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才说,不过这片大陆上的教育机关的入学式,一般是在夏天的狮子之月(七月)与蜘蛛之月举办。
单纯是因为冬天交通不便、而没有空閑地农忙期的春天和秋天会引起不满,相较之下就选择了比较自由的夏天而已。
虽然不知为何位于利贝提姆的皇立学院的高层有着「入学式当然该在春天啊!」这种意义不明的意见(『实际上是更高层的超帝国本国的最高权力者在撒赖』这种不太可信的说法曾一度广为流传),但因前述的理由学园的入学式也按惯例在暑假的蜘蛛之月(八月)举行。
那麽,在茜儿逐渐习惯席连多的学园生活时魔兽之月(九月)也即将结束。在遥远的格拉毕欧鲁帝国首都空瓦鲁莉斯接进中心的优雅大屋中,小小幸福降临的同时、灾难之涡也一併涌出了。
位于漩涡中的大屋的主人的名字是、艾鲁玛·阿德贝特·马修(Eilmer Adelbert Matthew)。不用说也知道是卢克(卢卡斯)的父亲。一般来说姓氏不必要算在名字之中,这点亦无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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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义上是获赐『公爵』地位的贵族,正任职禁卫军中的龙骑士的他,今年是正值壮年的三十五岁。这样的他,有着在贵族中难得一见因恋爱而结婚的、原伯爵家女儿的妻子,聪明而继承了双亲所长、有着端正容姿的儿子,正一帆风顺地描绘着如画般地幸福生活。
再加上,怀孕的妻子在半个月前生下了第二个孩子──一如期望的女儿,更为这份幸福锦上添花……本应如此。在此处等待着的是命运的恶作剧。
「──相当阴沉的脸啊。本来平时就摆着一张没教养的表情了,现在在那张白痴脸上看起来又加了一股郁闷味啊。对小孩的情操教育不好,最好暂时别露脸。大概十年十五年左右」
对着用做作笑脸相迎的艾鲁玛,蕾吉娜毫无顾忌的开始骂人。今天也是没有预告的微服出巡,不过考虑场合姑且还是有做上流阶级的老妇人地程度的準备。
「没有这回事,太祖帝大人。无论何时艾鲁玛都是我英俊的王子大人」
对这些话,做为妻子的卡琳娜,一边哄着在婴儿床上躺着的孩子,一边毫不害羞地断言着。虽然生完孩子后多少有点消瘦,但那个口调与表情仍完全是个恋爱中的少女。
在那虽然自结婚后已过了十五年,至今新婚气氛却仍然没有半点衰减地笨蛋情侣的闪光弹[1]前面,蕾吉娜只能露出了像喝了一缸醋般的表情沉默下来。
因为一向旁若无人的她被驳倒的场景某种意义上实属罕见,一旁护卫的金髮骑士 ── 虽然没有穿着甲胄,但靠那一尘不染地纯白羽织、看起来像宝剑的大剑、还有站在她的身边这个行为,足以判断他的身分 ── 正抖动肩膀不发出声音地偷笑。
露出生气的表情瞪了他一眼后,蕾吉娜无言地坐回椅子上一口气喝乾了红茶。
收起了笑容后,骑士露出「哎呀哎呀...」的表情耸耸肩膀。
年纪大约在二十岁中旬左右。的确是个有着稳重与端正样貌的美男子,不过不记得在皇宫中有见过。这个男人非常的醒目。不觉得自己会看漏这个男人,难道说是太祖帝大人的个人护卫骑士吗?艾鲁玛反覆思考着
对于突然微服出行到这栋大屋 ── 虽然作为离宫之一,蕾吉娜认不认为这叫离开自宅也不清楚 ── 露面的皇帝与其随从,可不能摆出粗鲁随便的态度,艾鲁玛苦笑着回应。
「不……哈哈哈。当然,我的女儿出生了实在可喜,卡莉娜产后恢複状况也不差,实在令人想高举双手祝福──不过」
艾鲁玛用试探的眼神看着令人困惑的、直白点说就是不速之客们。
「宫廷与作为国教的教会是怎麽看待这个孩子的?有可能会成为纷争的火种……想到这里,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心。」
看着被新生儿服包着的可爱女儿那可爱的睡脸不禁令人微笑,可是接着看向发着银白光泽的头髮时,作为父亲的艾鲁玛露出了複杂的表情。
那个颜色与面前坐着、虽然已经被白髮埋没、的高祖母相同。是从作为先帝的祖父就没有出现过地自格拉丽丝家传来的色彩,不知为何在我的孩子身上发现了。
当然,他也是格拉丽丝家的直系亲属。虽然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但因为父亲、自己、长男三代下来都没出现,结果就忽视了这个想法可说是疏忽大意。
虽然如此,是应该作为吉兆而高兴,还是应该作为新的纷争火种而担心呢……代代相传的皇帝本应继成的色彩『白』的中断,现在宫廷里下任皇帝尚未决定的状况,以及,因为这个原因使国教『天上红华教』的威严不足,受到其他宗教(主要是『圣女教团』)非难的教会会趁这个机会作什麽反应,光是想想艾鲁玛就觉得头疼了起来。
不过,与预想相反,
「哼。孩子出生了作为亲人难到不该开心吗?」
「新生命的诞生。母子都健康。应为美事献上祝福」
听到没有他意的祝词,艾鲁玛解开了警戒的表情,重新看向两个人的脸。
一瞬间在本应是骑士的青年上看到虔诚的圣职者的表情,艾鲁玛迅速的思考着。
(……也许,这个男人。是教会的圣华骑士?)
