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北乃加奈」

第一次遇见北乃加奈是二岁时。

在某个晚上，一位与惠子长相年龄都相似的女性登门拜访，怀里还抱着一个与我同龄的女婴。

惠子高兴地接待了女性，两位母亲的关係很好。

那天晚上前来拜访的母女借宿在了家里。

我与女孩在沙发上独处了一段时间，因为只是个小孩，我没有感到一丝不适或是尴尬。

但没想到女孩先开口了，可惜我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只是婴儿的胡言乱语吧。」我这样认为。因为在这个年龄段就能熟练地讲出一句话几乎是不可能。

像我刻意地学习了一年日语都没有学好，更不用说这个平常只用吃饭睡觉排泄的普通婴儿了。

她察觉到我并没有想理应她的意思，说了几句话后便缄口无言。

当时的我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早就抛弃了这种不必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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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两年，我与北乃加奈在寒冬下第二次相会了。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生日会在加奈的家里举办。人生中第一次乘坐日本电车也是在那时候。

当惠子向我提起她时，我才忽然想起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那时的我已经认识了花见千春，本想着要多尝试与他人交流，于是主动找她搭话。

加奈独自坐在庭院里一棵挺拔的老树下。目不转睛地盯着阴暗的天空。年龄相仿的小孩们在庭院中嬉戏。

「那……那个，不冷吗？」

她被我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到。

「啊抱歉！要进屋子里吗？」

现在想想我当时到底在干嘛啊，不邀请她一起玩反而让她回到室内。

被无视了。

加奈看都没有看一眼就这样狠狠地无视了的我的搭话。

「啊抱歉呢，那个孩子不太喜欢跟别人说话。」

先前同加奈住宿在家里的女性这样对我说道。

后来从惠子的口中得知。她是加奈的母亲——北乃藤子。藤子是惠子的亲生妹妹。是说，外公外婆的命名方式真草率啊。

可能是错觉吧，我从加奈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身前的影子。

「怎么可能嘛。」我这样想着。

与加奈的第二次相遇就这样在没有任何对话的情况下结束。

那之后，加奈好像搬到了别的城市。四年的时光再次模糊了脑中的印象。

~~~

时间来到现在。我已经八岁，升到小二。

日暮时分，我和千春像往常一样待在公园里，偶然看见了加奈也出现在了公园，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空洞地望着我们。千春注意到我的视线所指，死缠烂打地从我口中套出了加奈的事情。

于是又强人所难地拉着我走向加奈的身边。明明我都说了可能是认错人。

「吶吶，你是北乃加奈吗？」

与四年前不同的是加奈没有无视千春，而是默默地点头。

「那一起来玩吧！」

「喂笨蛋！不是跟你说了她不喜欢跟……」

加奈又点头。

「真的假的啊……」

我实在是忍不住吐槽。

不过也不禁佩服千春的社交能力，热情似火的语气彷彿一下子就能感化人的心灵，再冰冷的人可能都要败在这种声音下。而我却始终都达不到这种高度。

真不知道长大后会成为什么样的社交天才呢。

下次乾脆找千春拜师吧（笑）。

加奈被千春拉到沙池里，虽然身体在动着，但脸上却没有任何錶情，莫名的空虚感和空洞感让我感到瘮人。这真的是五岁小孩可以做出来的表情吗。

除此之外，心中莫名感到烦躁。

「小秋你在那里站着干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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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针飞速旋转，公园的电灯陆续亮起。

不觉间公园只剩下我们。

千春为主导，以问答的方式，我们展开了一段简单的交流。

从自我介绍，到加奈现在的情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之前的经历等等。加奈的话很少，相比之下千春的话则是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吐出。只是一个晚上我们就互相以名字称呼。希望不会给她造成困扰。

加奈没有说明为什么之前没有回应我的搭话，大概是忘记了吧，毕竟那时才四岁，很多事情记不清也很正常。所以我没有追问。

「好了好了，该吃饭了，千春晚上是来我家，加奈也会来的吧，毕竟藤子阿姨也来家里做客了。」

「嗯。」

三个人在夕阳的照耀下走向同一条道路。

~~~

「我回来了。」

「打扰了。」（两人）

「啊欢迎欢迎！」

藤子从客厅中探出一个头回应我们。

料理的翻炒声和抽烟机的嗡嗡声从厨房里传来。藤子坐在餐桌旁，良同加奈的父亲——北乃一郎坐在沙发上聊天。惠子在厨房準备晚餐。

今晚真热闹呢。

当晚，北乃一家又借宿在家里，千春在吃完饭后就离开了。

我打开走廊的窗户，走到室外。

四月的晚风十分刺骨。

身后传来拖鞋落地的声响。是加奈。

种在墙角的钝叶冬青保持着四季的翠绿，在月光的印照下多了几分幽静。

「感觉加奈很成熟呢……哈哈……」

我对站在背后的加奈说道。没有得到答覆。

那种空洞的眼神到吃饭结束都一直保持着。多少有些不对劲，这已经不是怕生能解释得了的东西。

「感觉不像是八岁的小学生会发出的眼神……？」

虽然线索贫乏，但猜错了也可以用玩笑糊弄过去。假设六年前加奈发起的搭话是对我的测探，的确有这种难以置信的可能性。

这个疑问已经困扰我许久。

好，趁着八岁这个方便的年纪，来赌一次。

「如果硬要说的话……嗯……就像是经历了无数挫折和绝望后的痛苦眼神。你的视线中透露出的是死亡和无限的空洞，还是什么呢……真的不好解释啊，你认为呢？」

我转过身，那双阴暗的眼睛萌生了惊讶的神情。加奈以嘴微张的状态愣在原地。

「啊，你是在感叹我说的话有很多你听不懂吗？啊因为我从小就在学习日语嘛。」

「你猜是从多久前？」

加奈的身体开始发颤。

「最近在电视节目上学到一个新单字吶，好像叫……嗯……啊对了！——」

「『转生』，你听过这个吗，因为不是很能理解这个意思，所以想问问身边的人啊。」

当然是我编出来的东西。

话音刚落，加奈已经用手捂住了嘴，马上就要晕倒一样死死地盯着我。

我长叹一口气。

竟然是真的……吗。

我靠近加奈，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也是转生者吧。」

加奈用惊慌的神情终于给出了一句回应：

「为……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一点你也清楚吧，因为我跟你一样，是转生者。」

「北乃加奈，看来获得二次人生机会的人不止我一个人啊。」

确定，北乃加奈为第二转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