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哪天妳醒了,也绝对不能打开这扇门喔──
好怀念的声音。
那是一阵温暖的声音,比任何人都还要温柔,给人一种安全感,好像总是会受到保护。
──啊~是一场梦。
在意识的某处,她隐约这么觉得。
当时她一定还很小。那个人握住她的手,身材高大得让她连容貌也看不见。
钢铁的墙壁在她眼前耸立,中央嵌着一块蓝色宝玉。仔细一看,发现上面有一些裂痕,分别朝向左右分岔。
在这后面有着什么?
难道她有透露出这样的疑问吗?
她抬起头,发现那个人的脸庞扭曲,似乎非常困扰。
就连幼小的她也能明白,那是个不能问的问题。
那个人沉默不语,现场只有一片寂静,令人觉得胸口彷彿承受着重压。
沉默也许只有几秒钟,又或者多达十几分钟,经过那永恆般的时间,那个人开口了,彷彿是在请求宽恕。
──罪过,以及漫长的赎罪──
那是充满悔恨的声音,连她也悲伤了起来。
年幼的她紧紧抱住那个人。也许她相信,只要这么做,多少可以缓和那个人的痛。
那个人发出略显惊讶的声音,然后轻轻的摸着她的头。
──好了,睡吧──
说完又牵着她的手走了起来。
她要睡了。
睡个很漫长、很漫长的觉。
一想到这点,她就非常不安心,紧紧抱着那个人的手。
我醒来的时候,你会在我身边吗?
她知道这个问题会使那个人很为难。
但她不由得要这般赖着他。
那个人再度轻抚了她的头。
──等到妳醒来的时候,世界一定已经和平──
那不能算是回答。
但她明白,那已经是他最有诚意的回答。
而且她也知道,八成不会有那个「一定」。
为了略表不满,她捶了那个人的胸口一下。
那个人看似苦恼的微笑着,说道:
──所以妳安心睡吧,伊丝卡──
说完这句,那个人的身影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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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伊丝卡猛然起身,并伸出手臂。
她有一头深褐色短髮,看起来很有朝气,圆滚滚的双眸则是天空般的蓝色。容貌虽然还算端正,但整体外表算不上有女人味,少年般的形象反而比较强烈。
──作梦……?
她脑袋某处是这般理解的,然而手上残存的温暖,却令她难以相信那只是一场虚幻。
──嗯。那不是梦。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
那是一段悲伤、非常重要的记忆,早在好久以前就被遗忘了。
──没错。是哥哥……
伊丝卡是个孤儿。长久以来,她都在寻找丢下自己而去的「姐姐」和「爸爸」。
但那个「姐姐」是这么说的:
──妳在找的应该不是小妹,而是妳的「兄长」──
所以姐姐──希尔达才会带着伊丝卡在提耶拉四处游走。
──姐姐当初有找到答案。
但也因为如此,她不得不抛下伊丝卡而去。
为什么她以往都不曾回想起来呢?伊丝卡将伸出去的手拉回来放在胸前,只见她紧紧握拳,彷彿在责备自己似的。
「……话说,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伊丝卡未知的地方,不过她发现得有点迟。
她仰望着天花板,发现上面挂着薄薄的丝绸帘幕,床垫也是柔软而高档的东西,手一压就陷下去了。
这里是个宽敞的房间,即使放了好大的一张床,还是有很足够的空间摆设桌椅。墙边还有双开式的衣柜和化妆台。
窗外远方仍有外墙耸立,遮蔽着天空,不过花草也争相绽放,小鸟及蝴蝶也欢欣随兴的飞舞着。
这对伊丝卡而言,感觉就像另一个世界。
她真心认为这个房间不适合自己,而且从来没想过会有如此缤纷的空间。
陌生的天花板。
陌生的房间。
陌生的景色。
──对了。我是被修妮这个女孩给……
她回想起一名雪白的少女。
她撑着贵妇般的阳伞,笑起来的声音比伊丝卡还要稚嫩甜美。
然而她是个敌人,得要集结威尔、洁西卡、希尔达三名能力强大的人物,才好不容易将她击退。
伊丝卡就是被这个少女抓走了。
她只觉得还能活着就够幸运了,而现在这般享受的待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甚至没有被绑起来。
正当伊丝卡大惑不解的时候,有人敲了敲房门。
「我可以进去吗?」
女性的声音,听起来很沉稳。
「好,好的!请进……」
伊丝卡忐忑不安的回应,黄铜製的门把「喀锵」一声转动。
「妳好。现在感觉如何?」
一位妙龄女性现身。
她大概二十岁出头。肩上披着长下摆的白衣,下面则是蓝色套装,感觉是某个机构的制服。她是一名研究员吗?她的脸型细瘦,戴着无框眼镜,那张沉稳的笑脸背后令人感觉到坚强的意志。
伊丝卡对这名女性的脸没有印象,但看见那头髮和眼睛的颜色,她不由自主的后退。
女性微笑着,肩上披着纯白的长髮,眼珠和天空一般的苍蓝。
那颜色就跟修妮一样,就像掳走伊丝卡,将她带到这个地方的那个人。
「修妮──哇啊?」
伊丝卡退到床的后端,接着顺势摔落地面。
虽然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但她毕竟是背部着地摔落,一时之间难受得不省人事。
「妳、妳还好吗?」
女人慌忙赶了上前,扶着伊丝卡起身。直到这时伊丝卡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穿着洋装般的睡衣。
「对不起,我没想到妳会吓成这样。」
那话声与眼神很温柔,完全不像那个曾将伊丝卡好友的外皮披在身上的怪物。伊丝卡只觉得她是另一个人。
「啊,不,我才对不起。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我竟然……」
这个女性不是修妮。
儘管伊丝卡明白这点,但她毕竟看过那个人对威尔造成重伤,看过洁西卡被压着打,就连希尔达也敌不过那个人。
她感受到极度的恐惧,以至于光是看见相似的色调,就会闪过那段记忆。
伊丝卡怕得要死,女人温柔的让她坐在床上。
「真是的……修妮到底做了什么?真是对不起。我本来以为她不会有粗暴的举动。」
听了这段话,伊丝卡再度认知到自己是个遭到囚禁的人。
──这个人跟修妮也是一伙的啊……
从外表来看,大概是修妮的姐妹。不过伊丝卡知道那个少女的外表和年纪不符,她其实活过很漫长的岁月。
也许这个人和修妮没有直接的血缘关係,那么又会是什么关联?
「妳是修妮的什么人?」
「这个嘛……应该算是帮手吧?不过她每次一把想说的话说完,就会马上消失无蹤,所以我有点困惑,到底我算不算得上是在帮她……」
看样子她的身分不是部属或同志,两人之间没有那么明确的合作关係。
──不过,修妮还是有藉助她的力量。
伊丝卡脸上露出警戒,女人看了无奈的叹息。
「我可以打开窗户吗?」
「……请便。」
女人一打开窗户,寒冷的风就吹了进来。比起伊丝卡所知道的城市休塔特•诺因,那阵风又冷了许多。只见大片雪花纷纷洒了进来。
然而,天空从这里看出去还是一样。
那是一片渺小的天空,被不讨喜的墙壁挡着,只要伸手一遮就会被完全盖过。
直到几天以前,伊丝卡对这点仍不抱持一点疑问。他们头上有的只是平凡的窗户,白天会有光线从窗外照进来。
人们位于狭窄而封闭的深井,而那片天空只是个井口,但伊丝卡不曾思考过这些。
她作梦也没想到,在井口之后,竟存在着一个无边无际的世界。
女人从窗口探出身子,脸上挂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