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主角就在身邊

「——」

伴随着违和感，悠佑醒来，慢慢开始了思考，最后明白了这份违和感的真相。

「……哪里发生改变了么。」

到了五年级，便能在感觉层面上察觉到索拉纳卡尔塔校舍的『骚动』了。如果是曾经的悠佑想必已经到外面看有没有后辈被捲入改变了吧。但他现在实在是不想从床上爬起来。他就像是被施加了重力魔法，完全不準备离开背后的柔软布料。

「……该死。」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句是在骂谁。

自艾蕾娜离开索拉纳卡尔塔之后便没有再这般浑身无力过了。

他看着天花板，思考自己到底是什么。

虽然浮现出了好几种形容，但总感觉都对不上自己。他觉得自己曾经是为了帮助追梦的少女才活在这个世上，但这份意义已经离自己而去，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因此现在这里的只是孤身一人的魔法使。

是即便遇到了追梦的少女，但依然因为害怕自己过去的失态，蜷缩，甚至无法站起，胆小至极的空壳魔法使。

「……该死。」

果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悠佑最终还是没看清说出的恶言的本质，心也依然没能越过夜晚。

＊＊＊

钢与骨激烈碰撞，发齣剧烈刺耳的响声，

一声，两声，隔了一小会儿又是第三次，第四次——自不断挥舞的剑戟的缝隙间发出的爆炸声响，是两名魔法少女拚命抵抗的声音。

「——砰！！」

伴随着短暂的炸裂声响，黑水晶少女将手里的剑斩下。吸收了使用者手里燃烧的魔力，缠绕在术理之中的魔术剑斩下了骸骨剑士的首级，头骨咕噜咕噜地落到了水晶地板上。

——但少女挥完剑后陷入了硬直。其他的骸骨剑士瞅准机会举起了与少女等高的斧，準备下劈攻击。

「——『原初之雷啊（Tornis）』！！」

为了阻止袭向挚友的暴行，樱色的少女指尖放出两道雷电。雷电被骸骨骑士空洞的眼窝吞下，贯穿了头盖骨，粉碎了整个骨架。两名魔法少女以默契的配合补足彼此的间隙战斗，背靠背看向以同心圆状包围自己的骸骨们。

「哈啊，哈啊，露娜，没事吧？」

「嗯，还好。」

燃起魔力，发出淡淡的光芒，魔法少女们重新观察起形势。

无可争辩的困境——也就是进退维谷。

惨烈的战场之上，无数的骸骨桀桀地笑着，摇晃着手里的武器。他们估计没有对生命的执着吧。在已经重複了十几二十次战斗之后，水晶底板上已经满是尸兵的残骸。明明作为一个整体却看不到一丝袍泽之情，只是缠绕着暴躁的斗气等待着下一次突击。

「咦，意外地顽强啊。对形势的观察非常透彻。作为一年级实在是优秀。」

要说有利条件，那便是威尔韦德没有直接参战吧。他在稍远的位置用粘稠的目光观战。虽然这视线让两人不快，但总比与这个男人直接对战好得多。

索拉纳卡尔塔六年级生，佐菲亚·威尔韦德。

艾维尔从在索拉纳卡尔塔就读的姐姐那里听过这个名字。这是一个绝对不能与之扯上关係的名字中的一个。她收到了」即便面前满是金银财宝，如果遇到这家伙也赶快跑」的忠告。

但如果他的目标是自己，那么逃跑便不能解决问题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从这种困境中生还？

她向自己询问，却因为看不到一丝希望而不由得紧咬嘴唇。以六年级的学生为对手还希望自己平安无事的妄想实在是太过奢侈了。她们的精神已经被大量消耗，体力也快要见底。

一想到变成这样之后的未来，便感到心脏一寒。

「艾维尔。」

背靠背的挚友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嗯，露娜，怎么了？」

「——只有一种办法了。」

怎么回事呢。

她从挚友冷静的声音中感受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意志。她从露娜身体中流出的魔力中嗅到了即便置身死地声音也毫不颤抖，下定决心决定贯穿什么的觉悟。

