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 在布雷希柏格的日子與極小的繼承騷動

「哟，小弟弟，今天也来卖猎物吗？」

「是的。」

「好好努力赚钱啊。」

自从我开始出入布雷希洛德藩侯领地内的商业都市布雷希柏格后，已经过了四年的岁月。

虽然我总算长大到十一岁，但这四年内的生活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

我在家里因为会魔法，而成了个有点难应付的孩子，每天早上起床做完剑术训练吃完早餐后，就马上进入森林深处利用瞬间移动的魔法出门。

目的地通常是南部的未开发地，或是魔之森对面的海岸地带，我甚至还曾经稍微跨海南下到无人岛。

我在那些地方特训魔法，尝试对从矿山採到的矿石和材料进行各种炼金，进行狩猎、採集或钓鱼，再试着将收穫製成各种食品和料理。

拜此之赐，我的魔法袋里装了大量的粮食、食材、素材、金属和炼金成功的物品。

不过这里面也有像十万个装了十公斤盐的瓮之类的，让人不晓得能拿来做什么的东西。

其他还有以在南方无人岛自然生长的甘蔗为原料，用魔法精製出来的砂糖。

由于品质愈做愈好，因此我也没考虑所需的分量，只是不断埋头製造。

除此之外，铁、铜、金、银、白金的铸块也已经累积到非常恐怖的量。

因为这里还要几百年后才会进行开发，所以我本来是打算先借一点来用就好，可是现在已经有好几座矿山的金属被我掏空成了废矿。

不过这些矿山原本就只有我才知道，因此其他人甚至不会发现这些山是后来才变成废矿吧。

而且，我并没有鍊金术师或製作魔法道具师傅的才能。

只能将金属做成朴素的铸块装进魔法袋里。

纯度方面，因为是透过魔法精製，所以全都是最高级品。

大概像这样在未开发地过了三天后，就换前往布雷希柏格。

我会带着猎到的兔子、鼬鼠、獾、貂或珠鸡，假装成是想用自己的猎物贴补家计的孝子前去参加市集，再用卖猎物赚到的钱，购买米、大豆以及其他生活用品。

特别是米，可以说是必备物品。

身为前日本人，只要知道这东西存在，那每天无论如何都会想吃上一次。

这个世界的米也有很多种类。

例如红米和紫米，这些被称为古代米的品种，或是前世主要产地在东南亚的长粒型、中长粒型跟中粒型，以及主要产地在日本的短粒型。

这些似乎全都是从古代魔法文明时代开始，就持续进行品种改良的成果。

然而，最近的品种改良都没什么进展。

虽然古代魔法文明时代，有人能对植物使用名叫「促进成长」的魔法来有效进行品种改良，但现在已经几乎没有那种人，魔法的效果也大不如前。

我也不会使用，就算是会使用的人，效果也只限视野範围内，就算从早到晚放出微弱的魔力，也顶多只能让收成时间减半。

原来如此，如果没有像前世的农业试验场那样的地方，就没那么容易进行品种改良。

回到原本的话题，米的价格最贵的是短粒型，我主要也是买这种。

此外我偶尔也会试着买古代米，或是为了做炒饭和炖饭买长粒型。

然后，我也有买过这世界的糯米。

我将糯米蒸过之后捣软，加工成麻糈。

买来当味噌材料的大豆也能做成黄豆粉，外加这里也有红豆，因此只要煮过就能做出豆沙。

因为我也有砂糖，所以会定期製作安倍川饼、红豆汤或是牡丹饼。

这让我庆幸自己前世有煮饭的习惯。

虽然没办法每天煮，但我常在假日基于兴趣做些费工的料理。

至于日式点心，则是要感谢以前教我怎么做味噌的祖母。

话说回来，不晓得祖母过得好不好。

这是我唯一在意的事情。

再来就是以前曾在二流公司负责採购国内外食品的经验，也有派上用场。

例如我之前成功重现的咖哩，如果不对辛香料的种类和比例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恐怕就要花上不少时间才能调製出来。

