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件五 潔西卡的天空

「 ── 妳说黑狼会出现吗？」

时值清晨。

威尔在翼舟停泊处，正要跨上翼舟，这时洁西卡找他说话。

「它一定会来。」

「可是，小莲现在不在啊？」

威尔很难想像黑狼的攻击目标会是他们自己。它的目标应该是小莲才对。

洁西卡摇头，金髮随之轻轻摆荡。

「可是它会来。」

难得洁西卡会这么坚持己见。

威尔拿不定主意，但还是点头说道：

「我懂了。到时候我会想办法的。」

「凭你的技术是要怎么想办法啦。」

凯特语带无奈地说着。

「我有我的想法。技术差的人也能善用差劲的技术去飞。因为我比别人更清楚天空有多么恐怖。」

说着威尔看向洁西卡。

「反正洁西卡妳就找个陆地降落。要是我失败了，就在地面上决战。」

儘管黑狼是个神秘的东西，但威尔不觉得结合两人之力还无法将之击倒。

洁西卡一脸不服似地眯着眼睛，但现在她应该也认为在地面上会比在空中挑战还要有胜算。于是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回应。

「……知道了。」

接着威尔看向凯特。

「凯特，我知道我不应该请妳帮忙，但如果黑狼来了，洁西卡就麻烦妳了。」

洁西卡很有可能又动弹不得。威尔这是在向凯特买保险，要是有个万一，请她用绳索牵引洁西卡的翼舟。

「我也没理由看你们送死。这点我很清楚，可是……」

「可是？」

「……我从没想过〈外渡〉会很轻鬆，但这是我第一次深深觉得〈外渡〉非常危险。偏偏你们又在监察期间碰到这种事情，到底是有多倒楣啊？」

听凯特这么一说，威尔与洁西卡都侧着头看她。

「唉，我也不觉得轻鬆，但也没那么严重吧？」

上次他们还硬着头皮挑战界龙呢。黑狼确实很棘手，但相较于界龙，当然还是妖类Ｉ的界龙可怕。

「光靠你们的技术，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凯特一脸无法理解的样子。

三艘翼舟终究起飞了。

带头的是洁西卡机。以她机体目前的状况，只能在云界加速一次。超过一次就无法保证安全。如果雾钥机关发生异常，洁西卡的恐慌症肯定会发作。她应该也知道这点，不会有超出极限的举动。

为了避免洁西卡有个万一，威尔笔直飞在她后方。监察官凯特的任务是督察，所以位于最后方。

加速的时机全由洁西卡掌握。

单就速度而言，应该在一开始就加速，但若和黑狼交战就免不了要减速。倘若在加速后马上被袭击，到达目的地的时间将大幅延迟。

离开岛上飞行十几分钟后，洁西卡打手势示意加速。

── 不加速终究不是办法啊……

儘管威尔断言小莲不会有事，但札克斯毕竟是个男人。诚如凯特所言，谁也无法保证他会让小莲一直保持纯洁的肉体。

── 洁西卡这家伙特别担心小莲呢……

如果她讨厌人类的个性逐渐改善，威尔也感到高兴。但正因为事实似乎并非如此，所以威尔才觉得不可思议。

正当威尔思考这个疑问之际，洁西卡机沖入云界。

── 要上了。

前方不是人类的领域。

在云界里 ── 对于住在里面的雾妖而言，人类不过是弱小的入侵者。

「啵」一声 ── 天空染成雪白。

微弱的彩虹色磷光在前方摇曳。虹色蝶正在带路。即使洁西卡没坐在威尔身后，她依旧为威尔指引方向。

看着那虚无却可靠的光芒，威尔突然有一股失落感。就算现在有洁西卡的帮助，他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 想不到，后面没坐人竟是这么的空虚……

不管以前怎么被臭骂，身后少了洁西卡还是会让威尔觉得寂寞。那张空着的座位非常冰冷。

他们在云界才飞了几十秒。前方磷光闪烁，逐渐上升。加速时间结束，要浮出云界了。相较于洁西卡平常的做法，这是个异常短期的加速。

── 这就表示，这是那架机体现在的极限了……

就算会被雾妖袭击，也一定要善用这唯一一次的加速。洁西卡应该会坚持到极限。然而她却在雾妖袭击以前罢手，这实在是出于无奈。

威尔跟着往上拉动缰绳，使机体上升。

苍界灿烂的光从黑暗的另一端射进来。

不知怎的，那道温暖的光令威尔联想到小莲。她是个聒噪而令人头痛的少女，总是将笑容挂在脸上。她丧失记忆，不可能没有感到不安。然而，她绝不会将不安放在脸上。

── 我一定要救她。

所以威尔不得不飞越这片天空。

威尔从云界浮出后，没多久凯特机也浮上来了。

他们维持在略高的位置。几秒钟后脚下浮现了雾妖的影子，但也许是因为入侵时间太短，又或者雾妖认为会被猎物逃向苍界，并未勉强发动攻击。

雾妖追着他们飞了几分钟，像是在施予威吓，后来总算从雪白的天空消失。

看着脚下景象，威尔想起一个月前的事，那时他觉得天空就算是在〈外渡〉期间也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威尔现在若是没有洁西卡预判风势仍然无法好好打一场空战，而一个月以前他甚至还难以呼应洁西卡的指示。

