鏮啷铃,随着沉重的声音,一个满满的皮袋从屏风的那一边穿过小窗推了过来。
自然地将皮袋在朴素的桌上倒转的男人正藉着角灯的光确认闪闪发亮的内容物,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进行【鑒定】,确认是皇国的金币后便满足的点了点头。
「哎呀呀哎呀呀…… 居然花了那麽多钱去对付一个小孩,还真是相当起劲啊?」
「……我等救赎之手当与圣女大人般宽容而宽大。是不会有吝啬的使徒的。绝不会捨不得掏钱。」
从屏风的另一侧传来中年辅祭的高傲声音。虽然看不见脸,但狂妄自大的表情倒是能藉由口调生动的想像出来。
(如果用的是自己的钱那倒说得不错呢……)
虽然这麽想了,不过当然没说出口。
虽然直接接洽的是名为圣女教团的辅祭,不过能够想像实际上在后面有更高地位的人在 (其实事前已经确认过了)。
总之这个男人不过只是个中介,这些钱本来应该是信徒的布施或寄放的东西、或贿赂之类,在向教团高层上缴的途中被趁机纳为己用的吧。
(如果知道捐款被用在这种方面,而且用来忏悔、告解的忏悔室还被用来当作密谈的地点,圣女大人肯定会苦着一张脸吧……不过这些钱乾不乾凈对我来说也没所谓就是了)
一边沉默的想着这些事,男人以从容不迫的态度把金币装回袋子内并收进自己的怀里。
「确实收到了。如同委託那样,把『神童』给结果掉就可以了吗?」
在白天的教会里、于忏悔室内、对着同为圣职者的对方说了『杀掉吗?』的男人的话,委託人面不改色的点着头说「就是那样」
在点头的途中,好像偶然想到什麽似的重新摇了摇头,
「……喔,那最好当作最终手段。公子的……不,那个,我的目的希望能看到他哭丧着脸的样子……不,要确实看到。只是简单的结果了未免也太无趣。可有在他身上烙上作为圣职者、作为人类失格的烙印的方法吗?」
谁才圣职者失格啊…… 一边这麽想,男人一边「是这样啊」用複杂的心情思考着。
「从资料上来看『神童』一旦要回故乡的时候,可能会顺便去皇都一趟,因为那边只有一条街道,在那边张网看看反应如何怎麽样?」
「……打算怎麽作?」
「在那附近虽然只有些下级的魔物,不过最近出现了『统率个体(Leader)』,正引起了骚动呢。」
「『统率个体』?! 难道说是『王种』吗?」
中年辅祭的口调像喝了醋一样。
通常的魔物以5~6只、至多也只有50只一群。不过在被称为『王种』的稀有个体初现的时候,『王种』不但把周围同族的聚落、甚至连其他魔物都会并吞为一个组织来行动 ── 建立起如字面上以『王』为中心的魔物之国。
如果变成那样,只是单一冒险者的程度是应付不了的。人类方必须也组成团体,并加上军队才能应付。换句话说,就是跟国内爆发战争同义。
「虽然我不觉得有到『王种』……嘛,总之最近似乎是出现了的样子。通过街道而被随机袭击的路人与骑兽逐渐增加,就算是下级个体也不能大意。」
「这可是大问题吗……?」
对于虽然看不到脸但应的辅祭,男人用轻鬆的态度与口调回应,
「嘛,反正是下级妖魔,充其量单独也只有B级左右,是冒险者组队就可以勉强应付的水平。而且距离『进化』也应该还没有多久,怕麻烦的话额外加钱就帮忙击溃吧?」
下了辅祭没有支付代价的许可权的判断,男人对着沉默的对方继续轻快地说下去,
「如果那个『神童』到了当地,刚好在那个时候骚动发生的话,什麽都不作就是责任放弃,要阻止民间的靡语流言肯定很困难吧。作为趁人不备的偷袭用口实不是很 适合吗?万一他想逞英雄而沖了出去,肯定会受到迎头痛击…… 嘛,在不会死的程度上帮忙,卖点人情不也很好麽?」
「……呵。哼...嗯」
在屏风后面的辅祭的眼中闪着狡猾的光芒,向前倾斜了身体。
「确认一下,你能对那个『统率个体』作些什麽吗?」
「万分抱歉」
「……我明白了。后续处理我会再去协商,先计画好让那个小鬼遇上那玩意儿。」
「好的好的…… 只是,万一那个『神童』成功击毙了『统率个体』的话该怎麽办呢?」
「愚蠢! 又不是童话中的勇者英雄,就那麽一个只有点小聪明的小鬼能作到什麽?」
对着为此一笑置之的辅祭,忏悔室中没有特徵的黑髮青年商人只是一边无言的笑着一边耸着肩。
