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異變的預兆

一阵哔哔哔的无机质声音在室内回蕩。

「早上了吗？」

我瞥了一眼时钟，现在的时间是清晨四点半。

今天我们预定在六点集合，之后通过黄昏前往第一结界都市。我们所在的第七结界都市是距离第一结界都市最远的都市，最北边的是第七结界都市，第一结界都市则在最南端。由于有相当程度的距离，即便乘坐马车也必须花上好几天的时间。此外，为了进行补给，途中似乎还会经过其他结界都市。我不晓得会经过哪座都市，但或许……说不定也有可能在第三结界都市停顿下来。

丹、蕾欧娜、诺拉。那三个人是否现在仍活得好好的，并享受着充实美好的学院生活呢？将我牺牲掉之后，难道心中就没有任何的罪恶感吗？

「不，现在不是在意这些事的时候。」

我这样告诉自己，并且开始收拾行囊。抛弃过去的事吧，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时候的尤利亚了，我一定也没有机会再遇到他们了吧。但我后来才知道，命运女神总是会无情地捉弄人们。

「喂──雪莉起来了吗？」

我用力地敲了几下门。现在是早上五点。这个时间差不多该出发前往集合地点了。虽然时间还很充裕，但还是慎重一些比较好，提前十五分钟前集合比较恰当。然而，房间里却丝毫不见任何动静。

怎么办？我该进去看看吗？

其实我已经在前一天拿到这个房间的备用钥匙。因为雪莉自己主动告诉我：「我早上总是爬不起来，如果敲门没有回应，就麻烦你进来叫我起床。」

「我进来打扰啰。」

我相隔数日之后，又进到雪莉的房间。我走进房内，看到雪莉躺在床上，身子不时扭来扭去。

「雪莉，已经到出发时间啦。」

「嗯，再让我睡五分钟。」

「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啦……」

我心想真拿她没办法，于是将窗帘和屋里的灯全部打开。

「呜呜呜呜呜嗯……好刺眼……」

「喂，可以起来了吧？」

我直接用力扯下雪莉的棉被，结果眼前出现的是她光溜溜的身体。不，严格来说，还有一件内裤。但她没有穿着胸罩，完全是袒胸露乳的状态。和昨天见到的莉亚努王女有着不同的压倒性质量。虽然我对这件事早已了然于胸……但如果现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

「欸，你在看什么？」

「……啊！」

时间流逝，我完全处于忘我的世界，因为眼前的艺术作品完全吸引了我的目光。嗯，我也没办法控制啊，我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这是出于本能的关心，而不是我的个人控制力的问题。正当我想说明的时候，看到她的表情，我已经知道自己来不及解释了。

「你这个色鬼，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真的太过分了，我明明只是努力地想叫她起床……

「咦，尤利亚，你怎么了？感觉脸上有红红的痕迹。」

「苏菲亚帮我评评理啦。」

我在雪莉的房门前等候时，苏菲亚正好也到了。我向她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只是不断地点点头。

「这件事是尤利亚不对，你怎么能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呢？」

「嗯……也是啦，又不是自己中意的男人，被看到那副模样当然会不高兴吧……」

「不，与其说是不高兴，我觉得不如说是害羞。」

「唉……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我没有听见苏菲亚说的这番话。接下来我们可能要共处一个星期以上，却在临行前发生这种令人尴尬的事，这也太可悲了。我自以为我们之间的关係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竟在这时发生这种惨剧，我实在太倒霉了。