「露娜……你下定了什么决心？」

「那里。」

露娜悄悄向指了因为改变的影响而摇晃的走廊前端。在宛如阳炎一般扭曲摇晃的光景之中，确实存在一副挂在水晶墙壁上的画作。一副夕阳下的彼岸花的油画。看到这幅画，艾维尔想到了什么。

「诶，啊……是想飞到那里面去啊。」

索拉纳卡尔塔的画作上刻有某种魔法条理。校舍内的大量画作都相互联繫，也就是可以凭藉画作转移。

作为大前提，人类能够潜入这些魔法画作，如果没有有意选择出口，那么就会跳转向校舍内的某幅画作。本来这条走廊上没有画作，但因为改变某个地方的画作出现在这里了吧。

「露娜，你真是细心啊。立大功了。」

「嗯。但肯定没这么简单。」

虽然发现了细小的希望丝线的艾维尔露出了兴奋之色，但冷静的露娜还是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我不觉得我们能在六年级生的眼皮底下跑到那副画面前。说到底我们本身就很难突破这些骸骨。」

她把隐患作为毫无疑问的事实列举而出。这是悠佑告诉她的。为了达成目的，首先要思考越过阻碍的方法。

她在脑中计算风险与回报的加法。根据不断重複的考察所得出的结论，露娜拿出了一本笔记本。

「——所以我来当诱饵，艾维尔你就到那幅画那边去。」

轻飘飘地缠绕在露娜身上的魔力又亮了一层。

伴随着毫无动摇的决心，力量解放，令得威尔韦德「哦？」了一声，眼睛里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背后的挚友大吃一惊。

「不，不行。露娜，当诱饵什么的——」

「故事里的女主人公是不会在沉默中得到拯救的。反抗，挣扎，战斗，然后在无计可施的绝境之下主人公才会前来拯救。虽然我不相信这种套路性的剧情，但如果在这里放弃，我也不可能成为在我的故事中登场的人物了。」

露娜看向自己打开的笔记本。

这是她曾经写下的，拯救被抓到死者之国的公主的故事。

内心被字元串所吸引，英雄愿望在心底灼热地燃烧。

樱色的少女放出的魔力漩涡颜色改变，被强烈的威压刺击的骸骨兵仅仅只是沐浴在这份威压之下身体就化作了一滩齑粉。

「我希望我的故事永远真实。」

说完，青空色的眼瞳看向前方。

露娜·安洁利克，从这一瞬间开始，便是狩猎死灵种的主人公。

「…………」

在挚友没有一丝动摇的决心面前，艾维尔也坚定了内心。比起任何人都更加心怀梦想的少女。艾维尔像是在炫耀自己是她的朋友一般微笑了。

「我绝对会搬来救兵的。加油！」

「嗯！艾维尔也是！」

相互鼓励之后，黑水晶少女沖向了画作。骸骨骑士挥下锈剑準备阻拦，但——

「别挡道！」

泛着澄澈的光芒，雷·诺尔的魔术剑一下便斩掉了骸骨们的身体。飘落的骨片像栅栏一般刺入了水晶地板。气势汹汹地扫掉这些骨栅，艾维尔继续前进。骨兵蜂拥而上阻拦她的突进，而在这份威胁之下，少女没有胆怯与害怕地继续奔跑，反而还不合时宜地笑了。

「——『原初之雷啊（rnara），贯穿死灵（Tornis）』！！」

在魔导书的支持之下，亡灵杀手的雷电将骸骨兵尽数打碎。露娜奋力释放的魔法将特攻性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大量骨片四散纷飞。

