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崩壞

有人尾随在后……我走出王城的瞬间就有这样的感觉，那是明显带着敌意的视线，这股视线和靠本能生存的动物没有什么区别。我曾在黄昏中见识过一种把敌意或杀意压抑到最低、只有虐杀的时候才流露出来的技术，甚至有些危险度低的魔物也具备这种技术。

既然如此明目张胆地散布敌意，想必应该变得非常情绪化了吧……于是我像是在引诱对方一样，自己主动走进一条小巷。来到这里应该就不会引起太大的骚动吧……我的心中已经做好觉悟。

「……尤利亚。」

「……丹，还有蕾欧娜和诺拉。」

三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瞪着我，其中又以丹的眼神最为锐利，现在就算他下个瞬间直接杀过来也不令人意外。当然，我也不可能站着挨打，最坏的情况下，我会不惜动用武力解决。现在正是告别过去的那一刻，我已经是S级对魔师……如今再也无所畏惧，我必须採取符合这个身分的行动才行……

「你这种家伙竟是第十三位S级对魔师？喂，这是在开玩笑吗？」

「这不是开玩笑。方才我也参加了S级对魔师的会议，正式以第十三人的身分进行活动。」

「……这种事都无所谓啦。老实说吧，你动了什么手脚？」

「……手脚？」

「少装蒜了！你一定是用了什么葯吧！」

「是啊！不然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尤利亚是S级对魔师，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地位竟然比我们还要高，简直是痴人说梦！」

一味地谩骂。是啊……他们一定无法接受吧。至今为止一直被自己欺压的人，明知会丧命还故意抛弃的人，没料到一回来就当上S级对魔师……这种事他们不仅不会承认，而且也不愿承认。

但现实并非如此。我虽被他们放逐到黄昏世界，却幸运地活了下来，其后掌握了力量，达到S级对魔师的境界。这是不可撼动的事实。

丹、蕾欧娜、诺拉三人都很有才华，确实是优秀的人才。

正因如此，他们才更无法接受。所以我很轻易地就猜出他们的下一步要做什么事。

「尤利亚啊啊啊！」

丹拔出腰间的阔剑，并对身体进行强化，朝我这边突袭而来。蕾欧娜和诺拉在后方支援，不但在我的周围筑起冰墙，同时还设下让我无法逃脱的结界。

我从那三人身上感受到了敌意，他们究竟堕落到了什么程度呢？……既然如此，我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了。我一直忍耐到现在，我以为他们总有一天能够改过自新，可是人类并不会那么轻易地做出改变。我虽然实力变强，但性格本身并没有太大变化，而丹等人也是一辈子都会抱持着这种心态吧。蔑视他人，而后沾沾自喜。

这些低劣的思考和行动都是沖着我而来，所以我没什么好犹豫了。是啊，我已经受够了，我也一直在忍耐。我以为我们或许总有一天会互相理解对方，然而我们是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可能交叉。

遇见他们之后，我想了很多。

但他们终究还是这样的人。

我一直想当善良的人。

虽然我的观念深受父母的影响，但我很清楚，这个世界既有好人，也有坏人。黄昏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我不想再和这帮人扯上关係，我想忘掉过去。我抱持这种想法，回到这里之后就不断地在逃避。一直逃避，再逃避，逃得愈远愈好。儘管我的实力变强，但内心依旧脆弱。

可是，如今我要对那个优柔寡断的自己做个了断，因为我不可能做到体贴所有的一切。

我从口袋里掏出小刀，发动不可视刀剑，从正面挡下丹那把充满杀气的剑。

「咕，咕喔喔！！尤利亚啊啊啊！！」

他们三人都对我怀有敌意。然而，丹的敌意更胜于其他二人。嫉妒、羡慕、憎恶，各种情感混杂在一起。

他所希望的是让我屈服。

因为他们自己说过，人类也是弱肉强食的社会。然而，从现状来看，我已经成为S级对魔师，而他只是个B级对魔师。实力乍看之下似乎差距不大，但是S级对魔师被誉为是人类的希望，也是人类的象徵，地位显然大相径庭。