「两位久等了。」

「雪莉真是的，时间都那么晚了。」

「真抱歉，不好意思啦。」

「……」

「尤利亚，那个……谢谢你叫我起床。」

雪莉满脸通红地如此说道。从她的样子来看，事情似乎并没有变得比我想像中还要来得糟糕。随后，我们三人便朝集合地点的大门走去。

「接下来就万事拜託了。」

莉亚努王女向大家深深一鞠躬。目前在场的有我们三人和塞拉斯先生，以及数名A级对魔师。看来这些就是前往第一结界都市的阵仗。

「那么就由我在前方带路，尤利亚同学你们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我知道了。」

回答完塞拉斯先生后，我们便一同坐上了马车。马车内正好是四个人的座位，我一马当先找了个位置先坐下，莉亚努王女随即跟着坐在我的旁边。

「呃……」

「怎么了？」

「不，没什么。」

莉亚努王女保持一贯的微笑，她到底有什么打算……

「尤利亚先生，您的状况还好吗？」

「没什么问题，昨天的事我才要谢谢妳呢。」

「哪里哪里。」

就在这时，雪莉和苏菲亚也跟着上了马车，两人有点惊讶地直盯着我们。

「尤利亚，感觉你和王女的关係很不错嘛……」

雪莉睁大眼睛瞪着我如此说道，我只好连忙予以否定。

「才、才没那回事！我只是想好好地完成保护王女的任务！」

「哎呀？尤利亚先生还真是薄情呢……」

这个不寻常的气氛使得雪莉和苏菲亚一脸茫然，后来我们就在没有特别交谈的情况下出发了。

久违的黄昏世界。

我在摇晃的马车中，痴痴地望着外面的景色，身处这无边无际的黄昏之中，有一种好久不见的感觉涌上心头。附带一提，我们的身上都穿着应对黄昏的专用服。虽说是专用服，但似乎只是在平时的制服上编织特殊的纤维罢了，从外观上完全看不出来。黄昏所造成的毒害因人而异，有些人可能完全没有影响，但有些人待上几个小时就会出现严重的后遗症。

这件衣服顶多只有所谓的保险效果，但总比完全没有防护要来得好。

「很久没到黄昏看看了。」

「也是啦，雪莉不太可能自己一个人出来吧？」

「嗯，谁知道最近会发生那么多事呢。」

雪莉直盯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欸，妳用那种责备的眼神会让我很为难啦……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莉亚努王女开口说道：

「尤利亚先生在黄昏生活过两年吧？」

「嗯，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这里还是安全圈，据我所知，您似乎曾走到东边的尽头。」

雪莉和苏菲亚两人也带着兴緻勃勃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有理由刻意隐瞒这件事，而且塞拉斯先生也告诉过我，等到了第一结界都市之后，还要再报告详细的情况，所以我觉得就算告诉这三个人也无所谓。

「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抵达最东边，当时为了拚命求生，我已经记不清楚所有细节，我只记得自己不断地在前进。」

「您也会和魔物以及魔族战斗吗？」

「主要是在没有食物或者受到袭击时，才不得不与其战斗。不过基本上大多都是以逃跑为优先考量。其中我也遇过凭目前的实力无法战胜的魔物。例如身长超过十公尺的大蜘蛛，会喷火的巨龙。我至今依然无法了解黄昏的生态系统，但唯一能确定的是……那是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只要一个不注意，随时都有可能丧命……黄昏就是如此危险的地方。但那里也不全然都是坏事，其实东边有云之巨人的村庄……」

正当我要开口说下去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马车外传来一声巨响。

「敌袭！魔物出现了！」

我正想着不知何时会出现状况，没想到比我料想的还要快……我从马车上纵身跳出，只见外头出现一群有巨大蜘蛛之称的魔物。

其危险度为B，是一种相当难应付的魔物。

魔物和魔族的危险度被划分为E→D→C→B→A→S等阶段，B级魔物被视为只有B级以上的对魔师才有能力应付。

但有点不太对劲，因为安全圈应该不会出现这种魔物。就我所知，牠应该栖息在更东边才对，为什么如今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生态系统发生问题？还是……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先解决掉牠们，虽然数量很多，但也不是应付不来。

「尤利亚同学，你没问题吧？」

「是。」

塞拉斯先生来到我的身边，我们两人同时挡在巨大蜘蛛的前面。

「这里由我们来应付，其他人帮忙保护王女……」

我们在黄昏中开始进行战斗。

「尤利亚同学，我来应付杂兵，你去解决那只最大的家伙。」

「我知道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小刀，发动不可视刀剑。此外，为了以防万一，我也发动了黄昏眼。

