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十一时整,夜深人静,我独自一人从保安从来都没有检查过的窗户里溜进我所就读的初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我打起準备好的手电筒。找到附近的楼梯。
「蹋蹋蹋」的声音在来廊迴响,配上现在寂静阴森的氛围,我不禁有些害怕。
不过还远不及那时。
我踏着石砖做的楼梯,一步一步地前往楼顶。
等着我的,是绿色的、满是锈迹的铁门。好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也没必要再蹑手蹑脚的了。
拿出背包里沉重的铁鎚,高举并用力朝向门把手狠狠砸去,伴随着一阵巨大的响声,铁门的门把手直接被锤得稀烂,掉在地上。门也自然地打开了。
想必这样的杂讯已经惊醒了留校值班的保安们吧,但他们即使发觉得再快,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就这样丢下鎚子,脱去书包。径直走向天台的扶手旁。
学校一共有三楼,大概十五米余高。
我取下发绳,任由闷热的晚风扬起自己的长髮,整个人懒散地靠在扶手上,然后把头埋进手臂里,休息了一会。
今年的夏天来的有点早。
现在只要等待保安们到场就好了。
今天是我离家出走的第三天。家里的人现在已经在焦头烂额地寻找我的蹤影了吧。然而是不可能找到的,这次的计画我筹划了足足一星期以保证天衣无缝。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一切都要追溯到那时候……
十五岁的初中生压力是很大的,为了能升入高中的备考複习,或是个人特技的发展强化,进入初中生涯的最后一学期,大家都在为了今后的人生而奋斗着。三年级的教学楼充斥着烦躁的紧张感。
在这里,成绩的好坏形成了一条分界线。
原先就成绩优异的学生在这个时期会比以往学得更认真投入;而那些徘徊于底层的差生则是漠不关心,等待着他们的不是温馨的高中生活,而是残酷的黑暗社会。
不过也有小部分特殊的人存在,例如像我。在学校举办的模拟考中,我的排名位于倒数,是个不折不扣的差生。
受尽了批评,劝告,嘲讽甚至是辱骂的我,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但我没有就这么倒下。
虽然不想承认,但「天赋」这种东西确实是存在的。
人的智商在生下来时就已经是决定好的东西,虽然可悲,但却是科学事实。
如果硬要说的话,我不认为自己的智商高到哪里去,但也不想认为自己低人一等。
前者是骄傲。后者是借口。
于是只能处于徘徊之间的我选择了「努力」这一道路。
即使是那些听烂掉的漂亮话,也确实都是有着事实作辅证,所以我选择了相信。
也许是挣扎,至少我不希望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失败。
顶着巨大的压力,我刻苦学习着。
本该是这样……本该是这样的……
发觉时,上天已经完全抛弃了我。
临近中考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如往常一样地在放学后前往课后补习班补课。
长达三个小时的课程终于结束,进入晚自习。
坐着十五人的简陋教室里只有笔和隔着试卷的桌面相互碰撞而形成的杂讯。
虽然我很讨厌这种声音,但自己却也是这种声音的发起者之一。这就是冲刺班的氛围。
晚九时半,晚自习下课了。
坐在我旁边位子上的女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哈啊~」
我整理好桌面,拎起手提包準备起身。
「——酱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今晚大家準备去我家里通宵哦!」
她是我在学校的同班同学。实际上我跟她不熟,但既然被问到了,出于礼仪还是回答她的好吧。
「大家是指?」
「哦哦就是这个差生冲刺班的一些人啦~大概会有七八个人,都在外面等着呢。怎么说?」
「到你家去通宵……大家最近学习的热情都很高昂呢,是因为考试临近的紧张感吗?」
「哈?你说什么呢?意义不明……」
「哎?」
「谁会因为那点破事情就去学习啊?真的搞笑……话说——酱来这里不会真的是为了学习吧?」
「啊……但是这里不就是……」
「不不不,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被迫的吧。」
我没有看出来。
看到我这幅惊讶的表情,那个女生大声地笑了起来:
「喂喂喂……不会吧,你真的是来学习的啊?啊?哈哈你在搞笑吧,这班里的学生都是倒数哎,学成这个样子还要努力啊?」
这种话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又是一个自暴自弃的典型差生。
「我家那个老爸真的烦死了,明明就是个脑子里只有工作的行尸走肉的废物,还天天装作关心地催我学习。」
听到这里,我已经不想再继续话题了。
「通宵是大家一起吃吃喝喝玩玩游戏啦,一整晚都呆在这个破房间里真不嫌枯燥吶……」
「那个……很抱歉,我要回去了,告辞……」
「啧,搞什么嘛,真没劲……」
这时,我不小心瞄到她桌洞里打开过的罐装啤酒,发现这个人的脸其实在微微泛红。
这人……在上课的时候喝酒……明明还是未成年啊。
与学校完全不同的腐臭气息把我从补习班的教室里赶了出来。
门口,六个男生,三个女生,堵在门口偷偷摸摸地抽着香烟。
真是无法忍受了……这一星期我都没有意识到!
回去跟爸妈好好商量一下吧。绝对要换班才行。
情急之下我冲出了室内。
平常的话,我会等待在补习班的另一个分班的朋友,她也是我在学校本班的同学,我们的处境大差不差,因此很合得来,互相激励学习。
今天她因为身体原因没有来上课,所以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走夜路。
回家的道路会经过一条偏僻的农田小径,因为过于寂静而导致恐惧感缠绕在心头。
「对了,来背今天複习过的单词!」我这样喊着,顺便壮胆。
然后就是一个个熟悉的单词拼写从嘴中吐出。
补习班今天的这一轮複习真的有用了,我不禁高兴地转了个圈。
回头的那一刻,一束刺眼的亮光从身后发出,令我不禁有些头晕目眩。光源离自己很远,所以也没有多在意。
但是回过神来,机动摩托车宾士的声音愈发靠近地传来,我不安地转过身,刚才看到的光就是这辆摩托发出的。
「飙车族?」我这么想到。
但事实并非这么简单。
随着摩托车和我之间距离不断地缩短,我渐渐能看清骑手和车身的具体模样。
是一辆本田的黑色通路车,完全与夜色融合在一起。骑在上面的是身着黑色紧身服,附身趴在前驾驶的骑手,以及坐在后面的竖着飞机头的青年。
两人都没有戴头盔。
正当我想极力避开这些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时,才惊恐地发现他们所驶来的方向不是哪里,正是锁定了我。
这条一通到底的直路没有设置任何摄像头,因为本身只有农民会在白天的这条小路上来往,我本以为这种崎岖不平的土路在夜晚只有熟悉地形的我会走。
事实上独自走这条路回家也已经不止两三次了。
自己之外的人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还是第一次。
我慌张地从包里拿出防身刀具藏在背后,放开了手中的书包。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两人在我的身边停车。
身穿紧身服的骑手先下车,拿手电筒往我的脸上照。
另一个人也不慌不忙下车,然后从车垫下拿出麻袋。
腿在不停地发抖。我知道这个情况非常不妙。实际上也被吓个半死。
没有任何人可以求救。只能靠自己。
「吼呜!这家伙可厉害啊!」
骑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摸着下巴上的鬍鬚说道。
随即发出嘿嘿的下流笑声。生理上已经感到极度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