联想到了每个人都有司祭以上地位、被称为教会的菁英的存在,不是作为私人而是作为官员提高了警戒。
「哎呀哎呀。蕾吉娜殿,似乎让他操了不必要的心呢。如果方便可以介绍一下吗?」
骑士苦笑着,回头看向嘎叭嘎叭地把追加地红茶与茶点倒进嘴里地蕾吉娜。有着深红色内衬的披风随着那个动作翻动着。
「……好麻烦。这个客套的家伙是我的老相识,姑且算是天上红华教的神官,但剑士那边才是本行,名字是」
「拉伯库‧欧布莱特(Lubbock Albright)。没记错的话在您四岁的时候去总本山[2]受洗时有一面之缘,不记得我了吗?」
反射性地回握那亲切地伸出地右手,无须思考,艾鲁玛在马上回想起那个名字地同时呆然地嘟哝着。
「……欧布莱特教皇……剑之贤者,天上红华教的最高指导者……?」
「──不不,并不是那麽了不起的人。要形容的话是我的公主……不,像是主天代表之类的,从教会的杂事到末端的管理都包办的杂务」
就算想不自觉地点头同意那张爽朗的笑脸也办不到。居然把大陆最大规模的宗教天上红华教的教皇──最低也是与皇帝相同地位──称之为「杂务」还真是一种恶劣的谦虚方式,抑或那是从超越者的视点所说出来的话呢?
「太祖帝陛下与教堂圣下,帝国最高层的两位一起来这里,是因为对帝国来说我的孩子是如此需要马上处理的事吗……?」
「哼。放轻鬆点比较好。我只是来看看你提起好多次地生了孩子的妻子的,没什麽别的意思。」
「我也一样。因为听说帝国中久违地有『白』出生了,用像是游山玩水般的心情来的──喔,如果这让您不快请让我道歉」
「哼。说什麽白,也不过是发色不一样的小孩子。的确是很罕见,但为此就要背负多于的重担的想法真是令人不快。」
「正是如此。出生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宝物。要为其按上优劣之分愚不可及。」
为此感到困扰的两人一起叹了口气。
「──这麽说来,还没有跟太祖帝大人与教皇大人介绍」
另一方面,在丈夫谈话的期间内一直没有改变泰然微笑、看着爱女的睡脸的卡琳娜,开心地眯起眼睛,用藏着恶作剧般的声音接下话题。
「这个孩子的名字是安吉(Ange),安吉莉娜·埃尼亚斯·希里娜(Angelina Aeneas Serena)。中间名是从太祖帝大人这边拜借的。」
「呵。此事甚好,真是个好名字」
欧布莱特教皇笑了起来。
另一边的蕾吉娜、也就是欧利安娜·埃尼亚斯·米露恩·格拉毕欧鲁太祖帝、露出中了性质恶劣的恶作剧的脸,
「──哼。你的美感真奇怪。」
单单说了一句感想。
不理会周围大人们的困扰,安吉莉娜安稳地、天真地继续睡着觉。
◆◇◆
──边境伯奥兰修领地最大的街道库鲁图拉。
在那个中心部的新市街中坐落着有广大佔地的边境伯奥兰修的别馆。
「又~是我。万事包办商会的代理人莎托」
白猫兽人族少女用轻鬆的口调过来寒暄。对于她那个像她上司的黑髮青年一样地轻飘飘的态度,西蒙内塔快要气炸了。
不管怎麽说对方都是下贱地亚人商人。
因为皇国首屈一指的贵族边境伯地正妻的矜持与体面,西蒙内塔总算是把骂人的话吞回肚子里面,用侮蔑轻视的眼神看着莎托。
「呼呼嗯。就算是那个男人也知道羞耻这个字嘛。不敢厚着脸皮露出那背叛者的脸,而是派了代理人来。……虽然派来的却是个下贱的野人,仔细一看还是个白痴呢。」
「是、真对不起。作为代理人,没有礼貌真是抱歉。」
莎托很有礼貌的鞠了躬,不过那没有表情地、照本宣科念出地空虚台词让西蒙内塔有种被当成小笨蛋的感觉,让她皱起了眉头。
「……嘛算了。宽宏大量地我就原谅你了吧。比起这个。听说艾鲁玛公爵家有『白』出生了?
