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謁見陛下

「话说回来，小子你还真行呢。我第一次谒见陛下，是在和布兰塔克一起打倒老火龙的时候，那时我已经快四十岁了。」

为了出席家人中和我感情最好的埃里希哥哥的婚礼，我趁冒险者预备校放暑假时搭乘魔导飞行船前往王都，但途中碰上了一场意外。

包括我以及想游览王都与我同行的艾尔等人，还有以监护人名义随行的布兰塔克先生，我们一行人所搭乘的飞行船，在路上遭遇了一只寿命已尽变为不死族、只剩下骨头和魔石的古代龙。

虽说只剩下骨头，但出乎意料的古代龙现身，加上那只古代龙即使早已一命呜呼却仍化为不死族的事实，还是开始让船内的气氛变得沉重。

那只只剩下骨头的巨龙，真的是古代龙吗？

话说回来，古代龙有可能变成不死族吗？

再来就是，龙会离开原本的地盘，出现在人类活动的领域吗？

毕苋对方可是活了好几万年的古代龙。

虽然因为这几年几乎没有目撃者，而差点被当成幻想中的魔物，但研究这块领域的学者们似乎都非常确信古代龙的存在。

据说古代龙之所以很少被人看见，是因为它们已经是接近精灵、比布兰塔克先生他们打倒过的属性龙还要高等的种族。

再加上它们深居内地，所以人类才找不到它们。

『明明存在本身已经接近精灵，个性还那么凶暴，又会变成不死族啊。』

『我才没空去管敌人的这些琐事。』

儘管心存许多疑问，但由于飞行船似乎无法彻底甩掉那只古代龙，因此我便和布兰塔克先生联手，成功超渡了它。

虽说是超渡，结果其实和撃倒或讨伐差不多，不过既然是用圣之魔法凈化让它停止活动，那按照那些教会人士的说法，这样应该算是超渡吧。

耗费我大量魔力的圣之魔法，让变成不死族的古代龙停止活动，最后只剩下骨头和巨大的魔石。

虽然这和老虎死后留下高级的毛皮很像，但不同的地方是，这些东西的价格高得吓人。

从龙的身体取得的素材，即使是来自小型种的翼龙，也能卖到相当的价钱。

一旦等级提升到属性种——也就是布兰塔克先生以前曾打倒过的大型龙——据说更是贵重到全身完全没有不能用的地方。

血、肉、皮、骨以及其他魔物根本无法比拟的巨大魔石。

光是属性龙的素材，就已经被视为五十年难得一见的商品，在市场上更是价格不斐。

我在前来迎接的马车上，听艾戴里欧先生说明。

因为在魔导飞行船专用的港口遇见前来迎接的骑士，所以我并没有按照预定计画，和大家一起搭乘开往埃里希哥哥家附近的公共马车，而是和艾戴里欧先生一起坐上骑士们準备的马车。