虽说丹的实力有所长进，但他的本领很明显比雪莉差了一大截。丹曾经说过，没有才能的垃圾才需要努力，蕾欧娜和诺拉也一样，他们都天赋异稟，所以一直高高在上。

丹等人确实才华横溢，但光靠才华，进步空间也很有限，这句话套用在丹的身上最适合不过了。他只重视才能，对努力不屑一顾，想必这就是无法原谅我的理由吧。

「……丹、蕾欧娜、诺拉，就让我们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我使劲挥出不可视刀剑，将丹手上的阔剑打落在地。与此同时，我用从指尖延伸出去的不可视刀剑，将蕾欧娜和诺拉的行动完全封锁。

坦白说，实在太弱了。只有这种程度，就算来再多人，我都有办法应付。

我朝丹的胸口狠狠地大脚一踹，他狼狈地一屁股跌坐在我的面前。

「咳咳……尤利亚，你这家伙！啊……？咦……？」

他大概没注意到吧。我用不可视刀剑刺向丹的左脚，不过并没有将其贯，也不会出现后遗症。我只是轻轻地刺了他一下。

「呜哇啊啊啊！！」

「丹！」

「你不要紧吗！？尤利亚，这可是犯罪喔！」

妳们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这分明是正当防卫吧？明明是你们三个人联手一起攻击我。

哎，我原本是打算避免防卫过当……看来还是得稍微拿捏一下分寸。

「尤利亚！你这家伙……竟敢弄伤我的脚！」

看样子是第一次受到真正的伤害，因而产生动摇了吧。这时的我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我本想再以不可视刀剑刺向丹的腿，他却突然发出一声狂笑。

「哼哼哼……是你，这可是尤利亚一手造成的喔？」

剎那间，我感受到一股不知从哪冒出的魔物气息。

究竟在哪里……！

我在心中不断寻思，同时找寻周围的气息。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诺拉惊慌吶喊了起来。事情似乎非同小可，我转身一看。

只见诺拉和蕾欧娜被一只巨大蜘蛛逮个正着，就在她们将要被蜘蛛的大嘴吞没的瞬间，我立刻火速赶往两人身边，直接用不可视刀剑将那只巨大蜘蛛劈成两半。

两人获救后直接重重地摔落地面，鲜血从她们的手臂和脚上冒出，看起来似乎受伤了。

「妳们都没事吧！？」

「啊啊啊……尤利亚。谢、谢谢你……」

「嗯，平安无事就好。可是为什么魔物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巨大蜘蛛……」

两人按着出血的部位，正用魔法进行治疗。

幸运的是，她们两个的伤势都不重。只有在被巨大蜘蛛抓住时不慎擦破了皮肤。

我仔细观察丹的一举一动，只有他显得异常冷静。他的态度……就彷彿早已知道巨大蜘蛛会出现在那里。

「哼哼哼哼，哈哈哈！！」

丹突然大笑起来。难道他还搞不清楚这是紧急情况吗？我们就在如此诡异的状态下，瞬间被魔物团团包围。丹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接着朝大量现身的巨大蜘蛛狂奔而去。

「丹！」

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打算去送死吗？

就在思考的那一剎那，我见到了不可能发生的景象。

「哈哈……哈哈哈……果然就如那个人所言。哈哈！成功了，我办到啦！太棒了！这样我就能超越你！我才是最强的！」

「丹……你……你在说什么？」

眼前的景象令人不敢置信。没错，一群巨大蜘蛛围绕在丹的四周，那些蜘蛛却没有袭击或吞噬他。牠们将丹团团围住，宛如在保护他。

「喂，尤利亚，你变得好厉害啊。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因为那个人告诉了我很多事。可是，我也会变强，我也会变得更强……」

「你在说什么？」

「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反正我本来就打算杀了蕾欧娜和诺拉，因为我正好对她们感到厌烦了。不过嘛，只要充满这么多的魔素……我就能成为最强的存在……」