「是。没有错。出生时约三千克[3]有精神的女孩子,名字是安吉莉娜」
莎托取出记事本流利的回答着。不知道究竟是从哪边调查的,不过这还真是厉害的情报收集能力。
另一方面,听到这些话的西蒙内塔紧紧的咬着牙。
「白……也就是说,次带皇帝的最有力候选人。作为她的兄长的卢卡斯公子,与那个伪豚草间被搁置的婚约突然变的真实起来了。至少是我的话就算排除万难也要让它实行」
那对眼中随着自言自语染上了疯狂的色彩,
「我才不允许。不允许让那个有着豚草之名的来路不明的假货……不对,让名目上克拉拉的女儿嫁给皇室!」
重新面向莎托的西蒙内塔,把问题砸了过去。
「喂你! 能够像你之前主人那样假装成事故,把那只伪豚结果掉吗!?」
「……这很困难。原本就不会从央都的大屋中出来了,加上这里的公会长──好像是叫阿克蒙德吧? 他用他的影响力增加了冒险者护卫。贿赂大概也没有用。……嘛,悄悄地暗杀掉的话也不能说不可能吧」
「怎麽可以让我的大屋被下贱的猪血给污染呢!!」
西蒙内塔全凭个人好恶的感情马上拒绝了。
「那就反过来从后门攻击吗? 让那个公主,受到在央都的异母妹的影响,叭机叭机地大量吃下吃茶店的点心而肥起来的话,只要等着让她因为太胖而生病暴毙就好了」
「那种绕远路的方法要等几年啊! 不从洞穴中出来就用烟熏出来啊! 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做掉她。像是极力宣传她是假货之类的!」
如果变成那样的话杀掉真正茜提安娜公主的是西蒙内塔这件事不也会败露了吗,这麽想的莎托还是以买卖与场面话为上,说着「了解了」地同意着。
「如果变成那样,最好的状况下说不定我的女儿格莉索菈(Griselda)也会成为公子继任地未婚妻呢。」
顺带一提格莉索菈是西蒙内塔最小的女儿,奥兰修边境伯家的三女。今年二十一岁仍待字闺中……只是这样还算好,但她的气质跟她母亲一样令人无法忍受。
欸~ 让大八岁的女人当作后任者,嫁给十三岁的美少年是种诈欺吧? 莎托私底下有点生气了,不过当事人好像觉得这是好主意正洋洋得意着。
「的确年纪是多少比他大,不过在贵族社会中这很好。以前也有『年长的妻子要穿着黄金做的靴子去找[4]』这种话。所以没有问题」
「那个…… 正如您所说,不过听说卢卡斯公子,已经有了喜欢的对像呢」
「哼。真是幼稚。快点让他们分手。妨碍的话就干掉。」
对于那句断言,莎托将複杂的内心隐藏到深处,
「会妥善处理地」
没有表情地回应了模稜两可的话。在她的脑中浮现了作为友人与情敌的美少女的容貌。
(……被捲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中了啊)
◆◇◆
──利贝提姆皇国的最大宗教国家尤尼斯法国
圣女教总本山圣宫圣天使(Sant'Angelo)
「看来有颗石头被扔进了现在帝国皇帝的空位之争啊」
将送来的报告书扔到办公桌上的红衣主教说出了评论。
「随着已经隔了半世纪以上的『白』的出生,天上红华教说不定会趁机卷土从来吧?」
对于巫女兼秘书官的女性心腹的话,劳伦斯(Lawrence)红衣主教摆出冷淡地表情用鼻子哼了一声。
「天上红华教那边根本不把这边看成对手啊。完全就是这边单方面的行为……看那些老害[5]现在冷汗直流的样子还真是愉悦」
「……我们圣女教团难道就没办法做什麽吗」
「──那麽。虽然只从报告书来看艾鲁玛公爵似乎政治野心很稀薄」
「不管多麽的无欲,在眼前堆起闪闪发光的财宝的话,不存在还能对此毫不关心的人类」
「我想作为圣职者,不该说这麽现实的话吧」
「这是事实」
劳伦斯红衣主教将水壶中的水倒入玻璃杯中。
「的确有这种可能性,那麽,能用的手段有什麽?」
「如果可能的话,改宗[6]。所幸她的兄长卢卡斯公子现在正于席连多皇立学院就学。从这边下手的话……」
「能顺利吗?」
「从报告看来是个正直的少年,从现在耳濡目染的话可能性很高。假设没办法从思想面下手的话,对方是十几岁的少年。让他沉溺于色慾而攻陷也是可能的」
似乎已经对这种工作看开了,秘书官淡薄地说着腥色言词。
稍表同意,红衣主教开始检讨这个提案,
「嗯? 刚想卢卡斯公子这个名字在哪儿听过,这不是茜提安娜公主的未婚夫吗?」
「的确有这种说法,不过现在这件事情被搁置了吧」
「但是,取消的原因呢? 就算要派出女人,这边的立场也得兼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