不过就算非常费时，对我这个孤独的人来说或许也没什么问题。

除此之外，我还会上街吃饭或买甜点。

这座城市也有图书馆。只要支付一枚铜板的入馆费，就能待上一整天，因此只要时间允许，我也会阅读各种书籍。

家里书房内的书，我都已经读完了，而且这里收藏了更多珍贵、有用的书籍。

虽然我和别人还是一样没什么交流，但反正也不能表明真实身分，所以就算孤独一人也无可奈何。

我一个人也有事情做，埃里希哥哥每隔几个月就会寄信来，我也每次都会回信。

在那之后，埃里希哥哥通过了王都举行的下级官员考试，并且备受现任直属上司的青睐。

证据就是那位上司将女儿介绍给他认识，两人也正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不愧是聪明又英俊的埃里希哥哥。果然顺利地走上了现充（注：泛指现实生活过得非常充实的人）的道路。

和整天与魔法为伍，孤独的弟弟大不相同。

此外，那位上司的女儿还是下级名誉贵族的独生女。既然结婚对象是独生女，那他自然将继承那位上司的家。这已经够称得上是人生胜利组了。

毕竟在这个世界，就算出生在贵族家，大部分的小孩最后还是会失去贵族的身分。

然后，剩下的两位哥哥似乎也顺利当上了王都的警备队队员。

虽然他们还没结婚，但应该也和埃里希哥哥一样，希望能入赘到只有独生女的骑士爵家吧。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是因为书上有提到很多贵族家次男以下的男子在离开家后选择担任王家的下级官员或士兵的理由，就是为了寻找机会入赘并继承爵位。

贵族家排行第二以后的小孩虽然也算是贵族，但不只必须自己养活自己，如果未能继承爵位，他们的小孩也将失去贵族的身分。

有些贵族即使没官职也有领地，就算没有领地，只要有能继承的爵位就能领年金，相较之下，这些全都没有的他们就辛苦了。

这方面的状况，和我前世的古代武士与贵族差不多。

不过我一开始就对贵族没有留恋，将来也打算以冒险者的身分活下去，所以这些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