此外，布兰塔克先生因为有事，所以早一步离开了港口，虽然对不起艾尔他们，但必须负责向埃里希哥哥说明的他们，就这样和骑士们带来的士兵，一起被留在港口。

反正大家最后都会住在埃里希哥哥家，所以迟早能够会合。

「毕苋这次打倒的，是过去没有任何记录记载的古代龙啊。」

按照与我同行的艾戴里欧先生的说法，儘管古代龙的存在广为人知，但因为它们平常都生活在魔物栖息地的深处，所以在目前的这个世代中，还没有人实际见过它们的身影。

更何况古代龙的寿命有好几万年，因此过去应该从来没有人遇过老死后变成不死族的古代龙吧。

「那么，为什么有办法确认那只骸骨龙是古代龙呢？」

「是根据那副骨豁和魔石的大小。」

那只骸骨龙的体长，随便都超过五十公尺。而属于小型龙的翼龙体长，成年后也不过约五公尺，就算是属于大型龙的属性种，最大也只有约三十公尺。

因此除了古代龙以外，根本无法解释那只骸骨龙的状况。

「陛下平常应该很忙吧，像我这种小人物，可以不经预约就突然谒见他吗？」

「用小人物称呼自己也太过谦卑了吧？」

「你对一个弱小贵族的八男有什么期待？」

「我是觉得和期不期待没什么关係。」

我对国王的想法，大概就只有这种程度。

偷偷在这里讲，其实我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晓得。

出身南方偏远地区的我，和国王根本没有交集，所以对接下来的谒见完全没有现实感。

坦白讲，我只觉得国王是离我过于遥远的云端上的人物。

因为见面后感觉会很紧张，所以我甚至希望一辈子都别见到他。

在领主换人时，无论再怎么低阶的贵族，都必须到王都让陛下亲自举行叙勛仪式。

因此父亲在继承爵位时，应该至少有见过陛下一次面。虽然我从来没听父亲提过这件事。

下级贵族数量众多，想必陛下对父亲应该也没什么印象吧。

像父亲那种住在边境的弱小贵族很少有机会去王都，身为一国之君的陛下平常也十分忙碌，因此就算真的有贵族来王都，应该也无法轻易谒见陛下。

「不过让忙碌的陛下见我这种小人物，真的没问题吗？」

我内心是在期待能听见「因为陛下很忙，所以果然还是不用见了」的回答。

前世光是和总经理见面，就让我够紧张了，因此我实在不想和一定会让我更紧张的国王见面。虽然我知道讨伐古代龙是件大事，事前也有隐约预料到这种状况，但我还是尽量不想去思考这种事。

「如果是我们主动申请谒见陛下，将会花上不少时间。就算是我，至少也得等上一星期。」

连艾戴里欧先生这种等级的宫廷商人，都要花一个星期才能谒见陛下，我这么快就谒见陛下真的妥当吗？

心里变得愈来愈不安。

「不用担心。因为这次的谒见，是出于陛下本人的希望。」

身穿华丽铠甲陪在我们身边的骑士，开始说明这次谒见的缘由。

「威德林大人打倒了传说级的古代龙，并进一步保护了魔导飞行船这个贵重的国家资产，以及船上乘客的性命。毕竟那艘船上的乘客，大多是地位崇高的贵族和商人。而且您最后还成功取得了那只古代龙的骨头和巨大的魔石。陛下似乎有事想拜託威德林大人。」

「那还真是光荣。」

我倒是希望能和地位低一点的人见面就好……

看来是因为陛下找我有事，所以我才能马上谒见他。

这位替我们说明状况、打扮非常讲究的骑士，似乎处于和陛下非常亲近的地位。

「所以才由担任近卫骑士团中队长的瓦伦大人亲自来迎接啊。」

原来这位骑士是个大人物，难怪会有这样的打扮和无可挑剔的举止。

「瓦伦大人的出身和小子你差不多。他能爬上现在的地位，完全是靠自己的实力。」

这位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金髮、蓝眼又俊美的模範骑士，似乎是某个下级名誉贵族的三男。