这句话让我不由得咬牙切齿。

站在我身后的两人都忍不住用颤抖的手抓着我的身体。

「丹……为什么！」

「是啊！你、你真的想把我们杀掉……！」

「啥？我说妳们啊……妳们真是弱爆啦。再说，妳们的心里不是都在偏袒尤利亚吗？刚才的战斗中，妳们也没有使出全力吧？」

「那、那是……」

「因、因为尤利亚……他那么努力才好不容易回来……这样太可怜了……虽然我们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所以说，妳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就送妳们和尤利亚一起上路吧。」

丹的双眸完全充满了杀意。

他已经彻底站在我们的对立面。直到刚才为止，应该还有挽救的余地。然而丹……却选择出卖人类。看着他周围的巨大蜘蛛，这件事不言而喻。

「丹……你这是……」

「不错。我已经不是人类了。我决定站在魔族这一边！！」

「你出卖了人类吗……！」

「别说得那么难听，人类早就输了。既然如此，选择跟随胜利的一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出这种事……！」

「就在你即将从黄昏回来之前，我遇到了某个人。多亏有那个人的协助，我才得以学会变强的方法，甚至比你更强！！」

魔素嚣狂肆虐。因为我展开了黄昏眼，所以看得出来。魔素像是将丹包覆进去一样逐渐收敛……那里出现了一个形态怪异的物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尤利亚，看到没！！我变得比你还强！我已经比你更强了喔喔喔喔！」

如今的丹已非人类的形态。他的身体完全受到黄昏支配，暗红色的花纹完全侵蚀他的全身。我只被侵蚀右手臂，丹却是完全融为一体。他的形态简直……简直就和魔族没有两样。莫非黄昏症候群的尽头会让人变成这副模样吗？

另外，丹说的『那个人』又是谁？

他对丹灌输了什么思想？

而且恰好在我即将从黄昏归来之前？这代表……整件事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计画好的吗？难道说……人类之中除了丹以外……还有其他的叛徒……？

我左思右想，实在不认为这件事凭丹一个人就能办到。就常理而言，结界都市都设有相当坚固的结界。一般的巨大蜘蛛应该无法突破才对。这么说来，把牠们带来这里的是……

「去死吧吧吧吧吧！！尤利亚啊啊啊！！」

我还来不及思考，丹已朝我狂奔过来，并且用力挥出手上的阔剑。这一剑的程度已非昔日的丹可以相提并论。他确实有所成长……不，这并非人类应有的实力。正确来说……应该说是超越了人类。

「妳们两个都站在那里别动！丹由我想办法对付！」

「……我、我知道了。」

「嗯、嗯……！」

我向蕾欧娜和诺拉说完这句话后，再次观察丹的情况。

他已完全化为异形。

丹，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很清楚，即使我的心里这么想，也为时已晚。

所以我必须和丹正面一战。

现在这个情况……已沦为彻彻底底的残酷厮杀。

我举起右手的小刀，发动不可视刀剑。

与此同时，我不停地闪避丹如潮水般的攻势。

「尤利亚啊啊啊！你别想逃！」

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的心中只剩下愤怒和憎恨，如今只有这些情感支配着他。

丹，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即使我再怎么想，时间也不会倒流。他打算出卖人类，然后杀死我、蕾欧娜和诺拉。这场战斗已经在所难免。

战斗一触即发。

我以惯用的右脚为起点，发动不可视刀剑。接着……就这样直接刺入丹的胸口。

「呜……咳咳……尤、尤利亚啊啊啊！」

「什……！」

我的不可视刀剑确实贯穿了他的心脏。然而，丹却没有因此毙命，他反而更杀气腾腾地向我发动攻击。

「来吧，尤利亚……让我好好享受战斗的乐趣吧……」

丹的攻击又再度袭来。

「……」

双方互相瞪视。在这个时候，我察觉到第一结界都市正在遭受袭击。

哀嚎和怒吼声不绝于耳。

当这幅光景映入我的眼帘时，我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有如燃烧灼热般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