「再一年。只要再过一年。」

我就十二岁了。

虽然还未成年，但其实我已经找到能提早自立的道路。

那就是就读由这座城市的冒险者公会经营的冒险者预备校。

冒险者预备校，是以十二岁到二十岁的生手为招生对象的专门学校，学生们最短也要花上一年的时间，在这里学会身为冒险者必要的技术。

二十岁以上的人，则大多是参加冒险者公会主办的研习。

训练基本上不会在魔物栖息的领域进行。

不过，仅限于在学一年以上的成绩优秀者，能够每隔几个月在职业冒险者的陪同下，去相对没那么危险的魔物栖息领域实习。

「真好，我一定要参加这个。」

而且只要在入学考试被认定为成绩优秀，这间预备校似乎还会免除所有的学费。

虽然学费对我来说不成问题，但因为我不想让家人知道魔法袋的内容，所以打算用「我会努力免除学费，就算不行也会自己靠打猎赚取学费和生活费」来说服他们。

反正家人们也不希望我在领民面前抛头露面，只要我能自己解决学费和生活费，他们应该是不会反对。

实际上，我回家告诉父亲这些事时，他也没反对。

虽然条件是学费和生活费必须自己想办法，但这对我来说并不困难，我甚至等不及希望明年快点到来。

在进入预备校前，并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

我打算像以前那样，继续训练武艺和魔法。

于是顺利定下未来方针的我，一如往常地进入森林準备瞬间移动。

不过，我今天第一次被迫停止这么做。

为了避免被人看见我使用「瞬间移动」的魔法，我每次都会先施展「探测」警戒，而「探测」今天第一次出现了反应。

「西南方向，有六个人的气息？」

这是我至今从未感应过的数量，而且还是人类。

更不用说这里是鲍麦斯特家独佔的森林，照理说应该不会有其他人进来。

而且能让其他村民狩猎和採集的森林可说是多不胜数。

我们这里的未开发地就是这么多。

只要有缴税，鲍麦斯特家就会许可领民自由进入这座森林以外的其他森林。因此这件事从来没引发过领民的不满。

（那么，这是为什么？）

我已经在他们的视线範围内。

既然距离已经缩短到这种程度，我也没办法用魔法逃跑，只好无奈地先牵制对手。

因为我讨厌他们这种偷偷摸摸找人的态度。

「是谁！」

我朝感觉到人类反应的方向一吼，便有六道人影从树后面现身。

仔细一看，全都是我认识的人。

首先是附近村落的名主克劳斯，以及他的女儿亦即父亲妾室的蕾拉。再加上和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姊姊们，十九岁的六男华特、十八岁的七男卡尔、十六岁的长女艾格妮丝，以及十五岁的次女科萝娜　　，合计就是六人。

我姑且都有和他们见过面。

不过实际上我们第一次对话，是在长男科特和次男赫尔曼的婚礼，以及之后的派对上面。

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但我们的母亲终究是贵族出身，而他们即使是名主家的人，仍然算是平民的小孩，这会大幅影响在这个世界的待遇。

除非正妻没有生下孩子，否则男子根本没有机会当上继承人，女子也无法成为政治联姻的道具。

大部分的庶子，不是靠当养子或入赘进入家臣世家，就是继承领地内的名主或村长家。

在这样的背景下，除了父亲这个例外，长男科特和次男赫尔曼甚至完全不会和他们说话。

这很明显是在顾虑我和哥哥们的母亲，正妻乔安娜。

实际上母亲也一样不会和蕾拉他们说话，但与其说是因为讨厌他们，不如说是基于身分差距才会摆出这样的态度。

另一方面，我是连和真正的家人都很少说话。

更何况是这些只见过大概两次面的人，考虑到平常的住处，我们之间几乎没有接点。

然而，他们这次明显是有事找我，才会像这样出现在我面前。

「请原谅我们突然来访。威德林大人。」

身为名主的克劳斯代表六人向我打招呼。

年近六十岁的他，在这个世界已经算是老人，不过他的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十岁以上。

他出生在代代管理附近村落的名主家，从他祖父和父亲开始累积下来的实绩，也让农民们认为他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

虽然这一点就乡下领主来说不怎么稀奇，但和明明身为贵族却看不懂汉字、甚至连税金都不太会计算的鲍麦斯特家的人不同，从向领民们徵税，到记帐和会计等财政事务，全都是委託能正常读写和计算的克劳斯处理。

即使现在已经退休，但他年轻时还曾经以鲍麦斯特家侍卫的身分，在布雷希洛德藩侯的要求下带领援军，参加布雷希洛德藩侯与现在仍水火不容、统括王国东部的布洛瓦藩侯之间的纷争。

原来如此，难怪他的外表现在看起来也不好应付。

而且即使我是只有十一岁的八男，他对身为领主与正妻之子的我说话的方式仍是无懈可击。如果是愚蠢或没教养的人，在对上空有血统但没有任何力量的我时，应该会使用更粗鲁的语气。

虽然我不怎么在意，但在这个世界，贵族与平民间的身分差距极大。

只要我还具备贵族身分，那克劳斯选择用这种语气就是正确的。

实际上待在他后面的蕾拉和其他哥哥姊姊，也都保持沉默没有参与对话。

从其他四人明明是我的兄姊，却无法随便向我搭话来看，就能证明这个世界的身分差距有多大。

特别是靠近王都的中央地区，还曾经出现过平民因为对贵族语气不敬，而被斩杀的案例。

这并不是因为那位贵族傲慢。

只要这种身分制度仍为赫尔穆特王国和相邻的阿卡特神圣帝国带来安定，就必须在正式场合制裁破坏这种秩序的人。

不过实际上真的因此招来杀身之祸的平民不多，大部分都只停留在鞭打的程度。

「我是不介意啦，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接下来还要去打猎。」

「请原谅我们突然出现在这里。其实，我们是有事情想来拜託威德林大人。」

「拜託我？」

「单刀直入地说。威德林大人，我们想请您继承鲍麦斯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