或许是因为这世界的长男和其他子女间的地位相差太大，光听见对方是三男，不知为何就涌出一股亲切感。

「艾戴里欧先生，你还真是清楚呢。」

「是啊。毕竞瓦伦大人算是布兰塔克的弟子。」

「是这样吗？」

原来不只我的师傅，就连在近卫骑士团内也有弟子。

看来布兰塔克先生的人面似乎比我想像的还要广。

「因为我虽然拥有魔力，但无法使用魔法。」

我发现这位瓦伦先生拥有比一般人还要多的魔力。

不过这种程度的魔力，顶多只能发出三～四发的火炎球，而且之后还得花一天恢複魔力。

儘管在战斗时能当成一种辅助用的攻击手段，但换句话说，就是这样的魔力无法造成决定性的打撃。

顺带一提，我是在经过布兰塔克先生的指导后，才变得有办法像这样探测对手的魔力。

「瓦伦大人无法使用魔法吗？」

正确来说，是无法将利用魔力具体实现的现象施放到外界。

「相对地，我拥有利用魔力强化自己的身体和武器战斗的魔法骑士的才能。拜此之赐，我才能担任近卫骑士团的中队长。」

能利用魔力强化身体战斗的人，和无魔力者间的实力差距极为悬殊。

「我从布兰塔克大人那里学到了控制魔力和节约魔力用量的方法，真的是受到他非常多的照顾。」

原来如此，难怪他没对我们摆出大贵族或其子弟常有的傲慢态度。

既然连跟我这种小孩子说话都这么有礼貌，又是近卫骑士团的中队长，想必十分受女性欢迎吧。

不对，就算对方是个帅哥，我也不该用这种眼光看待认真工作的人。还是先把他当成是一个深受陛下信赖的人好了。

「另外，在我的年纪比威德林大人稍长时，也曾经和艾弗烈大人见过一次面。」

布兰塔克先生向瓦伦先生介绍师傅时，似乎还笑着说了「虽然这家伙姑且算是我的弟子，但实力已经完全超越我了」之类的话。

「第一次见到艾弗烈大人时，我就感觉到某种从他温和的外表完全无法想像的东西。我当时心想，原来这就是超一流的魔法师。」

没错，虽然师傅外表看起来只是个身材修长的普通帅哥，但他其实是个超一流的魔法师。

根本就是「人不可貌相」的典型範例。

「我在威德林大人身上也有感觉到相同的东西。明明您的外表就还只是个对世界充满兴趣、仍在成长中的少年。」

「那是当然。毕竟如果只看魔力量和魔法的最高出力，这小子甚至已经超越艾弗烈了。」

这应该是从布兰塔克先生那里听来的。

看来艾戴里欧先生似乎对我目前的实力有一定的了解。

「原来如此，难怪陛下会想直接见他。」

马车离开港口进入王都市区后，便依序经过旧街区、商业区、工业区与贵族住宅区。

不愧是一国的首都，无论规模还是居民数量都远胜布雷希柏格。

「差不多快到王城了。」

在车上晃了约一小时后，我们搭的马车总算抵达王城。

「好大……这应该有布雷希洛德藩侯家的十倍以上吧。至于我老家的房子……根本就没得比嘛……」

就在我仰望王城时，我们抵达了正面大门。

瓦伦先生与守卫交代个几句后，对方连我的身分都没确认就直接放行了。

一进入城内，就能看见在骑士的指挥下进行戒备和巡逻的士兵、拿着装了衣物的篮子或放了茶具的托盘四处走动的女僕，以及在走廊聊天或拿着文件移动的贵族们。

这里到处都充满活力。

不过，大家不知为何都在偷瞄我们……

「因为讨伐古代龙的事情，已经在王都内广为流传。而完成这项伟业的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就是年仅十二岁的威德林大人。」

传闻中的人物实际现身，也难怪大家会兴味盎然地观察。

上野动物园的熊猫就是这种感觉吧。

瓦伦先生带头在城内走了一段路后，我们终于抵达目的地——谒见厅豪华的大门前面。

这扇门的后面似乎就是谒见厅。

「陛下是位个性直爽的人，只要遵守最低限度的礼仪就不会有问题。」

「虽然布兰塔克有拜託我照顾你，但如果是你，应该不需要担心吧。」

就在艾戴里欧先生说完这句话后，眼前的豪华大门开启，门后的地板铺着红色地毯，在比周围额高出一段的王座上坐了一位男子。

男子的左右两侧有十几名护卫的骑士，以及几名地位看起来很高的贵族。

「讨伐古代龙的威德林·冯·班诺·鲍麦斯特大人，以及布兰塔克·林斯塔大人的代理人，艾戴里欧·玛宣大人驾到！」

像是曾在电影里看过的场景般，某人高声喊出谒见者的姓名，在瓦伦先生的带领下，我们走到距离王座约三公尺的位置。

接着瓦伦先生便留下我和艾戴里欧先生，走向在一旁排成一列的骑士们。

虽然我因为紧张而忘了不晓得该做什么，但幸好我立刻模仿艾戴里欧先生低头下跪，才没酿成大祸。

「突然把两位叫来，真是辛苦你们了。可以把头抬起来了。」

按照陛下的吩咐抬起头后，我看见一名外表约四十岁上下、长相高贵的俊美中年男子正露出笑容。

虽然这好像是惯例，但所谓的王族果然大多是俊男美女。

陛下年轻时应该非常受女性欢迎吧。

感觉我好像因为自己不受欢迎，所以一直在讲这种话。

总而言之，帅哥都是我的敌人。

不过埃里希哥哥是例外。

「朕就是赫尔穆特王国国王，赫尔穆特三十七世。」

「在下是威德林·冯·班诺·鲍麦斯特。」

「嗯。仔细一看，你真的很年轻呢。今年几岁了？」

「是的，在下今年十二岁。」