「……那个魔眼能使用多久？」

「就算我全力使用，最少也能撑三个小时，我曾在黄昏中维持过一整天。」

「很好，那我们上吧！」

「是！」

我们两个都施展身体强化，奋不顾身地沖向眼前的巨大蜘蛛群。

接下来该如何进攻呢……我被派去解决最深处疑似母体的个体，然而我的四周却有无数的巨大蜘蛛蜂拥而上，我得先解决掉这些家伙才行……正当我这么思考的时候，眼前的巨大蜘蛛顿时被斜劈成两半而应声倒下。

魔物喷出绿色的体液，就此毙命。

我往旁边一看，塞拉斯先生用眼神示意我前进。真不愧是序列第一位。他大概还没有拿出真本事，魔物却被他完全压制住了。

塞拉斯先生的武器不是剑也不是刀。

他使用的武器是钢线。

他的双手戴着类似薄手套的装备，从那里生成钢线。经过魔法强化后，钢线就成了无比锋利的武器，迅速地将无数的巨大蜘蛛一一劈开。

「……那就是，母体吗……？」

我在众多巨大蜘蛛之间杀出一条血路，终于来到母体前面。牠的体积非常庞大，目测全长约有七公尺，气势相当惊人。

但我现在绝不能在这里退缩，这两年来，我一直在和这种程度的魔物战斗。我得赶紧回想起当时的感觉。

我默默地打开心中的那个开关，我感觉自己的内心就有如齿轮一样咔的一声紧紧扣住，接着挥出不可视刀剑。

「叽咿咿咿咿咿啊啊啊啊！」

一闪。我一刀斩断了母体右侧的四条长腿。

如此一来，牠就会失去平衡而倒下。巨大蜘蛛虽然是麻烦的对手，但只要小心蜘蛛线的话，就没什么可怕的地方。只要将牠的脚切断，瞬间就能分出胜负。然而，这个母体并没有因此而倒下。

「什……再生……？」

切断的瞬间，恐怕连一秒都不到吧，但牠在那个瞬间再生了。被斩断的瞬间，伤口已经长出新的脚。

「……这只魔物是怎么回事……？」

我不禁嘀咕了起来。我在这片黄昏中应该已经遭遇过为数众多的魔物和魔族，却从未见过像这样的个体。虽然的确存在着使用再生能力的魔物，但我完全没看过使用再生能力的巨大蜘蛛。

可恶，果然我的见识还是太短浅了吗……

黄昏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成为饵食，强者吃掉弱者后变得更强。这也是一种适者生存的表现吗？是为了应对只要斩断脚就会被轻鬆解决的问题，因而演化出来的超速再生吗？

「叽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啊啊啊！！」

牠发出一阵怒吼，那是威吓，抑或是向同伴发出指示？塞拉斯先生正在收拾母体以外的巨大蜘蛛，但数量很多，看样子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解决。因此我必须独自一人将牠击倒。

面对再生要如何应付呢？

答案肯定只有一个。那就是以比再生更快的速度将其砍成碎块就可以了。

「……不可视。」

我在这里选择施展不可视魔法，在周围筑起一道看不见的墙。配置……恰到好处。很好，只能拚了……

我从双手发动不可视刀剑，直接朝巨大蜘蛛发动突击，和刚才一样，将蜘蛛的脚切断。

然而，巨大蜘蛛的脚依旧再生了，既然如此……我侧身避开朝我飞来的线，一脚踏在利用不可视魔法所产生的无形之墙，接着再纵向一劈。

在那瞬间，蜘蛛的脑袋开了一个大洞，接着又发出咻咻咻咻的声音重新再生。

看样子攻击大脑也不足以将其击溃。

接下来，我使用不可视魔法追加立体的动作，以剑戟展开压倒性的凌厉攻势，并透过黄昏眼来感知对方的攻击进行闪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