◆◇◆
「喵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猪!是猪的臭味!讨厌啊啊啊啊!是体臭 ——— 是猪的体臭!身上要沾到恶臭了好噁心啊啊啊啊!快除臭快除臭!热水消毒…… 这样不够,要灭菌!髒东西就该消毒啊啊啊啊啊!」[1]
「……现在这是什麽情况?」
发出让人鼻子扭曲眼睛疼痛的恶臭的来源就是眼前狰狞的妖怪,目光所及的範围挤得满满的全都是连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麽多到底本来是藏在哪里啊!? 难道说这附近有养猪场吗!? 在紧逼而来有着足以让人尖叫数量的半人半兽的──俗称『豚鬼(Orc)』的猪人前面,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出放在『收纳空间』里面的洗涤剂与香水瓶, 捏着鼻子把他们洒到了周围 ── 当然这完全是杯水车薪。
我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了,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叫声…… 基本上完全抓狂了
「弗嘻、嘻、嘻、嘻、嘻」[2]
等我注意到的时候,我手持的魔杖的前端已经发出轰轰轰的声音喷出了十几公尺像是火焰放射器一般的火柱。[3]
「……居然能长时间使用这种魔术呢,还真吓到我了。」
用钦佩的样子凝视着我的赛拉维司祭,从怀里掏出了几枚纸作的符咒摆出架势。他好像不是用魔杖当魔术媒介,而是使用卡片施展符术为主的样子。
嘛,我就在他旁边不远的地方,不断的来回挥舞着白银制的魔杖,仅仅一心一意地歼灭豚鬼……
因此之故,足以烧伤皮肤的热气与让人目眩的火光,把这一带化为有如烈日当空的旱暑般的环境。
看到火焰这麽显而易懂得威胁,连豚鬼群也警戒了起来,在眼前停下脚步观察着状况。 ─── 但是!天真啊!实在太天真了!我认真起来的话,不光只是温度,连有效射程都能变成本来的两倍!
在『魔力探知』能确认到的範围内,半径一百公尺里满满的除了猪还是猪。虽然这是只有两个人无处可逃的状况,但只要毫不留情的把周围全部烧光就没问题了!当然完全没有逞强!要是认真起来,要办到把这些丑陋的猪不留下一点碎片地全部蒸发掉这点程度的事我可是自信满满!!
「……库库库库库,猪啊,丑陋赘肉的团块啊。恶梦的化身、讨厌的脂肪妖怪喔。消失、全部都给我消失、猪根本不算生物也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如同『必须死』字面上那样的去死吧!看我一只不留的全部驱逐殆尽!」
已经失去了一半理智地说着这些话的我的背后,赛拉维司祭用一只手摀住了脸叹气,然后开始念起了不知道是什麽的咒文。
「圣女喔。请大慈大悲地向颤抖的羔羊伸出拯救的手,给予那个心平稳──『异常回覆(Common Cure)』」
这时候,我的全身被宛如凉风般的青色磷光包围了起来,我那混乱的心宛如淋了一身冷水浴一般迅速的恢複了理智之光。
「……啊咧?」
本来像是消防水管喷出水柱那样以厉害的气势喷射而出的火焰,在我压力被释放的同时,迅速地恢複到一般家庭水管的程度。
「镇静下来了吗?知道我是谁、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麽状况吗?」
对着把手掌放在我眼前挥动着,露出疲惫表情的少年司祭的脸,我配合地点了点头回答到。
「啊啊,您是对刚见面的女孩子搭讪的不认真圣职者、这边是被你带来的森林、现在是我遭受危险的情况。」
如果只从字面上来看,这就像是不守清规的僧侣欺骗了不知世事的女孩子,带去了空无一人的场所,正马上要干些像是摧残花朵之类的坏事 ── 嘛,虽然是我故意用会导致误解的说法,不过现在大致上也是这样的情况。
本来正与赛拉维司祭一起吃午饭,突然被十多只豚鬼袭击,本来想换个地方,却好像踩进了陷阱,被不可胜数的豚鬼集团包围了,现在正马上要开始被蹂躏。
