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件四 失落的單翼

威尔沖入停机库，洁西卡早已跨上翼舟。固定靴子的器具与腰带上的安全绳也都确实固定完毕。

但是……

「喂，洁西卡。那架是旧型 ── 」

「你搭那架。」

洁西卡指的是巴多留下来的翼舟〈霞曲〉。昨天的〈外渡〉也有用到。小莲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技术不到家的话，靠性能辅助就是了。」

丢下这句话，洁西卡便飞离停机库。

「妳一个人没办法飞吧！」

威尔的呼喊没传进洁西卡耳里。

「可恶，上来小莲！我们要追上她。」

「好、好的。」

洁西卡机已经飞越〈塔〉，进入无垠的天空。

看着那副景象，威尔产生一股彷彿要坠落的错觉。然后脑海里浮现许多洁西卡的身影。

连搭升降梯都会害怕的洁西卡。

在地盘崩溃的岛上发抖的洁西卡。

还有在翼舟上，在威尔的背后拚命对抗恐慌症的洁西卡。

── 她不可能飞吧！

为了拯救洁西卡，威尔才会以天空为志向。

── 而且那架机体正在解体当中啊……？

他们将各个零件转为〈霞曲〉使用。那架机体照理来说无法漂浮。

既然现在它还能飞行，表示洁西卡大概在昨天半夜做过整修。她可能是为了整修才把自己关在停机库。

不过，如此紧急整修的机体，恐怕无法发挥十成的功能。

只要有些微的异常，翼舟就会陷入无法航行的状态。所以〈候鸟〉才会需要搭档。

「总之，不能让她独自飞行 ── 」

威尔提升高度，试图接近洁西卡的机体，结果另外一艘翼舟早他一步靠向洁西卡。

「那是凯特吗……？」

后方有〈翼狮子〉的徽章。她好像也从刚才的混乱中脱身了。

在天空中，除非距离非常接近，否则声音无法传达。洁西卡以手势对威尔传讯号，凯特也比出同样的手势。

内容是「你来带路」。

── 要是你在后面发作，那该如何是好……

威尔比手势要洁西卡带路，却只得到否定的回覆。

毕竟最清楚航路的人是威尔。威尔无奈比出同意的手势，随即让翼舟飞向云界。

看着洁西卡的机体远去，小莲不可思议地说道：

「为什么洁西卡不跟我们一起飞？」

「……不知道。」

威尔无法解答小莲的疑问。

他无意间看向手边，发现缰绳下方挂着一个皮袋。这袋子里装着航行中需要的各种东西。

牛奶糖还留在皮袋里面。

儘管有惧高症，洁西卡也能满脸幸福的吃着牛奶糖，而这不过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 怎么才一个晚上就变成这样……