洁西卡一直在等威尔。等到威尔可以呼应她为止。

直到现在独自飞着，威尔才察觉到这点。

正当威尔为自己的无能咬牙切齿之际。

「 ── 唔，难道真的来了？」

眼前的虹色蝶剧烈的摇晃着。虹色蝶闪烁着彩虹色的翅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乱飞。这是紧急状况的讯息。

威尔回头一看，果然发现遥远的后方有个黑色的异物在漂浮着。是黑狼。

── 就算是现在的速度它也能轻鬆追来啊……

上次被攻击的时候，翼舟的时速也有八〇界里。无庸置疑，黑狼的速度比翼舟快。

威尔一面确认洁西卡是否维持直线飞行，一面以手势要求凯特避难。她也没有自信向黑狼挑战空战，老老实实地转向而去。

离去前，凯特打了个讯号 ── 『再三十分到岛』。

── 难啊……

按照这个速度飞到下一座岛 ── 也就是到达可以着陆的场所为止，需要花三十分钟。而且那里还不是他们的目的地。

儘管如此，威尔还是要争取时间。争取到洁西卡平安降落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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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让淑女起身，应该要小心地抱住才对。」

在双手受到束缚的状态下起身是很难的。札克斯很粗鲁地抱起小莲。

小莲一面抱怨，一面在札克斯身后走着。

「叽哩呱啦的吵死人了。女人应该要更文静一点。」

「你一开口就藏不住秘密。刺青男，妳一定没跟女生说过话吧！」

「妳这丫头……」

「怎、怎样？」

想不到札克斯竟然面露怒容。

「这种事情妳怎么会知道！」

小莲很得意地笑着，被束缚在背后的双手也伸出手指左右摇晃。

「洁西卡、凯特、希尔达都是小莲会害怕的毒舌。就小莲所知，世上根本没有文静安分的少女！」

「这一定只是妳身边的人比较特别。对吧，没错吧？是这样没错吧……？」

札克斯的声音没有自信，他多么希望事实是他想像的那样。小莲觉得要是继续逼问他，可能会害他从此不信任女性。

── 这样好像挺有意思的！

话虽如此，小莲觉得要是现在把札克斯逼上绝路，对于自己的人身安全也有危险。

札克斯看似疲倦地朝向瓦砾堆走去，小莲对他提出疑问：

「刺青男在找什么东西吗？」

「刚刚就说过了。当然是在找线索啊……话说，妳好歹也记一下我的名字吧。我的名字是札克斯。」

「刺青男不是因为没有线索，所以才要等威尔来吗？」

「札克斯……」

札克斯神情落寞地复诵着自己的名字，同时推开一堆瓦砾。

「《芬里尔》的线索是没有啦。但说不定有线索可以知道妳是谁。」

这句话令小莲非常意外，她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要寻找小莲的记忆？」

札克斯将脸别过一旁，很不耐烦地说道：

「妳不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记忆才会跟着〈候鸟〉吗？」

「是这样没错……」

「我喜欢妳这样的人。所以我要帮妳一把。」

「刺青男没有要杀掉小莲的吗？」

「会杀啊？」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彷彿在质疑小莲何必多问。小莲期望落空，别过头说道：

「和无法沟通的人对话还真累人……」

「妳没资格说我。」

两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这时小莲突然有个疑问。

「刺青男，你该不会知道小莲为什么会什么也记不得吧？」

「为什么？啊……嗯，算是有头绪啦。」

听了他的回答，小莲恍然大悟似地点头说道：

「也就是说，小莲会失去记忆其实是刺青男害的？」

「关我屁事啊！」

「刺青男一定是在这里让小莲看到惨绝人寰的景象啦。容易受伤的小莲无法承受打击，因此把记忆封印……嗯嗯，超像悲剧里的主角啊！」

小莲略显骄傲地挺胸说着，札克斯受不了她，叹气说道：

「照妳这么说，我就是杀害你亲朋好友的兇手了。妳不会想要报仇吗？」

小莲一时语塞，支吾其词。

「那小莲一定会为了曾经待在这里的人生气、哭泣。可是，小莲连谁曾经在这里都不知道。」

── 这样小莲可以被原谅吗……？

当时在场的人对小莲的怨恨恐怕要比札克斯多，因为她对他们完全没有感觉。

看着小莲低着头，札克斯表情扭曲，看起来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