呃呃... 我想多少有点不一样。 为什麽会这样呢,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看到赛拉维司祭乍看之下毫无防备,实际上却是一直在拒绝他人的样子,烦躁的心情与想多管閑事的心情就涌了出来,结果就是以戏弄他这种方式来发泄。
「……呃,嘛,虽然想反驳你的地方像山一样多,不过先把火焰弄熄吧。你打算引起山林火灾吗?」
「嗯 ── 不过,火熄了那些猪就会袭击过来喔? 从刚才开始那些豚鬼就一直在用色眯眯的眼睛瞄準着我的胸部跟你的屁股喔?」
那个眼神怎麽看都不是食慾而是性慾。看起来大约100只里面有95只留着口水瞄準了我 ── 是作为女人的人生中第一次的受欢迎期,不过大概没有比这个更恐怖的了 ── 里面另外有5只左右,看到赛拉维司祭就兴奋了起来,微妙的有点恐怖。
顺带一提,豚鬼基本上都是雄性,所以为了生孩子去袭击其他种族的雌性相当常见。生出来的100%都是豚鬼,说不定是藉由雌性的子宫进行像是克隆(clone)那样的单性生殖行为 (不过完全提不起劲去作实验)。
「我现在就来製作掩体,周围的警戒就拜託你了。」
因为被指出有贞操危机他夸张的扭曲着脸,咯吱咯吱地挠着凌乱的头髮。对于他那到了现在还残有余裕的态度,多少抱持着「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的想法,我点了点头并看向睥睨着周围并发出威吓声的菲娅。
「菲娅,要是有哪只猪敢冲出来就立马把他变成肉末不用客气。在他们后悔错投猪胎前就送他们上西天!」
「嗷呜呜呜呜!!」
看着气势汹汹的我们,赛拉维司祭有点在意地询问,
「不、不过看你这麽讨厌豚鬼,是有什麽不快的回忆(心理创伤)吗?」
「……你想听麽?」
我的声音是从哪里响起的呢?我一边这麽想一边漏出了令人不寒而慄的询问。听到那个的赛拉维司祭,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好像什麽事都没发生过般拿起了符咒。
「我要用『土』魔术来作出障壁与深沟,就拜託你结果越过的家伙了 ──这样可以吗?」
「当然。但如果变成那样的话就会变成持久战。在没有友方增援的情况下的持久战可是很严苛的喔?」
「总不能拖着这群家伙回城吧。现在只能一步步的削去敌人的战力,在指挥它们的家伙出现前维持战线比较好。当等的不耐烦的老大出来的时候,用我的『雷』魔术与你的『火』魔术进行远距离狙击,剩下来的攻势就会被瓦解……希望如此。再不行的话就逃跑吧。」
要把这个战术称之为战术好像有点微妙 ── 跟之前在蕾吉娜的书架上看到的太古的兵法书上的『Nagoya attack[4]』的神秘战法很接近吗? ── 不过,被他轻鬆地说出来的话激起了兴趣,所以我决定参予作战。
「明白了。虽然我不太介意手下留情…… 不过果然引起山林大火不太好。」
当下我就把火焰改变成水柱喷向豚鬼,以喷射水刀的要领把它们切开。好像没有想到我有两种系统的魔术已经达到了实战水平,
「……什麽『神童』啊。世界真是宽广。」
赛拉维司祭稍稍睁大眼睛,自嘲地嘟哝着什麽。不过他马上振作了起来,将手中的符咒像是吹雪般投向了附近的地面。
「大地的母亲啊,请打开您的怀抱、遵从我的愿望改变姿态 ── 『城塞』」
魔力波动从他同时压向地面的双手发出,放射状往周围扩展了出去。符咒起了反应,两公尺深的侧沟与压实后固定在地面上的土墙在我们周围被十重二十重地建构出来。
虽然是土墙、但强度上好像没问题,豚鬼不管是殴打还是冲撞也纹风不动。
判断这样作没什麽用后,豚鬼们一边『哔哔』『噗嘻噗嘻』的叫着,一边攀登墙壁、或是硬将身体挤进缝隙中,尝试改从旁边进来。
不过我的『冰弹』跟赛拉维的『雷击』正瞄準着那里射击。
豚鬼吧嗒吧嗒的倒下。
感觉像在打火鸡,这跟当初想像的好像不太一样…… 在这个时间点状况看起来相当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