无论如何，威尔都不能在此止步不前。

威尔确认过航路后，立刻甩动缰绳加速。

他回头看了一下，〈蝴蝶虎鲸〉的事务所已经变得好小，而且旁边彷彿还看的到有一把黑色阳伞。

── 等内乱平息以后再来找我吧 ──

这句话深深刺入威尔胸怀。

飞行是威尔与洁西卡的一切。

儘管威尔至今仍飞得不好，只要能飞他就觉得很充实。

然而，他现在一点也不开心。

这并非小莲不好。

只是洁西卡不在他身后。

这不是威尔想要的天空。

飞了十几分钟后，威尔马上碰到问题。

── 我该怎么加速……？

〈候鸟〉必须总是以最快速度送件。倘若不清楚目的地还能另当别论，但如今威尔已经明白了，所以现在不是悠哉享受天空之旅的时候。

翼舟只有两种加速方法。

一种是紧急下降，藉助重力加速；另一种是潜入云界。

无论是哪一种，都会靠近雾妖飞舞的云界。

威尔无法做出决断，又飞了几分钟后，凯特机靠到他身旁。

手势 ── 『为何不加速？』

威尔暗自叫苦。

加速时必须靠近云界，是因为加速时愈接近云界就等于愈远离岛 ── 即使激怒雾妖也不会对岛造成损害。

凯特是以监察官的身分随行。

她的所见所闻全都会透过〈封书〉準确的对〈候鸟协会〉提出报告。威尔不能将自己身为〈候鸟〉的缺点摊在凯特眼前。

威尔回头一看，发现洁西卡勉强还跟在后头。截至目前为止，她都是忍受着惧高症，紧贴在威尔背后。关于忍耐，洁西卡很有一套。

── 可是，那架机体并不完全……

像〈蝴蝶虎鲸〉这样小的事务所很难买齐翼舟的所有备用零件。事务所里有的都是因损耗而换下来的劣化品。

洁西卡就是将那些零件换上，好让翼舟勉强能飞。而且她不喜欢铳机枪。所以她的翼舟应该没有搭载任何武器。

「威尔，那个人在生什么气吗？」

威尔背后传来小莲困惑的声音。他看向前方，发现凯特正气呼呼的催促威尔加速。

── 也只能加速了……

威尔对着洁西卡打手势。

『要加速了』

彩虹色的磷光从洁西卡机周围散开，像是在呼应威尔似的。那是虹色蝶。

「小莲，戴上防雾面罩。要潜入云界啰。」

「唔唔，小莲又要被丢入恐惧的谷底了吗？」

「妳是悲剧的美少女吧？这不正好是为妳量身打造的桥段吗？」

「原来如此！威尔快点开始。来飞越困难吧！」

单纯的小莲变得得意忘形，威尔因此略有得到救赎的感受。

── 真应该让这家伙坐在洁西卡后面才对……

威尔奋力甩动缰绳，开始朝着云界急速下降。

强风迎面吹来，令人喘不过气。平稳的苍天愈发遥远，城墙般洁白的天空近在眼前。

「啵」一声 ── 天空染上雪白。

威尔看了一下高度计与水平盘，并将机体保持水平。

雾钥机关吸收〈雾〉，不负期望地提升转速。一瞬间就达到时速八〇界里 ── 标準型翼舟的最快速度，威尔必须设法保持机体稳定。

就算威尔飞得很快，洁西卡的机体也无法跟上。

── 洁西卡应该搭这艘翼舟才对。

即使威尔心里懊悔，洁西卡也听不见他的劝阻，她飞了上去。

「欸，怎么先飞上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

彩虹色的光从威尔眼前一个盘旋晃过。

「虹色蝶……唔！」

在这包覆着〈雾〉的纯白世界，大概只有洁西卡的虹色蝶能被人看得清楚。威尔马上理解到，为何虹色蝶要离开洁西卡而飞向威尔身边。

「要上升了！」

小莲慌忙地紧紧攀住座位，威尔正好在这时拉高缰绳，提升高度。

云界的〈雾〉散去，苍界柔和的光芒包覆着翼舟。这种温柔彷彿慈母一般，可惜威尔无暇享受安宁。

波耶耶耶耶耶耶耶 ──

巨大的身影贯穿脚下雪白的天空浮了上来。

「哇啊，来了啦！」

是雾妖。

如刀刃般细长尖锐的身体。体表覆盖着乌黑光亮的鳞片，左右两侧有鳍状物体突出，尺寸出奇短小，不足以称为翅膀。体型与翼舟相仿，巨大的双颚却足以一口咬碎翼舟。顶部长着金色的眼珠，在其脸部左右闪耀。

这种雾妖称为尖鱼，栖息地广，在亥佛尼亚等群岛领空都有其蹤迹。尖鱼有群体行动的习性，在雾妖之中算是个性沉稳的种类。相较之下沉稳。

雾妖一辨识出威尔的机体便毫不迟疑的飞上前去。

雾妖的可怕之处在于其具大的身体，以及坚固的鳞片，寻常炮弹只会被弹开，无法造成伤害。

至于人类的翼舟只是脆弱的东西，只要在空中与异物碰撞就会瞬间碎裂。

雾妖不会碎裂。纵使与战舰正面对撞也只会稍微摇晃一下，依然可以飞行。

一旦被那巨躯撞上，大多数的翼舟都会碎裂，毫无招架之力。

── 一定要躲开……！

威尔慌忙挥动缰绳，试图提升高度，但他动作慢了一点。

翼舟受到沉闷的冲击，同时失去控制。他们被撞到船腹。

「哇啊？」

小莲尖叫，威尔机的高度骤降。

── 会坠机……！

威尔拉动缰绳，设法要将船首拉高，但情急之下他无法如意操控。倘若他搭的这艘翼舟不是〈霞曲〉，现在早已被击坠。

正当威尔手忙脚乱之际，雾妖追了上来，试图发动下一波攻击。

「可恶！」

威尔好不容易稳下脚步，结果又被尖鱼撞上。

那片恶梦般的云界愈来愈靠近。

「威尔你在搞什么啦！之前不是都能躲开的吗！」

小莲哀号般的呼喊。

── 之前我可以躲开……

小莲说得没错。

洁西卡总是坐在威尔后面，只要有她在，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尖鱼压着打。

倾斜的机体朝着云界坠落，船翼部分终于接触到〈雾〉的世界。雪白的波涛如刀剑般激起，翼舟不住震动。

── 不能害小莲死在这里……！

威尔当然还没放弃操控，但任凭他怎么拉动缰绳，都无法阻止机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