这次援护髮挥了效果，艾维尔离画已经近在咫尺了。

——能行！

艾维尔带着近乎确信的预感保持势头準备飞入画中。

「我和那种只顾站着不动的稻草人不一样。如果发生了不能视而不见的事情当然会出手——然后，非常遗憾，这件事就是不能放任你们在我眼皮底下跑了。」

「——！」

威尔韦德插入了艾维尔与近在咫尺的画作之间。

在他释放而出的暴虐压迫之下，艾维尔放缓了飞奔的脚步。

「很聪明。你要是还这么冲下去就真的结束了——不过话虽如此，也没法延长太多距离结束的时间。」

在威尔韦德举起手的同时，滚落到水晶底板上的无数骨片集结，组合，就像是强行拼出一张少了几片的拼图一般形成了一个歪曲的骨兵。

换做比喻，那便是除去皮肉的巨大的狼。骨架组合，形成了奇怪的形状。身上的褶皱像是要将全身都割裂，看上去即将崩溃的容貌更显丑态。放出的威压与先前的骸骨兵完全无法相比。

「——去吧。」

在威尔韦德的号令之下骨狼向突击向艾维尔。

宛如在嫉妒拥有血肉的生命，它张开大嘴中，锐利的牙齿显露出撕碎猎物的意愿。这份兇猛加上狼的迅捷，加上自己的疲劳，艾维尔的对应便显得相当迟缓了。

骨狼的牙齿刺向魔法少女柔软的肉体——就在这一瞬。

「——啊啊啊啊啊！！」

从一旁，大叫着驱散恐怖的露娜沖向骨狼。

它身上缠绕的魔力在魔导书的影响之下有了对死灵种的特攻效果。这种骸骨兵只是触碰就会融化的力量，通过冲撞直接作用在了骨狼身上。虽然骨狼不至于身体崩溃，但在露娜的攻击之下还是受到了伤害，没办法地稍微后退了几步。

「就是现在，艾维尔，去吧！」

「——，啊啊！！」

回应了挚友的献身，艾维尔飞入了画中。

油画的表面泛起波纹，把黑水晶少女吞到了匾额的内部。

看到这一幕，露娜呼出一口气，然后立刻将视线移回到威尔韦德身上。

「——很好。我完全没想到一年级的学生居然能做到这一步。但是，死灵种特攻的魔导书吗。居然这么巧地有这种东西……克劳德给你的吗？」

「……你知道悠佑前辈吗？」

「无视我的问题反问吗？作为魔法师自己说的话会把自己置入绝境。你现在还能站着，不过是因为我现在还在和你玩。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你最好不要做出让我感到不悦的行为。」

「……这本魔导书，是我自己写的。」

「————嗯？」

威尔韦德掀起一抹阴森的笑容，眼里泛起了感兴趣的神色。

同时他摊开的双手作为信号，骨片不断堆积，生出了更多的骨兽。

「好。安洁利克家的小姑娘。创作魔之故事的作家。无用地挣扎，露出丑态吧。用上你全部的精神来取悦我把。这样的话享受生命的时间还能延长啊？」

在阴冷地发笑的威尔韦德面前，露娜深吸一口气。

即便身处绝望的境地之前，她依然不怀疑自己的故事。

即便他不对自己说这句话，她也要反抗——这条轨迹，正是身处于此的魔法少女的故事。

无论结果如何，自己永远都能自诩自己是自己故事里的主人公了吧——心里带着这样的想法，露娜再次取出破旧的笔记本。

＊＊＊

在一种宛如脱离了泥潭的违和感之后，艾维尔被丢到了与之前的地方不同的场所。她还是第一次体验突破画作的感觉，放到平时应该就会感叹这般贵重的体验了吧。

不过当然，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允许她这般浪费感情。

「……哈啊，哈啊。」

带着粗重的喘息，回过神来的黑水晶少女看了看四周，确认起了现在的地方。

「这里是……男生宿舍……？」

虽然不能说是熟悉的地方，但她在入学之后参观过。这是在女生宿舍对面的水晶之馆，与发生了改变的那条走廊相隔很近。虽然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让情况有所好转，但艾维尔要做的事情已经定下了。

「得赶快才行……」

她已经捨不得去想这些那些的了。在她这样做的时候，自己最喜欢的挚友还在可能丧命的战场上战斗。

需要去的地方已经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