没问题!有空、有空的!」
不行不行。因为太过高兴和惊讶,我的大脑已经超出了数据容许量,停止了思考。
之后,我们约定好明天见面的地点和时间,然后便分别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回想起前辈一脸开心地制订计画的模样,心中雀跃不已。
回到家后,我立刻从房间里的衣柜里拿出所有的衣服,独自开展了一场服装搭配会。
不过,我自己在衣品方面不太讲究,便不知该如何搭配,在挑选衣服的时候可谓是相当艰难。
姐姐回家后我本想问问她的意见,但她似乎对我忘做晚饭这件事相当不满,对着肚子给我来了个迴旋踢。
最后我还只好到网上去搜索,但也只是知道了衣服名称这类知识,无法做出决定,就这样,夜色愈来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